職場小説《桑拿日記》——《第四章（1）：感情一事，如飲涼水，冷暖自知》_風聞

第四章：感情一事，如飲涼水，冷暖自知。

（1）

新部長入職了，周濤趁着中班班前例會把早班的一起叫過來，介紹新部長跟大家認識。

“大家好，我叫翁帆，白頭翁的翁，船帆的帆。”新部長似乎很愛笑，説話的時候嘴角一直往上翹着，這讓大家頗有好感。“我以前是在****水會休息廳上班的，嚴總去那裏玩的時候認識的，就叫我過來了。新的公司，新的部門，新的工作內容，肯定有很多不懂的，希望周主管、郭領班以及大家多多指教和關照。”

新部長特意説明和嚴總的關係，這讓周濤很意外。她完全可以省掉這一關節，這樣在大家心目中保持一些神秘，也許更有利於維護自己的權威。但是開誠佈公顯然也有好處，新部長一下子贏得了周濤和郭軍的讚賞，至於服務員的態度，從他們熱烈的掌聲中，自然可見端倪。

大家也挨個自我介紹完畢，周濤説：“中班下班後，我們會給翁部長舉行歡迎儀式，地點還是老地方，早班有睡不着的，可以早點過來。當然，來得晚也沒關係，反正我們會多留點青菜的。”

於是中班個個歡呼雀躍，早班態度則各不相同，有表示要早睡的，有表示住得遠要趕夜班車的，他也不勉強，唯獨在散會後，單獨叫住了張霞，説：“晚上有空儘量來，跟新部長多熟悉熟悉。”張霞不假思索就應下來了。

周濤親自帶翁帆熟悉樓層按摩房分區，介紹相關部門情況，認識鍾房、技師部、技工部等部門負責人。翁帆很虛心，也很認真，似乎是個值得信賴的人。至於她和嚴總的關係，管它呢，做好自己的事情就行了，想那麼多多累啊。周濤想。

臨近下班時，他提前安排服務員彭華去點菜。彭華是新員工，差不多和張霞一起入職，但是做事恰好相反，靈活機變。管理人員安排什麼工作，往往只需要交待一聲，他就能理解意圖。讓他去打前站，再合適不過。

他想了想，又問幾個相熟的技師去不去，089身體不舒服不想去，133説不想擾樓層部的雅興，倒是086徐青想了想説下班就去，周濤心裏竊喜。

技師部中班比樓層部晚半個小時下班，不過這個時候夜班技師已經上班了，人手足夠，所以公司一般不會要求中班技師按點下班，只要沒有預約和點鐘，中班提前適當時間下班是允許的。徐青要提前下班，按説要找主管技師部的01號吳老師，但是吳老師早就下班了，那就要找兼管技師部的周濤了，如果周濤也不在，那就依次是技師組長和鍾房領班。周濤跟鍾房説了一下，鍾房便把086落牌。

已經有幾個員工先過去了，張霞、郭軍和翁帆特意等周濤一起。翁帆還不認識徐青，不知道該怎麼稱呼。周濤便為雙方相互介紹。

翁帆性格也挺隨和，和徐青熱絡地打招呼，倆人不由自主的走近一些。兩個女人自顧自聊天，周濤不好插話，便走快幾步，跟郭軍、張霞走在一起。

到了燒烤攤，彭華已經點好菜，三張桌子拼在一起，十幾個人你挨我我挨你的坐下。燒烤上的還不多，不過彭華很有心，提前在附近餐館裏點了幾盤涼菜，免得大家來了乾坐着。這便是彭華的優點，隨機應變，不用你多操心。如果是張霞，這會兒肯定要周濤去補救了。

啤酒飲料陸續倒上，周濤問翁帆喝什麼，翁帆遲疑了一下，説喝啤酒。於是周濤讓彭華只倒了半杯，“別勉強，咱們不圖喝醉，只圖個高興。”

到了徐青這裏，徐青也要了一杯啤酒。“你也能喝？”周濤疑惑的問。

徐青笑笑，説：“我不能喝。不過大家這麼高興，我也想入鄉隨俗一次。”

“好。大家都有了，那就開始吧。”他端起酒杯，正打算致辭，翁帆先站了起來，雙手捧杯，説：“我先敬大家一杯。”

敢跟領導搶開場白，搶話者顯然是個沒有什麼心機的直性子，看來以後會好相處一些。周濤趕緊擺手，“翁部長，坐下坐下。咱們沒有那麼多規矩的。”

翁帆不好意思地看看他，坐下來笑着説：“我今天是第一天上班，感覺很開心。周主管和大家都對我很關心，也很熱情，我心裏特別温暖。所以我想先敬周主管和大家一杯，謝謝大家！”她一飲而盡，但明顯平時很少喝酒，於是皺着眉連連咳嗽。

旁邊的徐青趕緊給她倒了一杯飲料，翁帆喝下去才感覺好一點兒。

“不用這麼客氣的。大家都是在外面打工的，都不容易，相互關照是應該的。”這是周濤的口頭禪了。

“對啊，咱們周主管人很好的，對我們也很好，也沒什麼架子，以後你就知道了。”一個員工接道，這是老員工。

“就是，我覺得周主管説得很對，都是一個部門的，應該互相關心的。”這是新員工。

嗯？怎麼話題變味了？周濤趕緊拉回來，“這是給新同事舉行的歡迎會，怎麼成了對我的拍馬屁會了？”

大家哈哈大笑，氣氛一下子活躍起來。

周濤説：“我們平時在私底下沒那麼多講究，你儘管隨意一些。”翁帆趕緊點點頭。

徐青説：“對，你不用怕他，他是個老好人，從來沒見過他發脾氣的。”

郭軍笑着説：“86，那是你沒見過。”

徐青詫異地問：“你們主管還發過脾氣嗎？”不止是徐青，幾個新員工也疑惑地看看郭軍，再看看周濤，似乎很不可思議。

幾名老員工相視一笑，不説話，郭軍也是笑着不吭聲。

周濤主動坦白，“你沒來，所以不知道。去年把一個技師罵哭了，服務員也被我罵哭過。”

啊？徐青看了周濤好一會兒，還是不相信。周濤點點頭，説：“是真的。不過時間挺久了，可能技師們都忘了，所以你沒聽她們説過。”

徐青只好權且相信。

正吃着，周濤電話響了，一看，是嚴總。

“周主管，聽説你們給新來的翁部長開歡迎會去了？”嚴總語氣挺輕鬆的，周濤暗自鬆口氣。

“是的，嚴總。我們就在這邊的燒烤攤，嚴總這會兒不忙的話一起來吧？”

“哈哈，我就不去了。我要是過去了，你們的服務員還不跑完了啊。”

“那不會的。嚴總來了就有人買單了，我們也好多點幾個硬菜，免得新同事吃不好。”嚴總心情好，周濤也適時地開起了玩笑。

説者無心，聽者有意，彭華認真辨別周濤的語氣，確定周濤是開玩笑，而不是嫌自己點菜不合適，暗中鬆口氣。

嚴總哈哈大笑，又交待周濤幾句才掛斷電話。

周濤看着大家的目光，笑笑，開始假傳聖旨：“嚴總説了，讓我們吃好喝好，並且要讓翁部長度過一個難忘的夜晚。”

宵夜結束已經差不多凌晨3點了，翁帆住處離這裏稍遠，周濤看看在場的三名男同事。領班郭軍要和老婆王雪一起回去；彭華做事雖然靈活，但是畢竟新來的，心性如何尚且不十分熟悉；僅剩下另一個男服務員李丹，雖然工作一般，但他是小錢的老鄉，去年就入職的老員工，人品倒還靠得住。於是周濤便安排李丹送翁帆打車回去。其他員工都是在宿舍住，周濤囑咐他們路上注意安全，交待彭華多加照看，彭華鄭重其事地答應了。

剩下的就是徐青了。周濤問：“你是回公司住，還是回你自己屋？”技師下班後只能回去或者在休息室休息，但是徐青有着一項特權——嚴總特許她下班後可以留宿按摩房。

“我回自己那裏吧，兩三天沒回去了，都不知道老鼠生仔了沒。”徐青住處離公司不是很遠，走路十多分鐘。

周濤笑笑，説：“走吧，我送你。”

“不用了吧，也不遠，而且一路上都有路燈，沒事的。”徐青拒絕的並不十分堅定。

於是，其他人各回各家各找各媽，周濤和徐青向着另一個方向走。平時上班的時候，倆人還能正常説話，現在在朦朧夜色中單獨相處，反而陷入沉默。

尷尬，十分地尷尬，周濤覺得。

“其實……”周濤終於想起來個話題，打破沉默。

“對了……”恰巧徐青也開口了。

於是倆人相視一笑，周濤説：“你長得美你先説，我長得醜我聽着。”

徐青噗呲笑了，説：“跟你説件事。”

“什麼事，這麼鄭重？想跟我求婚？”周濤這會恢復了常態，開起玩笑了。

徐青輕輕打了他一下，周濤甘之若飴。“不是。我跟你説了，你別告訴別人哦，免得別人想多了到處瞎傳。”

“嗯，你説吧。我只告訴你一個。”

徐青笑笑，説：“其實嚴總還説讓我去地中海一次呢。”

“也是考察嗎？”

“嗯，他説地中海的中醫理療一向不錯，讓我去看看。”在廣州水療行業內，地中海確實是個響噹噹的品牌，這是最早開展水療服務的一家會所，規模大，項目全，尤其以服務蜚聲本市。

“什麼時候？是跟管理人員考察一起去嗎？”

“不是的，説是讓我單獨去。”

周濤並不覺得有什麼奇怪的地方。“那好啊，反正公司報銷，多好啊！”

徐青搖搖頭，説：“不是的。嚴總説，不讓我告訴別人，報銷的時候悄悄找他個人報就行了。”

周濤也有點納悶，想了想，説：“估計是怕別人眼紅吧，畢竟，現在你可是我們公司的紅牌哦。”

“什麼紅不紅的，我都無所謂，就是覺得偷偷摸摸地，有點兒做賊的感覺。”徐青説完，自己都笑了。

周濤説：“要不這個賊我來替你做？你隨便弄份考察報告給嚴總，只要能給我報銷費用就行。”

徐青笑着説：“你這就是想得美了，自己得了便宜，萬一別人説點閒話，不還是我擔着？”

周濤也恬不知恥地笑着。

正説笑着，徐青電話響了，一看，是燕子的，不由一樂，嘴上嘟囔着：“這女人今天是怎麼了？”她向周濤抱歉地示意了一下，接起電話。

“美女，在幹嘛呢？”燕子的聲音有點慵懶，又有點含糊，有種微醺的感覺。

“沒幹嘛，走路呢。”

“你現在在外面？”燕子的聲音一下子大了好多分貝，顯得有些刺耳，徐青不由把手機拿開了一點。

“是啊，剛跟同事吃完燒烤。你喝酒了？”徐青有點奇怪，平時很少見到閨蜜這麼失態的。

“嗯，喝了點兒，沒喝多。”説是沒喝多，可從聲音裏聽着完全不是那麼回事。舌頭都打結了，還沒喝多？

“那你現在哪裏呢？酒吧，還是家裏？”徐青擔心地問。要是在酒吧，就閨蜜一個人，她還真不放心。

“家裏。”電話那邊傳來叮咣的聲音，聽着像是倒酒。

“你一個人？”

“嗯。”

“你怎麼了？心情不好？”

“嗯。煩。”

“你先等一下，別掛電話。”徐青捂住話筒，對周濤説：“不好意思啊，我先不回去了，我朋友喝多了，一個人在家，我不放心，我得去看看。”

周濤看看天色，夜色仍濃。路上華燈遠遠地鋪了過去，盡頭天地相接處和頭頂的顏色一樣的黑。

周濤問：“是男朋友，還是女朋友？”

“女朋友。”徐青回答完，看着周濤，笑着説：“就是我跟你説的那個閨蜜燕子。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