粗魯不是男子漢的標誌,我一個“壞孩子”把獎狀給父親的時候,他的手在顫抖_風聞
煤黑子-2021-02-18 07:46
【本文來自《見過春節期間放炮,醫院一晚十幾台眼球摘除手術,但我鼓勵孩子放》評論區,標題為小編添加】
逆風粗魯不是男子漢大丈夫的標誌,博主從一個娘炮的極端到了一個以粗魯引以為豪的另外一個極端。
我完全贊成你的説法,我想補充的是,凡事要看具體的環境,更要看到希望。
在煤礦工人村長大的孩子,同在北京市那十幾所重點小學、中學裏長大的孩子,環境有天壤之別。別説北京了,就和我們這個四線城市裏的孩子都沒法比。
我中學的數學老師是礦上賣煤票的工人,通過關係才去礦上的子弟學校當老師的。初一的英語老師是礦上的下鄉的知識青年,她的單詞量不會超過500個。
她連什麼叫時態都不懂,硬生生將英語講成了普通話版的。那普通話又極不標準,帶有濃重的地方方言的味道。語文課只教字、詞,比如白的反義詞是什麼,你若答道:黑,你就能勝任小學五年級的課程。至於什麼是閲讀理解,他們都沒聽説過。
小學階段,一個星期上不了三天課。不去拿着花環歡迎某領導到礦上檢查工作,就是聆聽某個“先進”慷慨激昂的發言。三天兩頭開大會,夏天頭上被曬地冒油,冬天手被吹出了小孩嘴樣的血口子。那大會據説總是極其重要,一天不學習就會落後兩三年。
就那三天課,我和小夥伴們也經常逃。下河捉魚,上樹掏鳥;往女廁所扔鞭炮,嚇得廁所裏面哇哇叫;把癩蛤蟆偷偷塞進女生的書包裏……按照現在的標準,我們簡直就是一羣人渣。
老師、學生家長告到家裏,往往又是被父親用皮帶機膠帶做成的褲腰帶毒打一頓。你有被吊打的經歷嗎?怕是沒有吧,我有。父親一邊打,一邊喘着粗氣,還罵罵咧咧。我無所謂,還在勸我爸:“俺爸,歇一會再打吧,我怕又閃了你的腰”。於是,又是一頓暴揍,弄得告狀的老師、同學家長衝上來勸,“別再打了,再打就出人命了!”
鬆綁之後,我趴在木牀上不敢動彈,後背道道被皮帶抽的印記“紅得發紫”(媽的,誰説紅得發紫是個好詞的)。我媽一邊給我用紅花油擦傷口,一邊哭:“何苦呢?你就不能消停會兒。他是爹,你是兒,賠個不是都過得去。”“偏不!”我還來了神。
用不了多久,這樣的毒打又會重新上演一次。我還是不服。誰説棍棒底下出孝子的,這話忒混賬。混賬的原因不是它不管用,而是因為我們這幫“龜孫王八蛋”的爹們認為它管用。
這樣的教學環境下,我竟然還能上初中,小學畢業不進勞改隊就燒高香嘍。就我這熊樣,小學畢業那年,我的成績居然全優,還拿到了“三好學生”獎狀,邪門不?拿到獎品(一隻陶瓷小茶杯)時,我傻呵呵地端詳了許久,我竟然膽敢聯想到我可能不是他們眼中的“龜孫王八蛋”了。
這是一個從來沒有的膽大包天的新想法,這想法一閃,竟然嚇我一大跳。當我把獎狀和瓷杯交到父親手上的那一刻,我看到我爸的手在抖。我爸打我的時候,從來不手抖,可一張薄薄的獎狀,竟然讓他手抖個不停。
那一天的晚上,我爸喝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