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燦榮:大概是從“95後”開始,和以前不一樣了,這幫年輕人很自信了_風聞
人大教授金灿荣-中国人民大学 教授-2021-02-20 07:31
首發自@政委燦榮 微信公眾號
“誰解釋好中國,誰就有資格拿諾貝爾獎級別的獎項。”曾如是説的金燦榮,於2021開年,與央視新聞《相對論》記者莊勝春相約北京中關村創業大街。
升 與 降
談到“大變局”,金燦榮將時鐘撥回到五百年前——“地理大發現”讓歐洲掌握的知識、眼界及資源超越東方。而如今,升降逆轉。“百年未有之大變局”的核心是“東昇西降”,“東昇”的核心是“中國升”。
在他看來,這一變局的節點,絕不是一些西方學者所説的疫情。變化,早就發生了。
莊勝春:當我們説“百年未有之大變局”的時候,這個“百年”,怎麼來理解?
金燦榮:我個人的理解,是自“地理大發現”以來,西方主導天下的格局發生了根本變化。“百年”是概數,其實是五百年未有之變局。它的核心是“東昇西降”,而“東昇”的核心,我個人認為,是“中國升”。
莊勝春:再過去一些年,我們會回望變局的節點。現在很多人都定位到疫情,比如《世界是平的》一書作者托馬斯·弗裏德曼,提出了以疫情作為劃分的新紀年方式:“新冠前”(B.C., Before Corona)和“新冠後”(A.C., After Corona)。把疫情作為節點,是不是準確?
金燦榮:我認識弗裏德曼。有一次他來北京待了一個禮拜,還請我吃了頓飯。
莊勝春:吃的什麼?
金燦榮:西餐,就在人大附近,挺貴的。去年11月,我們還在網上交流;説好講15分鐘,結果講了快50分鐘。當時他情緒很大,説特朗普把美國給毀了。弗裏德曼是美國新聞界很有思想的一個人,但就這個問題,我認為,他把疫情看得過高。
疫情加速了變局發生,但變局並非由疫情導致。變化早就發生了。
我把第一個節點放在1949年新中國成立。新中國真的是“新中國”,真的是特別關注民眾。七十二年來,在中國共產黨的領導下,國家實現了近代人類最偉大的一個任務,就是工業化。中國有十四億人,它的工業人口規模超過了整個西方“三大四小”——美國、歐洲、日本,以及加拿大、澳大利亞、新西蘭和以色列。這個規模是人類歷史上沒有的。
第二個節點是改革開放,把我們前三十年積累的工業能力給表現了出來。這就好像前面我們都在重點中學刷題,但是沒有機會進考場;改革開放讓我們中國的產品進入國際市場,商業天賦、市場競爭力得以發揮。
我把第三個節點放在1971年。那一年美國發生了“尼克松風波”。我把這件事看得很重。應該講,美國是近代幹得不錯的一個西方國家,很長時間也是老老實實地做“打工人”。不過1971年他們犯了一個錯,就是在發現黃金儲備不足後,放棄了“金本位”制。沒有黃金制約後,他們就開始濫發貨幣,走上了虛擬經濟的道路。只用鈔票就能換來物資,這太爽了。但導致的結果是什麼呢?美國的實體經濟空心化。
莊勝春:“鐵鏽帶”就出現了。
金燦榮:對。這是變局的三個“戰略節點”。還有兩個“戰術節點”:一是2008年,美國出現了金融危機;二是2020年,各國都面臨着疫情帶來的相當大的挑戰,但是很顯然,以美國為核心的西方國家表現不盡如人意,而中國表現得相當好。這也就加速了變局的發生。
中 與 美
2021開年,特朗普的四年宣告謝幕,給“變局”打下的烙印卻不會消失。拜登宣誓就職,承認中美需要的不是對抗,但預計會有非常激烈的競爭,表示要用“耐心”應對中國。
作為長期研究中美關係的學者,金燦榮如何看待這份“耐心”,以及美國這個變局中的巨大變量?
莊勝春:今年美國政局出現了更迭,會為變局帶來什麼變化?
金燦榮:今年可能會有一些調整。過去一年,美國在抗疫方面表現很糟,這確實和當時的領導人有關。應該講,現在的新政府要理智得多。
莊勝春:崔天凱大使説要“探其虛實”,您如何看截至目前拜登政府的“虛實”?
金燦榮:我的理解,拜登政府的對華政策還未定型。他們還在思考。
強硬一點的反華言論在美國國內比較受歡迎。另外,美國就是要打“人權牌”,因此有時會無中生有,指鹿為馬,這就是中美關係的障礙了。但是現在我們可能不急於下定論,因為他説他有耐心,現在還迷糊呢,既然還沒想好,我們就等他想好唄。我們可以積極發聲,表達合作意願。
莊勝春:剛才我們説了很多百年變局的“變”,如果要説“不變”呢?
金燦榮:現在看來,以美國為代表的西方社會的治理哲學還是沒有變,就是社會達爾文主義和弱肉強食,與資本市場結合後,出現了一些“殘酷”的政策。比如疫情之下,他們真的不是把人的生命權放在第一位,而是要確保華爾街繁榮。美國政府應對疫情主要靠借債發錢,但不是直接發給老百姓的,大部分是給公司。眼前倒是還能應對,但長期來看,隱患非常大。
整個西方哲學跟共產主義哲學確實是矛盾的。我們講,什麼叫社會主義現代化?就是一個都不能少的現代化。這跟華爾街是相反的。
那麼問題就來了。你的治理和他不同,又幹得不錯,這個時候他就感覺到威脅了。美國把內部問題“甩鍋”中國,講了很多無恥、無賴的話,這就導致中美關係惡化,意識形態又回到它的政策裏。
莊勝春:1992年、1996年,您先後受邀觀察美國大選。還記得當時的觀察嗎?
金燦榮:在我的印象中,90年代的美國跟今天還是很不一樣的。以前感覺美國自信、開放,也比較包容。現在的美國變得非常小氣、內向、敏感。所以我經常説,如果以一個人來比喻的話,美國就是正式進入“更年期”了。
國 與 己
在微博、B站及眾多國際關係討論區中,金燦榮常因他言辭間標誌性的“嘿嘿嘿”三字被刷屏,擁有不少年輕的擁躉。
除了“觸網”,他仍然是一名教師,每週都有幾節本科和研究生的大課。他眼中的年輕人,也在變化。
莊勝春:我們關注您,除了您學者的身份,還有很重要的一點,就是您同公眾打交道特別多。****“觸網”後感覺如何?
金燦榮:感到有點被動地捲入了一些爭議。有時爭議會跟我的本意偏離。一些觀點表達達不到效果,這個是有點遺憾的。
莊勝春:想試圖打破這種偏見嗎?
金燦榮:試圖但好像沒什麼用。“躲進小樓成一統”,這是一種選擇;罵人家腦殘,也是一種選擇。而我還是覺得應該以一個平等的姿態,用老百姓通俗易懂的話來跟他們交流。我覺得這是知識界應該做的。我堅持的有兩個,一個是中國立場,第二個是平民立場。
莊勝春:“觸網”後還有一個風險:為了討好受眾、粉絲,觀點可能會異化。
金燦榮:我力圖保持我的獨立性,不討好任何方面。有些人會媚俗,有些人會媚資本、媚政治權力。過去咱們知識界有一個毛病,把批評絕對化,認為知識界的意義就是批評,這是另外一種媚俗。實際上真理是什麼?就是實事求是。
莊勝春:您認為現在年青一代對中國和國際關係的認識,最明顯的變化是什麼?
金燦榮:大概是從“95後”開始,和以前不一樣了,這幫年輕人很自信了。在此之前,好像對西方挺仰視。現在開始比較平視了,態度決定一切,態度客觀了,對做學問也有好處。我比較看好中國的年輕人。
咱們中國還是在爬坡期。我認為,適當地提醒不要驕傲,主要還是以打氣為主,你還在追趕。
莊勝春:您之前也説過,中國在過去工業化的過程中,很重要的是學了“四個先生”——民主、科學、法治、市場。接下來,應對百年變局,中國要學的是什麼?
金燦榮:咱們正經搞工業化是從新中國成立開始的。相當於從小學、初中到高中,一路讀上來,現在我們的工業化已經到大學水平了,但美國已經是博士後了,差距還是很大。
但是任務確實不一樣了。讀小學、初中、高中,就是把人家總結得很熟的知識點記住,到了大學就要培養創新意識了。另外就是治理上,推進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還有就是要建立自己的文化自信和理論體系。在此基礎上,加大對人類的貢獻,也就是在全球治理上多做一些貢獻。這四方面做好了,我認為,中華民族復興的步子就很紮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