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元春:美國經濟復甦面臨三大困難!特朗普主義還將持續一段時間_風聞
人大重阳-人大重阳官方账号-关注现实、建言国家、服务人民2021-02-21 10:59
要點摘要
**1.**美國經濟復甦面臨三大困難:一是疫苗的生產和分配使用,需要有更為科學的方案;二是新一輪疫情衝擊下美國如何才能出台新一輪新的有效地刺激方案;三是美國外部環境面臨新的挑戰。
**2.**美國政府依然會採取凱恩斯主義的積極的擴張政策,但是肯定會做出一系列的微調:一是關於利率水平,二是在國際政策的協調方面。
**3.**從短期來看,WTO全面重構,要實現在很多大項上的深化改革,可能有一定的難度,同時美國也會採取觀望態度。
**4.**特朗普下台不等於特朗普主義下台,美國的社會結構和法律路徑決定了特朗普主義將在拜登時代持續相當長一段時間。
**5.**從基礎面上,中國經濟常態化,再到全球流動性的差別和金融層面套利,人民幣持續升值的基礎很明顯。
**6.**任何時代的全球化都是這種波浪式的、螺旋形的變化。全球化不會終結,不會真正地掀起全面“脱鈎”的浪潮。
劉元春(資料圖)
美國經濟復甦面臨三大困難
當前美國疫情的形勢依然很嚴峻,**後續美國經濟復甦面臨的第一個困難就是疫苗的生產和分配使用,需要有更為科學的方案。**美國已經啓用了《國防生產法》要求各大廠商全面生產疫苗,但是最終產能如何擴張以及相應的疫苗如何進行配置,實際上還面臨着一系列不確定性。
拜登把疫情防控作為上台執政後的第一個重要目標,所以這其中的不確定性直接就影響了美國經濟復甦的不確定性。從技術層面來講,疫苗本身也存在着很多的不確定性,比如病毒變異、疫苗的可靠性等。所以,疫情的不確定性是一個最大的困難。
第二個困難是新一輪疫情衝擊下美國如何才能出台新一輪新的有效地刺激方案。美國上一輪的擴張性政策已經到期,新的刺激方案一是能否順利得到兩院的批准;二是批准後的經費是否能為美國疫情防控和經濟紓困提供充足的支撐;三是政策控制能否保證有效。目前美國的經濟已經步入到一系列的困境之中,其中一個是債務的問題,還有債務貨幣化導致美國的貨幣政策被高債務率所綁架,使得美國在政策協調上捉襟見肘;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就是能否有效兼顧短期的紓困與中長期的脱實向虛的產業空心化之間的衝突。實際上,美國經濟已經面臨了持續的疫情救助與金融資金亂象之間的權衡,這種權衡能不能在新一輪政府的政策作用下獲得很好的調整,這是第二個困難中的四個問題。
第三個困難是美國外部環境面臨新的挑戰。****一是如何維持強勢美元的地位。強勢美元依然是美國經濟霸權體系和經濟發展的重要支撐點。但是短期的疫情救助和持續的量化寬鬆政策對美元地位產生了很大沖擊;**第二,**中美貿易摩擦以及特朗普政府的孤立主義所帶來的後遺症能否得到解決,這可能是美國外部環境面臨的一個很大的問題,還有就是能否為收入分配兩極分化尋找到較好的解決方案;第三就是能否為經濟復甦創造一個良好的政治社會環境。目前來看,美國的政治生態已經嚴重地影響了美國內部的穩定性,嚴重地影響了經濟運行的外部環境。這幾大問題都是美國當前必須要面對的。
美國政府依然會採取
凱恩斯主義的****積極的擴張性政策
拜登提出了1.9萬億美元的經濟刺激計劃。耶倫也已經對她的政策做出了一些説明,很重要的就是要支持政府的擴張性政策,並且認為只有通過一些大動作才能夠真正地使美國擺脱目前的困境,這個大動作不是通過徵税來加大支出,而是靠持續的數量寬鬆促進持續性的財政擴張。所以,**美國政府依然會採取凱恩斯主義的積極的擴張政策,但是肯定會做出一系列的微調:一是關於利率水平,二是在國際政策的協調方面。**因此,目前來看,美國的貨幣政策會持續配合紓困政策。從債務上限來看,下一步的赤字貨幣化和進一步的市場購買資產的行為可能還會延續。
**全球化讓美國藍領工人的就業變得很困難,也造成了美國的社會割裂。**目前,美國的確面臨着這樣一個棘手的難題,由於內部沒有很好的再分配機制,使全球化的受損者和獲利者之間的差距越來越大,從而導致了收入分配的極端惡化和社會的撕裂以及政治的兩極化。這個問題的解決方案,一種是特朗普所採取的去全球化,採取孤立主義和霸凌主義。另外一種就是現在拜登採取的,依然高舉自由主義、多邊主義、國際主義的旗幟,但必須要在本國內尋找到平衡全球化獲利者和受損者之間的利益關係的方法,從而使在全球化過程中利益受損的藍領工人得到一定的補償。拜登政府必須在擁抱世界主義、全球化的基礎上,加大財政轉移支付。
目前在耶倫的講話中是不希望美國通過加税的方式來達到財富再平衡,而是希望擴大貨幣發行量,通過鑄幣税、多發行的鈔票來補貼藍領工人和全球化的受損者。
那就會產生一系列問題。一是會導致美元的泛濫;二是會導致美國超常規貨幣政策被鎖定,還要持續地、大規模地發鈔票,大規模地進入資本市場進行資產的購買,這個過程監控起來可能很難。
一方面是轉移支付,另外一方面通過這種市場的救助有可能沒有產生“劫富濟貧”效應,反而使民眾的生活水平更差了。
因此,拜登政府目前採取的積極的財政政策和寬鬆的貨幣政策來推行凱恩斯主義的模式,實際上內部有一系列的風險。
短期內WTO實現深化改革存在困難
關於世界貿易組織 (World TradeOrganization,WTO)未來的命運,目前來看,美國一直對WTO沒有起到應有的管理監控職能而耿耿於懷,所以在特朗普時代採取了阻止任命上訴機構新法官這樣的舉措讓WTO停擺。但是拜登政府在這方面有所緩和。
美國一向是希望通過對等公平的貿易理念來左右WTO,要求在知識產權、人權以及發展中國家的待遇方面有根本性的改變。目前來看,美國在短期內可能會與相關國家推動構建高質量的新標準,但是在發展中國家地位方面依然會存在一些分歧。中國一向是倡導高舉多邊主義的旗幟,因此,**我認為從短期來看WTO全面重構,要實現在很多大項上的深化改革可能有一定的難度,同時美國也會採取觀望態度。**但是從中期來看,新的國際秩序依然需要WTO的框架重新注入生命力和活力,按照新的模式來運轉。
不能簡單地將拜登政府和特朗普主義對立
特朗普政策中的孤立主義、保護主義等特徵被美國的一些媒體概括為特朗普主義。拜登政府會按照競選的綱領對特朗普主義中的孤立主義和超常規的做法進行糾正。但是更重要的是,美國會從自身利益、戰略的角度來評估特朗普時代的政策,將有利的方面納入到拜登的政策體系裏。因此,不能簡單地將拜登政府與特朗普主義對立起來,它們在很多方面依然具有強烈的一致性。
特朗普在下台之後採取了一系列的法律、行政手段,讓相應的一些舉措法律化,從而使拜登政府難以在短期改變特朗普的一些舉措。因此,有些事項可能不符合拜登政府的基本治理哲學和治理利益,但是由於糾正特朗普政策有着政治上的阻礙和時間上的要求,所以在短期內要出現“大轉彎”還比較困難。
更重要的是,在美國社會出現民粹化、政治極化、社會撕裂的狀況下,拜登要成為美國全體人民的總統,會很好地吸收支持特朗普的團體的想法,實現他們的利益訴求,現行政府不得不在民粹主義這個方向採取相應舉措,而不是簡單地進行拋棄和反對。
特朗普下台不等於特朗普主義下台,美國的社會結構和法律路徑決定了特朗普主義將在拜登時代持續相當長一段時間。
2021年中國經濟會穩步復甦
最終走向常態化
展望2021年,從性質上看,**中國的經濟首先是持續復甦、穩步復甦,並最終走向常態化。**從GDP增速來看,由於基數效應,會呈現出前高後低的狀況。一季度有可能會突破12%的增長速度。但是到了四季度,可能會逐步回落到6%左右的速度,使經濟增速處於一個常態合理的區間。
要鞏固現在疫情防控和經濟發展的成果。**第一,**疫情防控肯定是基礎性、常態性、前提性的政策;**第二,**擴張性的宏觀經濟政策的總體定位要保持連續性,不能簡單地進行急轉彎;**第三,**在經濟持續復甦的基礎上將逐步退出一些超常規政策,同時在宏觀擴張的幅度上逐步收斂,根據復甦的情況來進行相應調整。
另外,隨着“十四五”規劃的出台和推進,宏觀經濟政策可能會從去年的以抗疫紓困為主體逐步轉向以新戰略、新規劃落實為主體,來進行相關的支出和收入的佈局。
宏觀經濟政策要抓住幾個很重要的點。**第一,**保就業、穩就業依然是核心使命;**第二,**在科技自立自強、產業鏈和供應鏈的現代化方面進行新的佈局。這些作為宏觀經濟政策的着力點。同時,還要高度關注外部不確定性對中國經濟所帶來的衝擊。
人民幣升值的壓力可能會持續存在
今年人民幣升值的壓力可能會持續存在。美元、歐元的量化寬鬆還會持續,導致世界主要貨幣難以重返強勢軌跡。中國經濟持續增長的紅利使中國資產的收益率依然偏高,中國是全球投資重要的核心區域。在歐美與中國存在利差的狀況下,大量的投資型資金和套利型資金湧入中國的概率依然會很大,從資金層面上會向人民幣幣值提供堅實的基礎。
因此,從基礎面上,中國經濟常態化,再到全球流動性的差別和金融層面套利,人民幣持續升值的基礎很明顯。
但其中可能有幾個不確定性。很重要的一個不確定性就是中美如何評估第一輪貿易協定、如何開啓第二輪貿易協定。第二個不確定性在於中國結構調整中風險的釋放。如果債務率持續攀升,違約現象持續出現,同時帶來深層次的金融風險,那麼可能會對人民幣升值的路徑產生強烈的擾動和對沖。
全球化不會終結,
不會真正地掀起全面“脱鈎”的浪潮
目前存在一些唱衰全球化的論調,比如有人認為全球化已經結束了,甚至鼓譟現在產業鏈應該轉移、“脱鈎”。我認為,**首先,逆全球化不等於全球化結束,全球化從來沒有結束過。**任何時代的全球化都是這種波浪式的、螺旋形的變化。全球化不會終結,不會真正地掀起全面“脱鈎”的浪潮。
**第二,的確要認識到全球化在不同的時段有不同的表現。**從後疫情時代來看,各個國家在疫情期間所吸收的教訓會使它們對產業鏈、供應鏈進行再佈局,把安全問題放到更高的高度,這會導致全球的產業鏈和供應鏈變短、變平,逆全球化在未來一段時間有可能會加劇。
但是,這並不代表這就是全球化的未來。全球的分工體系使全球利益相互依存的格局已經超越了傳統的冷戰時期全面隔離的要求。美國在評估特朗普的貿易霸凌主義時就會發現,簡單地以貿易順差為目標、以產業迴歸為目標,不僅在現實上不可能,在理論哲學上也是不科學的。所以,拜登政府打算在這上面要有所調整。
從現實來看,中國對美國的貿易順差不僅沒有下降,反而在擴大。
同時美國的產業不僅沒有很好地迴歸,大量的資本還在外逃。中國的資本不僅沒有外逃,反而成了全球第一大外商投資國。所以,逆全球化不等於沒有利用全球分工體系進行盈利的機會,它是結構性的變化,即主權國家的力量發生了變化;產業主導的方式發生了變化;全球就業模式也發生了變化。那麼在結構性變化中,上層建築就必須做出調整來適應生產結構和生產技術的變化。
注:劉元春系中國人民大學副校長、重陽金融研究院執行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