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岡研究院成立！敦煌學、故宮學…文化遺產學派有多少_風聞
文化产业评论-文化产业评论官方账号-2021-02-27 14:50
第3102期文化產業評論
2月19日，雲岡研究院成立大會在大同舉行。作為山西省政府直屬廳級事業單位，雲岡研究院承擔着雲岡石窟保護、監測、研究、展示，統籌雲岡學建設發展和區域性石窟保護的職責。一個嶄新的學科——雲岡學，就這樣被官方高規格正式推出。山西省委書記樓陽生期望，雲岡研究院能對雲岡學研究作出全面規劃，努力建成雲岡學權威研究平台，着力鍛造一支業務精湛的科研隊伍，全力形成一批標誌性研究成果，推動雲岡學走向世界。
作者 | 奧特慢（文化產業評論作者團）
編輯 | 魚七七
來源 | 文化產業評論
正文共計5099字 | 預計閲讀時間13分鐘
在很多人印象裏，石窟寺就是古代遺蹟和旅遊景點，國內的知名石窟大多也都是旅遊勝地。但實際上石窟寺的意義遠不止於此，最近兩三年，石窟寺的保護與研究得到了國家層面的高度重視，工作局面堪稱煥然一新。
△習近平總書記於2020年5月11日到山西大同雲岡石窟考察歷史文化遺產保護工作，新華社圖片
2020年11月4日，國務院辦公廳印發《關於加強石窟寺保護利用工作的指導意見》。該《意見》對石窟寺保護利用工作的意義、要求做了明確論述，列出了十大項任務，給出了明確的時間節點。文件下發後，各地的文物部門都按照要求，開始了對石窟寺的保護與研究工作，石窟寺的受重視程度邁上了一個嶄新的台階。
雲岡學作為一個概念公之於眾，較早是在2020年教師節的前一天，當天山西大同大學雲岡學學院和雲岡文化生態研究院正式揭牌，對外宣稱將着力構建雲岡學研究和人才培養平台。
如果説一家地方性大學成立學院並推出一個學科，影響力尚有不足，那麼在這次山西省委省政府鄭重其事地宣佈新組建一家廳級事業單位聚焦於雲岡學，並明確表達了全力支持的決心之後，人們有理由可以對此寄以厚望。
雲岡學儘管是一門有着鮮明地域色彩和研究界限的新學科，但在文物界，類似的學派已經有不少了。
文物界與雲岡學近似的學派
與雲岡學最相似的當屬敦煌學
公元1900年前後，王道士在敦煌發現了藏經洞，從而拉開了研究敦煌文化的大幕，到二十世紀20年代時已經逐步形成了敦煌學這個學科。
△藏經洞發現者
經過近百年的發展，敦煌學已經成為一門國際性顯學，英國、法國、俄羅斯、日本、德國、美國、印度等國不少學者都在孜孜不倦地研究敦煌學，在考古、藝術、資料整理、文物保護等諸多方面也各有總結性或突破性的研究成果。敦煌研究院於二十世紀20年代組建，它的級別高、實力強，承載了敦煌學研究的任務，長久以來一直是文物界卓爾不羣的存在。
△世界各地收藏藏經洞文物概覽
如今，雲岡研究院的成立就是參照了敦煌研究院的模式，山西有關方面也並不諱言云岡學就是對標敦煌學的理念。
敦煌研究院有多強，從可支配的經費層面也能窺見一斑。敦煌每年門票收入約3億元，加上其他撥款、基金支持等約1億元，每年差不多有4億多元的可用資金。而云岡現在每年大概僅有1億元左右的經費支持——不過預計未來將有明顯提升。
大足學與雲岡學比較近似
大足石刻位於重慶市大足區境內，現為世界文化遺產、5A級景區。大足石刻是中國南方石刻造像的中心，代表了公元9～13世紀世界石窟藝術的頂峯水平，被稱為“人類石窟藝術史上最後的豐碑”，它以規模宏大、雕刻精美、題材多樣、內涵豐富、保存完好而著稱於世。
△大足石刻具有極高的藝術價值與學術價值
而大足學顧名思義就是指以大足地區為中心，覆蓋周邊及巴蜀地區，以石刻造像為研究主體，兼顧研究該地區豐富文化遺存與歷史文化的一門學問。
在一定程度上，作為區域性的研究學科，雲岡學與大足學具有更多的相似性，可以借鑑的地方也很多。
甲骨學也是一門顯學
研究甲骨文的學科就叫做甲骨學，它是以我國上古時期甲骨文字為主要研究對象的人文學科。
△甲骨上那些整齊的文字充分證明了我們先民的智慧
甲骨主要出自河南安陽的殷墟，自1899年為學人發現至今已有百餘年曆史，前後出土的甲骨累計達10萬片以上，經學者整理後的單字量約有5000左右。狹義的甲骨學侷限於研究甲骨文字本身的研究，屬於文字學範疇，而廣義的甲骨學則是一門多元的專門性學科，整合了古文字學、歷史學、考古學、文獻學、人類學等多個學科的理論、研究方法和材料，研究甲骨文所記載的歷史文化背景以及甲骨卜辭的一些規律。
和敦煌學、大足學等以不可移動文物為主要研究對象不同，甲骨學更多地是以出土的甲骨為主要研究對象。
故宮學雖為後起之秀但潛力巨大
對故宮的研究早已有之，故宮學被正式提出則是在本世紀初。2003年在慶祝南京博物院成立70週年舉辦的館長論壇上，有學者提出了故宮學的概念，得到了廣泛的認可。
故宮學的研究主體自然是故宮博物院，它倡導**“故宮在中國、故宮學在世界”的理念，從提出之日起就具有國際視野。**一般説來，故宮學的研究範圍大致有六個方面：故宮古建築（紫禁城）、院藏百萬件文物、宮廷歷史文化遺存、明清檔案、清宮典籍、故宮博物院自身的歷程等。
△故宮博物院作為副部級文保單位，綜合地位與價值首屈一指
故宮博物院十分博大精深，因而故宮學可以研究的內容極為豐富，海峽兩岸、全球各地參與研究的學者眾多，成果豐碩，故宮的文創事業也開展得有聲有色。故宮學發展成為國際顯學幾乎是必然之勢。
****為何要成立雲岡研究院
可以肯定的是，雲岡研究院的成立經過了較長時間的籌備，而有關方面下這麼大功夫，成立這樣一個突破常規模式的研究機構，背後必然有充足的緣由。
直接原因
官方給出的成立原因是“深入貫徹習近平總書記視察山西重要講話重要指示特別是關於保護好雲岡石窟的重要指示，一體推進雲岡石窟保護和雲岡學研究”。
山西省委書記樓陽生在雲岡研究院成立的批示中指出：
組建雲岡研究院，是省委踐行習近平總書記諄諄教誨、加強雲岡文化遺產研究保護、推動創建雲岡學的重大舉措。加強歷史文化遺產的傳承保護和研究弘揚，功在當代、利在千秋。全省上下要以上對五千年文明負責，下對子子孫孫負責的敬畏之心，始終把保護放在第一位，守護好老祖宗留給我們的寶貴財富。
雲岡石窟有多重要，為何讓山西省這麼重視？
我們看看著名考古學家宿白的評價中就能理解：“雲岡石窟影響範圍之廣和影響延續時間之長，都是任何其它石窟所不能比擬的。這種情況，恰好給我們石窟研究者提供了對我國淮河以北的早期石窟（5世紀後半葉到7世紀前葉）進行排年分期的標準尺度。因此，**雲岡石窟就在東方早期石窟中佔有極重要的地位，對它的研究在很大程度上成了研究東方早期石窟的關鍵；**對它研究的深入與否，直接影響一大批石窟的研究工作……”
考古界與學術界一致認為，僅就雲岡石窟本身的學術價值而言，已經足夠撐得起一門學科建設。
深層次原因
山西省歷史悠久，人文薈萃，擁有豐厚的歷史文化遺產。
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是由國務院對不可移動文物所核定的最高保護級別，截至目前，國務院公佈了八批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總數為5058處，而山西有531處（包括石窟寺及石刻15處），數量穩居全國第一，比排名第二的河南省多了111處。説山西是中國最重要的珍品文物資源富集區，是中華文明基因庫中不可替代的文化重地，一點都不過分。
△山西的地上文物有多少？隨便進入一個村都有看不完的老古董！
而眾所周知，山西的經濟發展在很長時間內依賴於煤炭資源，隨着我國經濟發展進入新常態，山西原有的發展模式難以為繼，轉型發展勢在必行，充分利用自身稟賦發展文化與旅遊產業是一個重要的突破口。
但儘管山西為此做出了巨大努力，整個文化產業佔其全省GDP的分量仍然很小，尚不足百分之三，離支柱型產業的標準相差甚遠。所以，在2020年山西省委審議通過的《山西十四五規劃建議》中，轉型發展仍舊是核心議題，其中，“建設新時代文化強省，熔鑄發展軟實力”是轉型發展的重要組成部分，而提煉文化價值和文化符號、凸顯山西文化辨識度和文化軟實力，是其中的一項重要任務。
將以上兩條因素結合起來看，就很容易理解山西成立雲岡研究院、大力建設雲岡學的邏輯：既是落實高層領導殷切期望的舉措，也是自身謀求新發展模式的迫切要求。
****雲岡學包括哪些方面
按照現行《中華人民共和國國家標準學科分類與代碼》（GB/T13745-2009，簡稱《學科分類與代碼》）的要求，一門“學科”的建立應具備四個條件：一是有其理論體系和專門的方法；二是有關科學家羣體的出現；三是有關研究機構和教學單位以及學術團體的建立並開展有效的活動；四是有關專著和出版物的問世。在這四個標準之中，第三條是基礎條件，雲岡研究院的成立使雲岡學的建設具備了根基。
雲岡學主要研究那些內容，會採用哪些研究方式呢？文化產業評論（ID：whcypl）從公開的報道資料中，整理出了一些要點，供讀者參考。
**首先是研究對象。**簡單説，與雲岡有關的所有內容都是雲岡學的研究對象，至少在項目開展初期，研究者不會自己設置很多限制條件。因此，包括雲岡石窟自身，雲岡地區的歷史、地理、文物，以及大同地區的相關情況，與雲岡有關的歷史文獻和碑誌材料，等等，都會是雲岡學的研究對象。
△雲岡學當然要以雲岡石窟為基礎，但也必然不會僅侷限於雲岡一隅
**其次是涵蓋範圍。**雲岡學的涵蓋範圍也將十分寬廣，至少包括石窟藝術、佛教傳播歷史、一帶一路文化交流史、文化學研究、考古學、北魏時期城市及寺院建築研究、中西方交通史、絲綢之路、遊牧與農耕等諸多方面，而且還將充分重視文化與旅遊、文物與文創等方面議題。
**再次是建設模式。**雲岡學將會採用比較開放的建設模式，匯聚眾家之長，廣開合作之路。雲岡研究院會與合適的大學聯合共建，招收本科生、碩士、博士生，培養源源不斷的人才隊伍。而與社科院等單位合作、積極申請國家文物局的基地與項目、與互聯網企業深度合作加快數字化建設等，都是明顯的選項。
總之，有故宮博物院、敦煌研究院等“前輩”積累的豐富經驗作指引，年輕的雲岡研究院起點很高，加之其具有很好的自身條件，因此它所支撐的雲岡學很可能會迅速成為一門有影響力、有吸引力的學科。
****未來還有哪些有可能開宗立派
雲岡研究院的成立和雲岡學的正式推出，將會有力推動文物保護與考古工作的發展，相信那些具備一定條件的區域也會因此而有所想法。在文化產業評論（ID：whcypl）看來，未來幾年下述兩個地方最有可能有樣學樣、開宗立派。
龍門石窟不慌嗎
龍門石窟位於河南省洛陽市，是世界上造像最多、規模最大的石刻藝術寶庫，被聯合國科教文組織評為“中國石刻藝術的最高峯”，現為世界文化遺產、5A級旅遊景區，現存洞窟像龕2345個，造像11萬餘尊，碑刻題記2860餘品。
△龍門石窟的代表作盧舍那大佛，據説是根據武則天的容貌儀態所雕刻，是龍門石窟中藝術水平最高、整體設計最嚴密、規模最大的一座造像
河南省也是文物大省，有很豐富的石窟寺資源，被評為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的石窟寺就有十餘處。
龍門的先天條件與敦煌、雲岡處於一個層級，眼看着“三大石窟”的另兩位都走上了“康莊大道”，很難想象關心龍門石窟的人們會無動於衷。
長江學的推出也有很大可能
越來越多的考古發現證明，長江流域各區域的文明在地位上足可以與黃河文明並列，同樣是中華文明的源泉，長江文明區域之廣、文化遺址數量之多密度之大，世所罕見。
2020年12月，長江文明考古研究院正式落户武漢大學，該研究院為武漢大學與湖北省文化和旅遊廳（湖北省文物局）共建，原敦煌研究院院長樊錦詩教授應邀出任該院名譽院長。
△樊錦詩教授德高望重，一生獻身於敦煌學的研究，極受業界尊重
長江文明考古研究院希望能促進湖北乃至全國文物考古專業人才培養、文博專家智庫建設、學術科研及文物考古成果傳播，為建設中國特色、中國風格、中國氣派的考古學貢獻力量。
在雲岡研究院的刺激之下，假如某一天，長江文明考古研究院進一步升格並推出長江學，我們不必感到吃驚。
結語
習近平總書記強調，中華文明是人類歷史上唯一一個綿延數千年而未曾中斷的燦爛文明，有着獨特的價值體系，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已經成為中華民族的基因，植根在中國人內心，潛移默化影響着中國人的思想方式和行為方式。
隨着國力的不斷增強，社會文明程度的不斷提高，舉國上下對文物與考古的關注度與重視度也越來越高，雲岡研究院的成立很好地體現了這一點。而這種可喜的變化對文物保護與傳統文化挖掘研究工作來説，自然是極大的利好。我們相信並期待着，未來在文物保護乃至傳統文化領域會湧現出更多類似的機構與學問。
部分參考資料：
1.習近平：在敦煌研究院座談時的講話（新華網）
2.全國知名專家學者為構建“雲岡學”建言獻策（雲岡石窟官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