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瓣9.0,這才是開年國產劇最高水準_風聞
观察者网用户_239951-2021-03-09 10:20


一點既燃!
北京的菜市口,刀起人頭落。
愚昧的民眾們爭先恐後地把銅錢塞到軍爺手裏,“蘸血要趁熱”,他們在搶着購買能治百病的人血饅頭,買到的人大喊着“我兒子有救了…”
鏡頭一下子變成了灰色。
“這刀法,遠不如大清啊”、“也不如戊戌年間的刀快了,黃酒配鋼刀,砍頭如切糕啊!”
面對被砍死的同胞,看熱鬧的百姓們一邊抽着杆煙一邊悠閒地説。

這愚昧麻木的一幕,落在了魯迅的筆下,中國首部現代白話文小説《狂人日記》就此誕生了。
電視劇《覺醒年代》用這樣的方式,講述了魯迅的出場,透過鏡頭,我們彷彿能感受到那筆尖流露出的憤怒和悲涼。
很多網友説,中學的時候讀魯迅先生的文章一點都不懂,而現在才明白“真的猛士敢於直面慘淡的人生”。
這部劇自2月1日在央視及各大網絡平台播出以來,受到了很多網友的追捧,並以9.0的豆瓣評分,成為了僅次於《山海情》的優質正劇。
《覺醒年代》講述的是中國共產黨建立前跌宕起伏的故事,歷史背景涉及袁世凱稱帝、護國運動、張勳復辟、護法運動等一系列事件,將馬克思主義進入中國前的這段往事呈現在觀眾面前。
託應試教育的福,以往這類題材很容易把年輕觀眾勸退,但這部劇的主要受眾和互動羣體卻都是90後、95後的年輕粉絲。
2月18日,《覺醒年代》因春節排播停更,網友們跑到央視官微下瘋狂催更。

“每一個鏡頭都有東西要傳達”、“連夜重讀《狂人日記》和《青春》”、“此生無悔入華夏”…是網友們的高頻彈幕。
憑一己之力,讓觀眾去重新審視那個逝去的激情歲月,感受那個時代知識分子的所思所想,《覺醒時代》做到了。
01
架構大氣,着筆細膩
看過劇的觀眾都知道,這部劇的信息量巨大,大大小小近千個人物,從各派先進人士到販夫走卒,這麼龐大的架構想要用一條清晰的線索串聯起來,是需要耗費大量心力的。
如果只是平鋪直敍,很容易讓人聯想到歷史書式的慣用方法:生硬羅列里程碑事件,突出主要人物及其思想。
但這部劇反其道而行之,依託《新青年》雜誌的傳播軌跡,將散落的人物和事件統一在一起,在處理宏觀問題時,簡明扼要點出背景,然後用一種人文化的方式,從小處着手,將血肉填滿。
開篇幾個鏡頭切換,寥寥幾句對話,就把袁世凱簽訂《二十一條》的時局交代了,之後便是知識分子對這件事的反應。
1914年11月,陳獨秀在《甲寅》雜誌第1卷第4號上發表了《愛國心與自覺心》一文,文中指出,中國並未形成“近代國家觀”,國人也沒有愛國的“自覺心”。
這樣的“厭世”態度,讓眾人產生了誤會,於是李大釗撰文予以回應,標題即為《厭世心與自覺心》,他説**“中國至於今日,誠已瀕於絕境,但一息尚存,斷不許吾人以絕望自灰。”**

出於對李大釗的欣賞,陳獨秀前往日本東京早稻田大學,想見李大釗一面,“南陳北李一相逢”便是劇中的開篇場景。
聽聞北洋政府的賣國行徑,遠在海外的學子們炸開了鍋,李大釗、高一涵與主張復辟的張豐載等開展激烈辯論。
此時,蓬頭垢面的陳獨秀淡然地説:“這樣的國,無可救藥”,這句話掉在人羣中無異於火上澆油,眾學生對他拳腳相加,好在李大釗相助才免去了一頓皮肉之苦。

僻靜處,二人就愛國這一問題展開了深入的討論。
李大釗:“難道因為現在統治中國的人是袁世凱,所以大家就不用愛國了?”
陳獨秀解釋道:“不能把愛國跟效忠袁世凱混為一談,愛國如果沒有立場,那我們根本沒有理由來打倒袁世凱。”
兩人出發點不同,但思想卻是一致的,這樣的惺惺相惜,讓他們相見恨晚,也為他們日後共同領導新文化運動、相約建黨奠定了基礎。
劇中沒有振臂大喊愛國,而是用這種討論去引導觀眾思考什麼是愛國,我們應該樹立怎樣的愛國觀,以及如何才能在羣情激奮中依然保持自己獨立的思考。

保守派代表辜鴻銘是一個頗具爭議的人物。
他精通9種語言,手握13個博士學位,是一個學貫中西的大學者,這樣的人理應站在推翻帝制的第一線,但是相反,他是個非常執拗的保守派,在國外十多年,依然留着辮子,遵循着最正統的儒學思想。
他並不是糊塗,多年的國外生活經驗,讓他對西方的制度早就看透了,他對傳統文化的堅守是站在了更長的歷史維度上去思考問題。

“千萬不要以為我們割掉了毛髮,穿上了西裝,滿嘴的English,洋人就會高看我們。
恰恰相反,當一箇中國人西化成一個洋人的時候,恰恰會引起他們的鄙視。
只有讓他們看到,我們中國人,有着他們與眾不同的文明和精神,他們才會在心裏對我們有真正的尊重!”
文化的斷層,實現起來容易,但是想要重新拾起來,那就太難了。
辜鴻銘是固執和傲慢的,他與陳獨秀的學術立場如同針尖對麥芒,這正是蔡元培主張的兼容幷蓄,他希望北大成為一個羣賢畢至的大舞台,真理在這其中越辯越明。

保皇派、自由主義、無政府主義、馬克思主義等多種思想交鋒,為何馬克思主義能後來者居上,為何中國最終走上了這條道路,編劇用這樣一種辯論的方式,讓觀眾逐漸明晰。
在人物的塑造上,這部劇也將各位大人物拉下神壇,用一種有趣親民的方式讓我們重新瞭解了這些“熟悉的陌生人”。
在我們的印象中,陳獨秀應該是個不苟言笑的改革者,但這部劇告訴你,陳獨秀也可以是很有趣的。
他為了補貼家用,會拉下面子問汪孟鄒討要稿費,借的錢沒有打欠條時,還透着點想賴賬的心思。
在小館子吃火鍋時,剛開始有股端着的講究勁兒,然後便將勞苦大眾的狼狽吃相學得有模有樣。

陳獨秀的兩個兒子陳喬年、陳延年,為了自己掙錢湊學費,也為了追隨父親的思想,勤工儉學擺地攤賣《新青年》雜誌,兄弟倆餓得背靠背坐着,也捨不得買點吃的,在窮得就剩夢想的年代,他們依然堅守着為人處世的純潔品格,活得熱氣騰騰。

蔡元培剛就任北大校長之時,為了請陳獨秀到北大擔任文科學長,親自上門拜託他,多年好友相見的畫面,讓人淚目,但因為責任重大,沒有過教書育人的經歷,陳獨秀婉拒了。

求賢若渴的蔡元培決定二次上門,但遇上前一晚陳獨秀喝多了,為了不打擾他休息,堂堂校長坐在門外苦等,文人雅士謙遜的執着在唯美的雪景中顯得格外動人。

三顧茅廬之時,陳獨秀將門大開着,蔡元培知道,成了。
有了北大的依託,《新青年》有如神助,李大釗﹑魯迅﹑錢玄同﹑劉半農﹑胡適﹑沈尹默﹑高一涵﹑周作人…豪華的主筆陣容,犀利碰撞的思想,使《新青年》成為了20世紀中國影響最大的文化雜誌。

往回看,他們是那個時代璀璨的明星,但在當時,他們只是摸着石頭過河的普通知識分子。
他們與現代的年輕人一樣,焦慮、迷茫、慌張,他們不是天生的偉人,只是一羣在百年前踽踽獨行的創業者。
從他們身上,我們能尋求安慰,也能得到指引,或許這就是當下的年輕人為這部劇流淚和着迷的原因。
02
每一幀都是誠品
一場大雨中,青年毛潤之出場了。
他踏着污水,在雨中奔跑,四周是令人哀嘆的眾生相。
窮苦人家在挑着籮筐賣兒賣女,“先生要不要看看,多乖巧的孩子”,而坐在高檔轎車內的孩子衣食無憂,一臉冷漠。

穿行在這樣的世間,毛潤之五味雜陳,但是他的腳步依然剛健,因為他懷中滿是希望和曙光,夾着的那一摞《青年雜誌》讓他打開了眼界,他開始循着初期新文化運動的思路探索。
網友不禁感嘆:“他自風雨和苦難中而來,如光芒般耀眼。”
三十多年後,這個在雨中舉手高喊着“文明其思想,野蠻其體魄”的年輕學生,站在天安門城樓上,宣告中華人民共和國的誕生。

強烈的對比,細節的雕琢,電影般的質感,讓這部劇的每一幀都值得停下來慢慢品。
主要場景的塑造上,創作者花了大量的心思,在細枝末節的呈現上,這部劇也絲毫不含糊。
街頭操着方言的藝人,將政治動態編輯成曲,在街頭巷尾吆喝,透着滿滿的市井感。

陳延年在做苦工時,端起一碗水就喝,但小心翼翼地撈起了掉在水中的螞蟻,將它放回自然,看這世道,民眾也如這些身處水深火熱之中的螻蟻,在時代的摧殘下艱難求生,年輕的陳延年陷入了沉思。
1917年6月,張勳率五千辮子軍進北京,浩浩蕩蕩的兵馬中站着一位拉着二胡的瞎眼老頭和孫女,女孩兒看到眼前的景象因為極度害怕而痛哭,瞎眼的老人家卻滿臉笑容,這一老一少代表着新舊兩種勢力,也代表着絕望和盲目,荒誕中帶着些寓言的意味。

劇中背景介紹的旁白,開創性地採用了版畫的形式,木刻版畫的風格正是新文化運動時期魯迅所提倡的,旁白中精煉的語言,細細咀嚼,又是另一番滋味。
“我們今天生活在和諧安定的社會中,要知道背後是什麼樣的人一代一代付出。我們有責任將先輩們的大愛與大美,堂堂正正地表達出來。”
這是導演張永新的初心,也是最大的壓力,為了能贏得年輕觀眾的認可,他們用極出色的鏡頭語言,極鮮活的人物形象,為我們重新描繪了這段歷史。
從最終的結果看,張導應該很欣慰,他們所用心展示的每一個畫面,網友都將自己的體會寫在了彈幕上,哪怕是極細微的情感,都被年輕的一代捕捉到了。
在那個探索的年代,所有的進步都沾着鮮血,處於盛世之中的後輩隔着時空向這羣偉大的革命者致敬,是我們看到的這部劇最美好的地方。
03
説到底,是人的覺醒
張勳復辟的12天裏,各種荒唐上演。
有人説復辟有望,羣眾便哄搶着買辮子,連官兵牽着的駱駝頭上都戴着花翎,諷刺至極。

過會兒“維護共和,抵制復辟”的呼聲響起,羣眾又鬧騰騰地攻擊那些遺老遺少的馬尾巴。
穿着民國官衣的警察,一會兒對保皇派的人畢恭畢敬,但轉過身去便對着他們吐口水。
灰濛濛的世間亂成一團,李大釗等人為了共和的思想在亂世中奔波。

這樣的生活讓百姓們疲憊不堪,前進的道路看不見,後退的路彷彿更容易一些,先進人士所宣揚的共和似乎還不如之前的帝制來得安寧。
這樣的民眾可恨又可惜,正因為如此,魯迅等人才以筆代刀,用筆做藥,渴望民眾的覺醒。
古語有言:“以史為鏡,可以知興替;以人為鏡,可以明得失。”
反觀當下,內卷、焦慮、迷茫、喪…這些詞彙充斥在年輕人的生活中。
我們總是鄙視“烏合之眾”這個詞,但絕大部分人都渴望在眾人中尋找安全感,不求前路光明,只求周身擁擠。
幸運的是,我們沒有出生在一個山河破碎風飄絮的年代,但每個人都有着自己的掙扎,以何種姿態抵達我們這一代人的彼岸,依然需要上下求索。
在日本會見李大釗後,陳獨秀乘船返回國內。深夜時分,船在大海上航行,滿是心事的陳獨秀久久地看着窗外,易白沙催他早點休息,外面黑漆麻乎的什麼也看不見,但陳獨秀依然凝視着這片漆黑,意味深長地喃喃道:“看得見”。

任何時代,總有那麼一些人能超越眼前的迷霧,不困頓於當下,因為心中有光亮。
什麼是覺醒,一個世紀前的陳獨秀已經給出了答案:“所有覺悟,歸根結底就是思想的覺悟、道德理念的覺悟,説到底,人的覺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