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會提案“飯圈經濟”背後，一場“飯圈整頓”風暴已至？_風聞

文| 沐橙

天下苦飯圈久已。無論是明星犯錯還是粉絲失控，頻出的事故讓“整頓飯圈”的聲音愈發嚴肅而迫切。剛剛過去的兩天，或許是一個足夠特殊的轉折點：兩會提案、官媒下場、灰產獲刑、明星解散後援會，這一切都讓市場嗅到了風暴到來的氣息。

3月10日，#星援APP開發者一審獲刑五年#登上微博熱搜，2018年震驚市場的蔡徐坤一條微博轉發量破億事件結束，而據媒體報道該幕後推手從中獲利超600萬。同日，人民日報發文指出“整頓無底線追星，嚴懲流量造假正當時”，引發市場關注。相關微博話題閲讀量近4億。

3月11日，全國人大代表、泰安市文化產業中等專業學校副校長宋文新再次帶來關於整頓飯圈的提案。她表示，私生飯、粉圈互撕等行為屬於“無底線追星”，飯圈經濟或者粉絲經濟如果超出邊界，要進行大力整頓。——這也是繼去年“建議有關部門加大對明星經紀公司的監管力度”後，飯圈文化再次走進兩會。

**這個陣容還在不斷壯大。**演員馮遠征、導演劉家成、柳州市檢察院副檢察長韋震玲等多位代表和委員也分別就引導飯圈文化、整頓明星粉絲後援會、提高文化鑑賞教育等多個方面做出了提案。

與此同時，今年剛剛在《你好，李煥英》《山河令》中走紅的張小斐、龔俊先後宣佈解散粉絲後援會，後者明確表示，未來將不會再組織任何形式的集資應援，並將之前應援剩餘錢款直接捐助給公益事業。這對於一個正在躥紅的流量明星來講，無疑是具有決斷性質的。

當飯圈文化搭載着集資、造假、舉報等多形態而來，甚至滋養了一條灰色的產業鏈時，也為市場真切敲響了警鐘。只是客觀來講，在這個勾連了太多利益共同體的畸形生態裏，整頓又談何容易？被戳中了痛點的人，正在不斷跳腳。

被妖魔化的飯圈背後，經濟共同體和灰產的滋生

“飯圈”指粉絲羣體，而飯圈文化最初也沒有被妖魔化。只是近年來在偶像經濟等的助推下，飯圈文化逐漸畸形化，從肖戰227事件的舉報、到集資給明星送金條、再到飯圈最常見的互撕，還有私生飯、披皮粉，粉絲圈層的極端狂熱、跨圈執法、甚至是黨同伐異，市場的忍耐度也在不斷被透支。“整頓飯圈”也勢在必行。

在廣州日報發起的“哪種追星行為最迫切需要整頓”的調查中，跟蹤、接機明星、加入網絡罵戰、做數據、應援集資等名列前茅，而超過50%的網友更是認為以上行為全部需要整頓。

無底線甚至是邪教式的追星固然是讓人厭惡的，只是所謂的“整頓飯圈”，劍之所指絕不僅僅是粉絲，飯圈文化真正可怕的地方在於，這背後已然形成了一個完整的商業閉環，以及滋養着的多條灰色產業鏈，甚至於他們正在以此影響和改變着正常的文化創作。

“把流量當生意，炮製虛假繁榮，玩大了也玩砸了，自然難逃法律制裁。花錢打榜刷數據，刷掉了形象也刷亂了市場。追星無罪，但異化為造假，不是罵戰就是開撕，則完全背離初衷”，人民日報如是評道。宋文新同樣直言了這一點：“大家都知道一定是有資本、有利益在裏面，促使這些孩子在社會娛樂環境中被浸染”。

這是一個以偶像明星為軸心衍生的經濟共同體，近年來娛樂市場“造星”的迫切程度遠遠超過了對好作品的期許。4年來超千位的年輕人希望通過偶像選秀綜藝走向市場，超60位年輕男演員渴望通過耽改劇複製肖戰、王一博的頂流之路，從平台、製作方到明星本人，都急不可耐。

**在這條造星的路上，入局者越來越多，逐漸形成了一套完整的商業閉環。**以養成之名，平台找到了流量致富的途徑，榜單是虛擬的但集資打榜需要的卻是真金白銀，各娛樂平台輪番轟炸的榜單也是同理；經濟公司坐擁明星話語權，空瓶、做數據、反黑、接送機一鍵全包；品牌方享受明星經濟的紅利屢屢銷量破紀錄。

**當然也滋生了灰色產業鏈和黑營銷。**2018年蔡徐坤一條轉發量破億的微博，將“流量騙局”提上台面，星援APP開發者從中獲利超600多萬，“給女朋友零花錢10萬，花400多萬買房”；以販賣明星個人信息和行程信息實現“致富”的當然還有黃牛羣體，以票價為單位對明星進行精準劃分。

更重要的是，在這些人締造的流量盛世裏，**所有關於影視創作、演員標準、偶像品德的認知也在搖擺和被打破。**影視市場對流量明星的追逐、對播放量的追逐，甚至是極端粉絲動輒對創作人員、經紀公司運營等的強勢干預，當非專業羣體開始左右專業，本身就是一種錯位和偏離。

這是一個攀枝錯節的經濟共同體，整治飯圈文化單靠約束粉絲顯然不足夠，更重要的是打破商業閉環。“加大平台監管不力的懲罰力度”、“媒體應該追求實事求是的報道”、“不要把責任推向最末端的粉絲和明星，説白了背後是資本”……隨着這次整治飯圈話題的拉開，越來越多的網友提議道。

飯圈毒瘤禍及青少年，一場勢在必行的整頓風暴？

兩會代表對飯圈文化的“批判討伐”，一個重要的原因還在於其中的畸形業態正在深切“禍及”青少年羣體。“現在最大的問題是引導心智不成熟的未成年人去瘋狂追捧”，韋震玲表示；宋文新看到的同樣是無底線追星對青少年價值觀的引導，劉家成指出十三四歲的孩子追星的方向顯然有偏差……

**一方面是青少年追星正在常態化。**一項關於青少年追星調查的結果顯示，當下42.2%的中學生自小學開始就有了追星生活，有52%的中學生追星時間在3年以上。而以《創造營》《青春有你》為代表的偶像選秀小於19歲的用户佔比也在25%左右。

**另一方面，卻是以營利為目的的平台對青少年追星的不正確引導。**去年9月份，網信辦就曾發佈通告指出有六家網絡平台和手機APP涉嫌誘導未成年人應援打榜、大額消費、互撕謾罵等，並責令限期整改、停止相關功能、以及下架處理。只是在時隔一個月後，有媒體調查發現效果甚微，大多數追星APP都是滿4歲皆可使用，而以財力為比拼的應援打榜更是不在少數。

除此之外，更令人髮指的還有教書育人的老師們在課堂、考卷中夾帶私貨，將自己的追星態度強制貫穿給學生，肖戰、王一博、蔡徐坤頻繁出現在各類教學資料中，去年更有作為肖戰粉絲的老師帶領學生一起做應援，這一行為也在12月被教育部點名違反職業道德……青少年羣體的追星環境正在前所未有的惡劣。

“良好的偶像對於未成年人的成長有非常重要的作用，理性的偶像崇拜，可以幫助未成年人扣好人生第一粒釦子”，宋文新指出。**對青少年追星的正確引導，是整頓飯圈最重要的關鍵詞。**事實上，過去的一年裏，網信辦就曾多次劍指飯圈文化，對未成年追星情況予以關注和引導。

去年7月，網信辦專門發佈了關於開展2020年清朗未成年人暑期網絡環境專項整治的通知，將重點整治誘導未成年人無底線追星、飯圈互撕等價值導向不良的信息和行為，同時嚴厲打擊誘導未成年人在社交平台、音視頻平台的熱搜榜、排行榜、推薦位等重點區域應援打榜、刷量控評、大額消費等行為，大力整治明星話題、熱門帖文的互動評論環節煽動挑撥青少年粉絲羣體對立、互撕謾罵、人肉搜索等行為。

今年2月4日，國家網信辦啓動2021清朗春節網絡環境專項行動，再次提出“重點整治不良網絡社交行為和網絡暴力現象，打擊誘導未成年人應援打榜、刷量控評行為，整治煽動粉絲互撕和進行網絡欺凌的行為”。

不過飯圈整頓並非一蹴而就的過程，宋文新、韋震玲等代表都強調，“這是一個多方形成合力的過程”，而學校、家庭、明星、經紀公司、甚至是平台等缺一不可，而其中明星作為公眾人物的價值觀構成對未成年人的影響同樣巨大。——追星，不該被一棍子打死的妖魔化，優質偶像的正能量同樣不可小覷。

**飯圈文化，在快速發展的娛樂產業中逐漸被催生和擠壓變形，而整頓飯圈文化同樣是發展進程中的必然選擇。**回到當下，它的盤根錯節和龐大的經濟體或許讓這個過程尤為艱難，但可以肯定的是隨着灰色產業鏈的不斷被肅清、政策的不斷加碼和市場的逐漸理性，飯圈文化也將逐漸明朗和清朗。

不過這條路仍然走得艱難，至少當下它正在朝着新一輪的飯圈互撕而去：有人因為被點名而跳腳、有人戰戰兢兢擔心偶像被殃及、也有人以流量為指引四處引戰……更大的風暴或許正在平靜中來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