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問很久了，什麼是直男眼中的男人美？_風聞

　　作者|謝明宏

　　編輯|李春暉

　　2011版《水滸傳》裏，太監童貫對林沖盡是虎狼之詞。不僅稱林教頭有“沉魚落雁之容，閉月羞花之貌”，更嘆林沖如果去青樓，恐怕佔便宜的倒是那些姑娘們！

　　不過看劇的觀眾，只怕被童貫雷得外焦裏嫩風中凌亂，畢竟“林沖”是胡東演的。果然男人眼中的帥哥，就是和女人眼中的大相徑庭，甚至不是同一種生物。

　　男人們似乎更會為肉體散發的青春氣息，或者男性荷爾蒙所彰顯的勃勃生命力而着迷。在三島由紀夫的《午後曳航》中，是這樣欣賞男性外在的：

　　“宛如大海的鑄模鑄造出的身體。寬厚的肩膀如同寺院的屋頂似的聳起，茂密的體毛包裹着的胸脯在劇烈地起伏，身體的每一處都顯現出猶如西沙爾麻繩用力搓結而成的肌肉繩結，看上去，他的身上好似披掛着隨時嘩啦啦抖落在地的肌肉鎧甲。”

　　這種“古典式”希臘雕塑的身體，絕對是短視頻裏每個健身博主終身奮鬥的目標。女人們愛“薄肌少年”，説見了“大肌肉塊”便覺油膩。而健身博主們卻心知肚明：每多一個女性用户説不喜歡，自己離目標就又進了一步。

　　正如肖恩·尼克松在《展示男人味》中強調的，特定男性氣質的聚合總是有賴於“觀看”這一動作。示範性的男性形象不僅會出現在電視熒幕和壯陽小廣告上，還會通過男性內部的選美比賽進一步確認羣體認同。

　　繼去年的“虎撲古裝男神大賽”古天樂奪冠後，今年的“虎撲男神大賽”進一步擴寬了篩選範圍，讓那些時裝戲演員也有了參賽權。只不過八強的平均年齡，讓人懷疑直男審美還停留在20年前。是男人們被永遠留在了自己的少年時光裏，還是時下文藝工作者太忽略男用户了？

　　男神老了，虎撲卻還愛着

　　尊龍68歲，劉德華59歲，李連杰57歲，古天樂50歲，吳彥祖46歲，金城武47歲，陳冠希40歲，胡歌38歲。**平均年齡50.625歲的八強，充分説明了虎撲社區的“老齡化”隱憂。**若硬糖君是虎撲老闆，看到這樣的虎撲男神大賽應該會愁到禿頭。年輕用户呢？這樣下去過兩年可以轉型做養生、養老了吧？

　　尤其是息影多年的尊龍，沒看過《末代皇帝》的00後恐怕要靠百度才能一睹其年輕時的神采。他的代表作《蝴蝶君》和《末代皇帝》，都是二三十年前的影史遺蹟了。

　　虎撲直男對尊龍有多愛戴呢？32進16的第六場，於和偉以23.3%脆敗於尊龍的76.7%。兩者都愛取最愛，直男的心也是肉長的：“皇叔跟其他誰放在一起我都會選皇叔，但你放個尊龍。”皇叔敗給皇帝，也不虧禮數。

　　沈騰的籤運非常好，在32進16的第四場就與吳彥祖PK。儘管已經拿出了軍藝校草廣為流傳的採訪截圖，但在吳彥祖《新警察故事》和《美少年之戀》的強大實力面前也不得不折戟沉沙。面對這場血洗，低情商：“可惜碰到吳彥祖”，高情商：“勢均力敵終惜敗”。

　　相信看過《美少年之戀》的直男絕對是少數，除非把片名的“少年”誤讀成“少女”。那麼他們是怎樣看待吳彥祖在《新警察故事》裏的顏值和演技呢？有JRS稱：“他把一個心理扭曲的富二代詮釋得淋漓盡致。”

　　讓人扼腕嘆息的，還有32進16第一場的黎明VS劉德華。這比賽都沒有種子選手保護機制的嗎？直接讓四大天王對打是啥死亡分組？對於敗北的黎明，直男們在評論區更愛八卦“顏值引發的財富故事”。

　　有老哥安利，香港某富婆説，若黎明願意跟她，願奉上全部身家二十億港幣。另一位更加言之鑿鑿：“比較轟動的是台灣富婆許純美，願意以百億身家換取和黎明……”這省略號用得太靈性了，《知音》沒你我都不看。和當年貓撲網友對奶茶妹妹示愛“哥散盡全部家當求此女”一樣，直男也很愛用富婆傳説來論證男星的受歡迎度。

　　意外的是去年四強楊洋，今年連16強都沒進。90後男星在八強裏不見身影，側面説明了虎撲男神大賽就是一場直男羣體的“文藝復興”。面對三七開的票數，還有夥計表示震驚：“王力宏被分走三分之一票是沒有想到的”。還有人假設王力宏若是十年前的熱度和顏值，還有人選楊洋嗎？

　　沒看過《全職高手》和《微微一笑很傾城》，只記得《情敵貝多芬》和《心中的日月》。不知道是太久沒有遨遊當下的文娛海洋，還是思想停留在青葱歲月不肯自拔。老卻男星若等閒，虎撲審美還停在20年前。

　　模型固化，只因市場忽視？

　　父母都會覺得孩子挑食，孩子成為父母后則好像什麼都吃。這是因為父母大概率只會照自己的胃口挑選食材烹飪飯菜，所以覺得孩子不吃就是挑食。影視市場也同理：近十年推出的劇集和代表男星，大多是為女性審美服務的，被遺忘的直男也只能從“故紙堆”裏找安慰了。

　　他們對女性推崇的男星是有“敵意”的：對陰柔精緻中性審美的排斥，本質是為了維護其實已岌岌可危的“陽剛氣概”。無論是大戰吳亦凡還是蔡徐坤，“娘”都是高頻出現的攻擊語彙。甚至如今靠着足球愛好與JRS和解的鹿晗，此前還被羣嘲“男神先要是男的”。

　　縱觀虎撲網友對男神的評判標準，流量小生的不要、陰柔美的不要、沒有代表作的不要、人品差的不要、無身材管理的不要。那麼剩下的還有誰呢？不就是狄龍、鄭少秋、焦恩俊、陳道明、張衞健、張智堯這些老Baby嗎？

　　看似新老兩代男星的交鋒，背後其實是當下女性主導的潮流審美與男性老派愛好的博弈。比如128進64第27場宋威龍大戰狄龍，兩人的年齡差為53年，幾乎有種張飛打岳飛的奇異觀感。

　　狄龍是70年代邵氏電影締造的審美明珠，陽剛俊朗又英氣逼人。倪匡編劇的電影《降頭》（1975）裏，富婆為了得到狄龍不惜重金求高人下降，也算一種當時的寫實主義。狄龍奶氣的長相配上健碩的身體，不正是現在流行的“奶狗臉狼狗身”，為了霸佔極品肉體幹啥也值了！

　　宋威龍則是本世紀第二個十年，由於媽截胡柴雞蛋捧出的清俊小生。説來也巧，宋威龍搭檔井柏然的耽改下海路，半個世紀前已經被狄龍和姜大衞的“狄姜CP”給實踐過了。

　　在直男眼中，角色濾鏡是要大過顏值濾鏡的。宋威龍輸狄龍，不是顏值之敗，而是代表角色之敗。狄龍就算沒有70年代的神顏支撐，也有90年代《包青天》角色加成。同樣，井柏然也不是敗給了何家勁，而是何家勁飾演的展昭。

　　總是能殺到很深輪次的胡歌，靠的也是《仙劍》的李逍遙和《琅琊榜》的梅長蘇。每個男生小時候都有一個武俠夢、清官夢、仁者夢，而胡歌、狄龍、李連杰剛好是完美承載那個夢的模型。

　　包括男神大賽受歡迎的“新面孔”——張魯一、富大龍、於和偉等人，也是靠着《紅色》《大秦帝國》《軍師聯盟》等男性向劇集突圍。可近幾年男頻戲不止項目少、還大都撲得一塌糊塗，也就無怪乎虎撲直男找不到新的欣賞對象了。

　　不出意外，四強裏得票最高的古天樂（61.3%）將會蟬聯男神寶座。那些做夢都想變成“白古”的直男，做夢的對象究竟啥時才能迭代？

　　平台羣像，男性審美面面觀

　　朱迪·福斯特説：“女演員最重要的特質是由智慧而生的力量，有時候或許是瘋狂。男演員最重要的特質是脆弱感——我可被傷害，我很敏感。”即便是推崇陽剛氣質的虎撲，八強中的尊龍、胡歌、古天樂也要算“脆弱感”的代表。

　　《末代皇帝》裏的尊龍鬱鬱寡歡，《神鵰俠侶》裏的古天樂總在受傷吐血，《琅琊榜》裏的胡歌拖着殘軀復仇。直男們不一定成日幻想自己像《中南海保鏢》裏寸頭李連杰一樣拳拳到肉，大概也有心力交瘁顧影自憐覺得“我好美，我好慘”的時候。男性氣概和脆弱感，是可以在美麗臉蛋上兼容的。

　　知乎也有類似的審美討論：有沒有什麼直男都覺得真心帥的男明星？有人對500+回答進行了統計分析，被提到最多的明星分別是：胡歌（101次）、彭于晏（72次）、吳彥祖（58次）、古天樂（51次）、陳冠希（31次）、楊洋（31次）、金城武（31次）、梁朝偉（27次）。前八和虎撲八強撞了5人，62.5%的重合率説明了在男性為主的社區，男星審美的大齡化是共性。

　　抖音流行過一段時間的“不彎挑戰”，即用直男審美來錄網紅視頻的Reaction。博主“我不叫渣子七”猛刷帥哥視頻，並且堅稱自己不會被掰彎。頂住了小奶狗、飛行員制服誘惑、寸頭變裝，在看到“逍飛”的片段時，博主還是“瞬間瞳孔地震”。原來你是個喜歡成熟叔系的“直男”呀！

　　B站也有類似的“直男挑戰認臉國內男團”，陳宥維叫成“陳宥嘉”的訛誤多不勝數。有些限定團都解散了，直男們連名字都沒聽過哩！那些直男Reaction，惹人發笑的地方正是他們的口嫌體正直。心裏是虎撲八強，眼裏是網紅流量，嘴上還説自己鐵直。

　　幸而隨着95後、00後的男性審美意識覺醒，“他經濟”開始釋放出新活力，穿搭領域的直男笑話比影視領域要少很多。追逐潮牌的直男在網上買一雙鞋，最擔心的還是“真不真”的土味問題。虎撲在2017年推出的得物（毒）APP，圍繞真品鑑定和用户主動分享的形式，快速成為直男穿搭的潮流集散地。

　　2019年初，知乎仿造小紅書模式，推出了男士種草平台“CHAO”，針對男性感興趣的內容，主要是玩具、數碼、時尚、ACG。與CHAO豐富多樣的設計相比，得物APP的頁面則十分簡潔。後者依靠虎撲社區的資源優勢，以鞋類鑑定為突破口顯然是明智的。CHAO企圖用精緻來打動直男，目前看來效果不算好。

　　但不管定位在潮流電商還是男性種草，都表現出了一定程度的和男性審美傾向的對接失靈。沉迷古天樂美顏的大哥，會去購買鮮肉博主推薦的遮瑕嗎？向男人帶貨，真是難上加難。

　　如果説虎撲太老齡化、B站太二次元、抖音太下沉市場，集體向我們呈現了過於老齡化的直男眼中的男神羣像。那年輕男孩眼中的年輕男神究竟什麼樣，硬糖君是不是隻能去學而思、作業幫、猿輔導做田野調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