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919的首單意味着什麼_風聞

本文在3月初就已經寫好了，然而由於諸多原因沒能發出來。時隔半個月，想想既然寫都寫了那就發風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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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年3月1日，東航與中國商飛正式簽署了C919購機合同，成為了C919的啓動用户，也即先鋒用户。根據2020年11月第三屆進博會上公佈的消息，截止當時C919的訂單已經有了815架。然而需要注意的是這上千架訂單都是意向訂單，而非敲定了後支付真金白銀的確定訂單——這才是真正實打實的訂單。也因此東航今天和商飛籤閲的5架C919正式購機合同是嚴格意義上的C919第一單。

為什麼是東航？

對於飛機製造商來説，航空公司是其最為主要的客户，而一架飛機生產出來是否符合市場的需求也是其能否生存下去的關鍵。也因此對飛機製造商來説來自於航空公司的需求是極為重要的，甚至飛機製造商會針對航空公司的要求（尤其是大客户）來量身定製一款飛機的改型，甚至一款全新的飛機。就比如富有傳奇色彩的巨無霸客機波音747，其誕生就源自泛美航空要求新飛機要比波音707大兩倍以解決飛機運力不足的問題，最終波音製造出了這一空中的傳奇。同樣，飛機製造商也會根據航空公司客户的要求，針對性的對某一飛機發展出改型以滿足客户的要求，例如波音公司針對瑞安航空的要求，給它定製了“高密度”版737MAX：737-8-200（原名737MAX200，應瑞安航空要求改為737-8-200）。可以説航空公司的需求（更大載量、更長里程、更加經濟）是航空製造業發展的主要動力和需求，驅動着全球每年上萬億的航空產業運作。而這些和飛機製造商關係密切、提出需求量身定製飛機的航空公司，往往也會成為該機型的啓動用户——我都照着您的要求把飛機給造出來了，您要是不買那可説不過去吧？

在C919的研發之中東航也是深度介入。在2010年C919項目啓動初期，東航就與商飛簽署了用户協議；2016年東航與商飛簽訂了合作框架協議，成為了C919的首個全球用户。甚至在2017年5月C919首飛之時，東航的公務機就執行了C919的伴飛任務給C919的首飛提供了充分的保障。也因此東航現在成為商飛C919首個簽訂採購合同的客户也是意料之中了。

2017年5月5日，首飛儀式中起飛滑跑的商飛C919，背景為上海波音機庫（作者拍攝）

啓動用户的權利與義務

啓動用户除了提出向飛機製造商提出需求之外，作為首個用户給製造商提供充足的訂單以確保項目能順利進行也是應有之意。進入噴氣時代以來隨着使用的技術越發尖端，飛機的研發成本也水漲船高，甚至會出現計劃趕不上變化比起預期超支很多的情況。以波音787為例，項目計劃研發費用為80億美元，而最終項目研發總成本為180億美元。龐大的研發開支與漫長的週期使得飛機製造商的資金壓力極大。而啓動客户所能提供的確定訂單與定金則很大程度上降低了飛機製造商所面臨的的風險與壓力。

 而除了確保一定的訂單數量之外在使用中及時發現問題給製造商提供反饋以完成飛機使用的磨合和改進。以浴盆曲線來説的話，一個新機型剛問世交付啓動用户使用之際正處於浴盆曲線的最左端、處於故障多發階段。較為著名的例子則是2011年波音787開始交付之後，2013年由於連續發生兩起鋰電池起火而全球停飛。

也因此啓動用户比起後續的用户要承擔更大的運營風險，還要配合製造商不斷優化手冊和程序。也因此給啓動用户的價格相較正常售價會有比較大的折扣。例如商飛的ARJ21其啓動客户成都航空，購買首架ARJ21所獲得的折扣堪稱是折扣價。而目前成都航空擁有我國最為龐大的商飛ARJ21機隊，給ARJ21的手冊編制和優化提供了很多極具價值的參考。

首架ARJ21交付給了成都航空

從這角度來説東航成為C919的啓動用户也是意料之中。東方航空作為三大航之一總部位於上海，首批交付的C919也是以上海為基地進行運作，而商飛也同在上海可以在首批C919的使用與保障上就近提供極大的支持。東航雖然不是商飛ARJ21的啓動用户，但也下了35架ARJ21的訂單併成立了子公司一二三航空以運作ARJ21，對商飛飛機的使用有着一定的經驗和合作基礎，也為C919的使用打下了基礎。考慮到東航一二三航空目前主要使用商飛ARJ21進行運作，為了便於管理未來的C919也極有可能是交給東航一二三航空進行運作。

東航一二三航空所使用的ARJ21，其機號很應景的是B-123A（作者拍攝）

 也因此選好啓動用户很重要，啓動用户選的好能在使用中發現各種問題，配合廠商不斷的改進和完善飛機。而啓動用户如果用的好那麼對飛機來説也是一個活廣告，能促進飛機的後續銷售。但如果啓動用户和製造商在首批飛機的使用上鬧出不愉快……那也是一個雙輸的局面。

 以21世紀初我國研發的某型民航客機為例，生產商給啓動用户提供了極大的優惠與較高的保障力度，在使用的第二年將飛機的千小時故障率相較使用的第一年下降了30%左右，且根據該啓動用户的需求着手準備進行高原性能的改進。但是該啓動用户依然因飛機故障率高、維護性差、高原性能差、運行成本高、虧損嚴重等因素，在第二年將這首架某型國產客機停飛，並取消了後續訂單，而啓動用户的惡劣評價也對該機型的後續銷售產生了一定的影響。

 客觀來説，作為以軍用運輸機為母本發展而來的國產某型客機在中國民用航空工業基礎薄弱的21世紀初確實存在着很多問題，甚至存在同樣的零部件無法互換等典型的軍機上才有的問題。對常年使用品質較高的西方成熟客機的用户而言該機型存在的問題很多也屬於“無法理解”，虧損嚴重之下選擇停飛也是屬於情理之中。而對於生產商來説也是滿肚子委屈，認為對這個啓動用户已經提供了業內難以想象的優惠並且提供了在他們看來堪稱“掏心掏肺”的保障力度，但依然落得如此評價，實在是心中苦不堪言。這就像婚姻，兩方日子過得矛盾重重整天相互吵架指責對於孩子（飛機）的成長可是極為不利的。也因此，商飛選擇關係良好的東航作為啓動用户也是可以理解的了。畢竟大家同在上海抬頭不見低頭見，出了啥問題也好溝通不至於鬧的不愉快。

一個覺得選錯了飛機，一個覺得選錯了啓動用户，兩邊都覺得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

C919的前景

除了喜提首個客户購買訂單之外，對商飛和C919來説2021年也是極為關鍵的一年。在2020年11月，商飛成功按照時間節點達成了拿到型號檢查核準書獲得了準生證以展開審定試飛來拿取適航審定證書。在2021年的1月，民航局上海審定中心就完成了C919的首次局方審定試飛。自2019年C919的106架機完成首飛並投入試飛之後，C919就一直處於6機同時試飛的狀態，在上海、閻良、南昌等地開展試飛以完成試飛科目。如果無意外的話，2021年完成適航審定拿到適航證是板上釘釘的事。而拿到適航證之後緊接着的就是投入使用執飛商業飛行了。

 在C919投入使用的初期必然會存在着一定的問題，也即處於浴盆曲線的左端，這也是航空業的客觀規律所決定的。成都航空作為ARJ21的啓動用户，在2016年6月28日商業航班首次執飛以來，在使用初期存在着一定的問題，使得飛機的利用率相較波音和空客的飛機處於一個比較低的水平。然而隨着五年來使用中不斷的反饋與改進，讓ARJ21日漸成熟並逐步擴大用户羣體，而標誌性的事件則是三大航各採購35架ARJ21。縱使初期會發生不少的問題，但C919依然要投入使用並且要大量執飛商業航線，因為積累了大量的使用經驗才能發現問題並且改進問題。業界通常給啓動用户以較大的優惠，這較大的優惠某種程度上也是對啓動用户會面臨較多問題的一種補償。以筆者所知，成都航作為啓動用户在購買首架ARJ21時獲得了堪比骨折價的折扣價。

從成都航首先使用ARJ21到三大航接受首架ARJ21，中間也經歷了整整四年

作為目標是挑戰波音737與空客A320的C919來説，2021年也是一個難得的機會。在2020年11月，商飛成功按照時間節點達成了拿到型號檢查核準書獲得了準生證以展開審定試飛來拿取適航審定證書。在2021年的1月，民航局上海審定中心就完成了C919的首次局方審定試飛。自2019年C919的106架機完成首飛並投入試飛之後，C919就一直處於6機同時試飛的狀態，在上海、閻良、南昌等地開展試飛以完成試飛科目。如果無意外的話，2021年完成適航審定拿到適航證是板上釘釘的事。而拿到適航證之後緊接着的就是投入使用執飛商業飛行了。

 由於自2019年以來波音一直處於兩次墜機所引發的737MAX停飛危機之中，訂單大幅取消、飛機大量滯留無法交付，一直到2020年12月才恢復北美地區的飛行。加上新冠疫情全球大流行所帶來的航空業寒冬，立足於全球民航市場的空客和波音日子極不好過，尤其是波音。737MAX危機加上疫情打擊讓波音雪上加霜，737MAX的爛攤子還沒收拾完更是沒工夫開展下一代客機的研發。正所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在波音和空客處於寒冬之時，對商飛來説就形成了一個極為難得的戰略窗口期，而恰恰這個窗口期正是C919獲取適航證的關鍵時刻。如若把握住這個窗口期，在波音空客恢復過來之前通過適航審定並且在啓動用户的使用中獲得良好的口碑，對C919未來的發展是極大的助力。

 但C919的發展並不代表着因此就會一帆風順。除了投入使用初期必然的問題多發之外，延續對華打壓政策的拜登政府是否會對商飛C919下黑手也猶未可知。在特朗普政府下台之前，美國國防部將商飛給列為“與軍隊相關企業”（原文），而拜登政府上台之後並沒有將商飛從這個列表中摘除。雖然目前對於“與軍隊相關企業”並沒有實質性制裁措施，但若美國收拾好國內爛攤子將目光轉向國外時，會不會對商飛進行實質性制裁也猶未可知。雖然C919項目與美國幾大供應商有着一定的利益捆綁，但若拜登政府真“發起瘋來”，那些利益捆綁能起多少作用也猶未可知。但喜人的是，我國幾項與C919高度相關的替代產品已經逐步走上正軌，最為典型的則是計劃給C919所使用的長江1000發動機目前也在順利研發之中，有望實現LEAP1C發動機的國產替代。

與商飛共列美國國防部名單上的還有小米、大中華航空、中關村等企業，目前小米以被摘出這名單

作為一直關心C919項目的人，筆者深知商飛C919項目一路走來有多艱辛。從2008年到現在C919項目已經有十餘年，而不出意外的話今年就可以看到C919飛機初步結成正果了。但正所謂“行百里者半九十”，越是眼看要成功了越是要嚴肅對待，更是不能為了保節點而蠻幹快乾忽略了安全要素。要始終本着“三個敬畏”的精神，嚴守安全底線，視安全為第一要務。畢竟上一個為了趕進度而蠻幹快乾的飛機，現在中國還停飛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