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座30萬人的煤炭小鎮，緣何成為歐洲「電競之都」？| 專欄_風聞
体育产业生态圈-体育产业生态圈-商业改变体育,体育改变生活2021-03-17 16:19
那麼IEM KATOWICE是如何一步步成為全球電競盛宴的？電競賽事又能給卡托維茨這座城市帶來怎樣的機遇？作為多年親歷並報道IEM KATOWICE的資深記者，黑皮膚姑娘給出了自己的思考與見解。
本文分為三個部分: 1.2021，最特殊的一屆IEM KATOWICE 2.從煤城到電競中心，卡托維茨的奇幻之旅 3.電競之外的卡托維茨 （推薦閲讀時間17分鐘）
注：黑皮膚姑娘，是Bayes Esports Solutions GmbH的亞洲區負責人，也是5eplay的記者。Bayes是ESL和拳頭遊戲的賽事數據合作伙伴，是SportRadar旗下的專業電競數據服務商；5eplay是亞洲最專業的《CS:GO》媒體和最專業的CS:GO賽事服務器。
文 / 黑皮膚姑娘
文章圖片由作者拍攝於IEM KATOWICE 2019
01.2021，最特殊的一屆IEM KATOWICE
由於全球疫情尚未結束，歐洲又是目前的重災區之一，我今年就沒有辦法像往年一樣親自前往IEM KATOWICE的現場參與這個賽事。同樣也是由於疫情的原因，全球的電競賽事紛紛從線下賽轉為線上賽，經過了一年的探索之後，今年ESL一樣邀請了我通過線上的方式參與到了IEM KATOWICE之中。
往年的採訪都是在場館內的媒體區進行的，到場的媒體能有至少30家，而且所有的戰隊都必須到媒體區 – 如果戰隊心情不好可以不接受採訪，但是仍然要出現在媒體區。而今年的採訪都是通過Google會議轉為線上進行。
由於全球各地的時差，今年參加線上採訪的媒體數量總共都不超過10家；而且聯繫戰隊進行線上採訪也不好安排，今年在16支參賽隊伍中只有4支戰隊接受了線上採訪；而且考慮到跨時區的網絡服務不暢，Google會議的視頻畫面也非常不清晰，還出現了戰隊遲到長達40分鐘的情況。
由於所有的CSGO戰隊基地不在同一個時區，線上賽也沒有辦法把所有戰隊集中起來打比賽，只能把一個線上賽拆成幾個不同區域的區域賽。在今年的IEM KATOWICE開始之前的1個月，北美地區的戰隊就開始紛紛前往歐洲，主辦方ESL也協助了北美地區的戰隊去尋找訓練基地，並且把比賽需要的設備都發給了各個戰隊。
所以今年的IEM KATOWICE雖然是線上賽，但是所有的參賽隊伍都能集中在歐洲，共同為粉絲奉上精彩的比賽。（來自中國的TYLOO考慮到歐洲的疫情情況而放棄了今年IEM KATOWICE的參賽資格。）
從2019年開始，ESL就開始在卡托維茨建立了多個演播廳，其中有幾個演播廳已經在2019年就投入使用了。而今年IEM KATOWICE的線上直轉播工作，就是在位於卡托維茨的ESL波蘭演播廳完成的。
ESL波蘭區負責人Aleksander Szlachetko在接受採訪提到：「去年的IEM KATOWICE我們本來都做好了線下賽的直轉播準備，但是突然到來的疫情打亂了我們所有的計劃，線上賽的攝像機機位、舞台等都得趕快去重新設計。過了一年探索之後我們在2021年的IEM KATOWICE能為大家奉上精彩的轉播。」
雖然Szlachetko的發言頗有點「自賣自誇」的味道，但今年極具「黑馬」色彩的IEM KATOWICE確實奉獻了足夠多的故事點，也算是稍稍彌補了粉絲不能親歷現場的遺憾。據Esport Chart的數據顯示，Gambit與VP之間的決賽觀眾峯值數據達到了417125人。
其實IEM KATOWICE這個賽事能有今天的火熱，也經過了將近10年的發展歷程。2012年，一段「簡單」的對話開啓了卡托維茨傳奇的電競之旅。卡托維茨市政府的官員通過ESL副總裁Michal 「Carmac」Blicharz的Facebook主頁聯繫到了他，詢問是否有可能在卡托維茨舉辦一次IEM。
ESL同意了之後選擇了位於卡托維茨市中心的Spodek體育場作為IEM KATOWICE的比賽場地。在經過了一年的準備之後，IEM於2013年正式落地卡托維茨，從此開始的每一年，Spodek體育場中都誕生了至少一個在電競歷史上永垂不朽的經典畫面。
「如果你沒有到過卡托維茨，那麼你對歐洲電競一無所知。」
這是一句流傳在海外電競粉絲圈中的老話，足以説明這座城市在電競人心中的地位。
卡托維茨（Katowice），波蘭的第10大城市，擁有30萬人口，算其規模可能在歐洲都沒法排上名號。曾經，煤炭和鋼鐵工業是這座城市的標誌，但隨着工業革新和需求升級，重工業對這座城市的影響力逐漸沒落，承其輝煌的則是一項新興的體育運動——電子競技。
那麼，這樣一座僅有30萬人口的波蘭小城，為何能成為全球電競粉絲的朝聖之地呢？
在我看來有這麼幾點原因：
第一點，「運氣好」——賽事足夠精彩。每年在KATOWICE都有至少一個值得銘記的瞬間：在其他城市舉辦的電競賽事當然也不乏經典時刻，但是卻很難有一個城市能夠像卡托維茨這樣每年都給粉絲奉上至少一個經典的瞬間，因此粉絲們對卡托維茨的電競情節自然會比對其他城市更加濃厚，在卡托維茨誕生的一個個經典瞬間是IEM KATOWICE取得成功的最重要因素之一。
IEM KATOWICE除了是CS:GO的聖殿之外，也是星際爭霸的最高榮譽殿堂。在往年的英雄聯盟和DOTA2等項目中也都有經典的瞬間，例如2016年SKT在IEM KATOWICE完成了英雄聯盟大滿貫；2018年ESL ONE KATOWICE DOTA2，Virtus Pro主場捧杯。
第二點，波蘭當地良好的遊戲氛圍。前Virtus Pro的CS:GO波蘭選手TaZ在採訪中提到「CS在波蘭是最受歡迎的遊戲」；除了CS之外，DOTA2在東歐地區也擁有非常廣泛的玩家羣體，Navi和Virtus Pro等東歐的DOTA2戰隊都曾經在國際大賽上取得很好的成績。波蘭（東歐地區）大量的玩家基數以及良好的遊戲氛圍成了IEM KATOWICE能夠成功的基石。
第三點，當地政府以及贊助商的大力支持。電競賽事的成功離不開合作伙伴的支持，鑑於往年IEM KATOWICE的成功，卡托維茨市於2018年與ESL達成協議 – IEM KATOWICE將會在卡托維茨落地至2023年，卡托維茨市也會持續為這個賽事提供支持。因此在IEM KATOWICE 2019的合作伙伴名單中，卡托維茨市的LOGO被放在了最顯眼的位置，然後才是其他的合作伙伴。
第四點，ESL出色的賽事製作水準。2020年是ESL創立的20週年，作為世界上最老牌的電競企業，ESL出色的賽事製作水準早已得到了廣泛的認可，2020年空場的IEM KATOWICE也成了ESL更新線上轉播技術的契機。
第五點，則是便利的交通。卡托維茨是東歐地區的交通樞紐之一，距離克拉科夫、奧斯特拉瓦不足100公里，坐大巴即可往返；距離維也納、布達佩斯、布拉格、華沙的距離都在300公里左右，坐火車往返非常方便；卡托維茨距離明斯克、基輔約800公里，坐航班可以直飛卡托維茨，或者飛往克拉科夫之後乘城際大巴轉往卡托維茨。而且Spodek體育場在卡托維茨市的位置也是絕對的市中心，距離卡托維茨中央車站不足2公里，而且Spodek體育場的廣場還通過一個地下通道直接連接到Katowice Rondo地鐵站。
03.電競之外的卡托維茨
很多人都是通過電競賽事才知道卡托維茨這個城市的存在，那麼除了電競之外，卡托維茨這個城市還有什麼呢？
卡托維茨位於波蘭南部，是Silesian省的重鎮，目前卡托維茨的人口數量在30萬上下，在波蘭國內排名第10 (Worldometer,2021)。卡托維茨自從16世紀末就被發現有豐富的煤礦資源，在1865年卡托維茨市正式成立之後的幾個世紀裏，煤炭重工業一直是這個城市的經濟命脈，卡托維茨的重工業在波蘭二戰之後的戰後重建也扮演了極其重要的角色，因此卡托維茨也獲得了「波蘭煤都」的稱號。
不過好景不長，隨着上世紀80年代末期蘇聯解體，波蘭也正式脱離了蘇聯社會主義陣營開始了私有化經濟。我在卡托維茨當地的一位朋友告訴我：卡托維茨在上世紀90年代經濟轉型的時候就開始逐步停止煤炭工業的生產了，城市內兩個大礦場都逐漸廢棄了 – 其中一個現在被改造成了一個餐廳，另一個被改造成了博物館，就位於Spodek體育場旁邊；經濟轉型也帶來了大量的人口流失，在2019年的時候卡托維茨市的人均月收入也就是600-700歐元左右，在卡托維茨的超市裏，一瓶1.5升的礦泉水大概是0.5歐元左右；一張短程地鐵票大概是1歐元起價，普通的住宅房價大概是1000-2000歐元每平方米。
經濟轉型對於任何一個重工業為經濟核心的城市（中國的東三省、美國的底特律、波蘭的卡托維茨）都是個大難題。從1990年到2010年的20年中，卡托維茨在經歷了政治動盪、經濟轉型、人口流失之後也必須為了城市的發展做出改變，於是乎也就有了卡托維茨政府官員和ESL副總裁Carmac那張聊天記錄的截圖。
2010年之前，電競產業在全球的發展一直是不温不火，電競產業當年面對的質疑其實也非常多，所以在2012年，卡托維茨和ESL的合作對於雙方來説都是非常冒險非常有突破性的一次嘗試。Carmac採訪中提到：「當初我們在2012年的時候還沒有製作過幾千觀眾級別的賽事，當時也挺擔心萬一Spodek這麼大個場館坐不滿人那畫面肯定不好看。2013的第一次IEM KATOWICE，我也沒想到能有這麼多人來，我們或許猜到這個賽事會成功，但是從沒想到能如此的成功。」
我非常有幸從2018年開始連續三年到現場參與IEM KATOWICE這個賽事，我也成了IEM KATOWICE輝煌之路的見證者之一。2019年我第二次去IEM KATOWICE，在由機場開往Spodek體育場的大巴上我看到了IEM KATOWICE開始出現在了卡托維茨的城市宣傳片中；也正是在2019年，卡托維茨打出了「改變」的城市口號開始引領城市轉型。
很多人之所以聽説過卡托維茨這個城市的存在都是因為IEM KATOWICE這個賽事，但是卡托維茨城市本身也有相當不錯的經濟基礎：目前重工業在卡托維茨市仍然佔有一定的經濟比重；在卡托維茨有至少10所波蘭著名的高校，包括：Silesia大學卡托維茨校區、卡托維茨經濟大學、Silesian科技大學等；卡托維茨也是一個在波蘭著名的音樂城市 – 早在2015年，卡托維茨市就加入了聯合國教科文組織（UNESCO）的「創意城市羣」，並被授予了「音樂之城」的稱號(UNESCO, 2015)；
卡托維茨當地還有相當好的體育氛圍，1971年建成的Spodek體育場曾經見證了無數波蘭男排的輝煌時刻，距離卡托維茨不遠的Silesian體育場曾經是波蘭的國家體育場承載了無數波蘭男足的經典記憶，此外在當地還有足球、手球等多個體育項目的球隊。
任何一座城市在發展的過程中都躲不掉經濟轉型這個環節。現在電競已經毫無疑問的成為了卡托維茨市的名片，在我看來，卡托維茨能打出電競這張牌，是源於其自身難以複製的特點。
首先，這是特殊歷史背景下的突破與無奈之舉。
上世紀90年代東歐的政治動盪給很多國家的經濟都帶來了非常大的打擊。2010年之前，電競產業面對的質疑聲非常多，在當時經濟多樣性強的波蘭城市在經濟轉型的時候可能根本就沒考慮過或者説不屑於利用舉辦電競賽事來協助經濟轉型；相比之下煤炭重工業為絕對經濟主體的卡托維茨在經濟轉型上面對的困難更多。因此卡托維茨和ESL在2012年的合作既是一種大膽的突破，也未嘗不是一種無奈之舉。
其次，卡托維茨市本身就有一定的經濟基礎和非常好的基礎設施。
位於卡托維茨的眾多學校就可以成為城市向創新產業轉型的基礎，卡托維茨的地理位置加上便捷的交通也可以為製造業和物流行業的發展提供非常好的基礎，不算高的房租也可能會吸引一些的諮詢公司落户於此。
Mariusz Jankowski– 卡托維茨市招商引資負責人，在採訪中提到：「卡托維茨的商業基礎設施在波蘭國內能排到第五，但是人們並不知道我們這個城市的潛力，但是有時候有人聽説了IEM KATOWICE這個賽事的時候，就能反應過來有卡托維茨這麼個城市，這就有助於我們和潛在的投資人建立聯繫，興許以後他就會在有在卡托維茨進行投資的想法。」
最後，粉絲們已經和IEM KATOWICE產生了強烈的電競情節。
在過去的9年中，每年都有一個值得銘記的電競故事誕生於卡托維茨，這是其他城市完全無法企及的。在距離卡托維茨僅70公里的克拉科夫是波蘭的第三大城市，擁有約75萬人口，是波蘭名副其實的經濟重鎮 (Worldometer,2021)。早在2017年就有兩個大型的電競賽事落地克拉科夫，分別是CS:GO Major 2017 Krakow和2017英雄聯盟歐洲區的夏季賽決賽，但是電競在克拉科夫的反響卻比不上卡托維茨，2017年之後也沒再見到有大型電競賽事落户克拉科夫。
卡托維茨和ESL的合作是歷史上的首創，歷經9年的時間，IEM KATOWICE已經成為全球矚目的電競賽事，但是電競賽事究竟能給卡托維茨的發展帶來什麼樣的機會還需要時間來證明。
目前來説，現在電競產業的發展雖然火爆，但是目前僅憑藉電競產業的經濟規模還不足以撐起一個城市一整年的GDP，卡托維茨已有的良好城市基礎才能保證讓這個城市接得住電競賽事帶來的發展機會。希望疫情結束之後我能再次參與IEM KATOWICE，親眼見證電競給這個城市帶來的發展。
Reference：
Murray, T. (2018). KatowiceCity Council Intends to Continue Supporting Intel Extreme Masters Through 2023.Esportsobserver.Com. https://esportsobserver.com/iem-katowice-city-council/
UNESCO. (2015). Katowice| Creative Cities Network. Unesco.Org. https://en.unesco.org/creative-cities/katowice
Wikipedia. (2021). Katowice- Wikipedia. Wikipedia.Org.https://en.wikipedia.org/wiki/Katowice#Education
Worldometer. (2021). PolandPopulation (2021). Worldometers.Info. https://www.worldometers.info/world-population/poland-population/
在IEMKATOWICE 2021期間，黑皮膚姑娘受邀參加了ESL的線上新聞發佈會，文章中提到的採訪都引自線上新聞發佈會中的問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