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8一張的高票價，會是音樂節「行業化」的救命稻草嗎？｜調查_風聞

　　作者 / 耿凌波

　　單日全價票888、單日VIP票1088、雙日全價票1568……看到這樣一組温州星巢音樂節定價，你的第一反應是什麼？

　　“一開始只顧悶頭搶票，搶的時候心想，怎麼會沒搶到呢，氣死我了；等我刷新頁面，發現自己搶到了，心裏想怎麼就搶到了呢，氣死了……”雖然搶到了票，但小A並不開心，畢竟，這是她買過最貴的音樂節門票。

　　“開始看到票價，我以為搶成了哪個天王、天后的巡演”，小A向娛Sir抱怨。但實際上，朴樹、郭頂、mandarin、房東的貓、橘子海、回春丹、散人樂隊……還是小鬼、劉聰、法老、姜雲升、於貞、懶惰……都算不上“天王、天后”級別。

　　Vivi從事樂隊演出多年，對於這個陣容，她也僅表示，“還不錯，但並沒有到‘哇哦’的級別，反而是這場音樂節的票價，是真的讓我‘哇哦’。”

　　而更讓很多人不能理解的是，這麼貴的門票，VIP區域卻並不設在舞台最前端，而是被規劃到了“尊享視角”。根據瞭解星巢現場佈置的觀眾反饋，所謂“尊享視角”就是在人羣后方高台處，設置了一片座位區域。對於熱衷於現場互動的線下演出來講，略顯雞肋。

　　於是，有樂迷在票價出來的第一時間，就取關了主辦方“曉峯音樂公社”官方微博，並截圖發了微博，在接受採訪時他對娛Sir表示，“這條微博一直被贊到了今天”。很明顯，星巢這種貿然漲價的行為，在本就對價格十分敏感的樂迷羣體中，激起了不小的水花。

　　天要下雨，音樂節要賺錢

　　距離啓動預售不過兩天，娛Sir在微博上檢索“星巢秘境音樂節”幾個字，就能在相關話題下，發現大量出票信息：“原價出預售票，買多了，吃不起飯了”、“鹹魚出三張，找不到朋友一起，去不成了”、“借樓出票，學生黨消化不了”……

　　看似是學生黨轉票的統一文案之下，卻暗藏着玄機。娛Sir把截圖拿給在線下演出票務行業工作的伶俐，她表示，“不排除真的有學生衝動消費之後，又後悔了來出票，但這麼齊刷刷的出票行為，更像是黃牛在及時止損”。

　　一般熱門演出的預售票的數量都不大，會有黃牛搶票賺差價的情況存在，但這套在星巢並不奏效。“星巢原本的定價就很高了，黃牛搶到之後再想加價賣非常困難”，伶俐告訴我們，“後面隨着越來越多音樂節開售分流，黃牛手裏票的價格會被越壓越低”。

　　事實似乎正如伶俐所説，不到一週的時間，已經有人花500塊，收到了一張單日票，花1000塊，收到了一張通票。而這樣迅速的門票貶值，也引起了行業內外的關注，圍繞着“音樂節門票要不要漲價”的討論也越來越激烈。

　　作為消費者，小A當然不希望漲價，“當前國內音樂節已經走過了普及週期，普通觀眾和路人已經過了對音樂節感到好奇的階段，市場上留下來肯為音樂節花錢的就是我們這些樂迷，漲價也都是我們樂迷在承受，説白了，就是割韭菜唄。”

　　Vivi也對這種説法心照不宣，“難聽是難聽，但挺真實的”。她自己也在經營Livehouse的的演出，“我平時在定價上，會先過自己心理這一關，哪怕是100塊錢和120塊錢，這種只有20塊錢的差距，我也會衡量一下，值不值得讓觀眾買票。”

　　只不過這更多的是基於情懷，而非“生意”。

　　現實的情況擺在眼前，音樂節也要生存、音樂人也要吃飯，“很多人不知道的是，國內的音樂節，一直是虧錢在辦的”，在線下演出行業深耕多年，林峯深知音樂節和Livehouse的難處，“之所以貼錢也要辦，為的就是搭建音樂節品牌，培育音樂節市場。”

　　也因此，國內音樂節和Livehouse演出的定價，一直都是低於亞洲平均水平。不同於場館級演唱會，自2012、2013年經歷了一次大幅漲價之後，定價就高居亞洲首位，音樂節和Livehouse始終只是小幅浮動，並沒有過太大變化。

　　據悉，日本、香港的音樂節門票，早在十幾年前就是500-600人民幣的水平。

　　而如今，音樂節市場培育走近尾聲，熱錢也逐漸撤出音樂節市場，大家必須要依靠自己活下來，“開源節流”就成了一個必須的選擇。主要表現在，縮減學生票和預售票數量，同時提升票價。因此，在林峯看來，“票價上漲是一個整體的趨勢，現在陣容好一點的音樂節通票，已經很少有三位數以下的價格了。”

　　但即便是漲價，林峯告訴我們，“也不是大多數音樂節都能盈利，很多還要靠政府補貼來維持生計”。更何況，此前線下演出政策還為放開之時，疫情讓音樂節報批人數不及2019年一半，對於演出方而言，這在某種程度上，意味着成本翻倍。

　　對此，Vivi和林峯觀點一致，“我們當然也樂於看到整個行業的狀況能夠改善一點，這關係到整個行業的一個生存的狀態。”

　　情懷還是生意？音樂節面向岔路口

　　雖然音樂節漲價大家都能理解，但漲價的節奏控制在一個什麼樣的水平上才合適？有人算了一下，2019年到2021年三年之間，温州星巢主辦方“曉峯音樂公社”旗下的音樂節，票價上漲了將近一倍，“也就是説，去年能看兩場音樂節的票價，今年只能看一場”。

　　“這真的非常高了”，Vivi告訴娛Sir，“漲價可以慢慢地漲，漲的太快了，樂迷情緒上首先會接受不了”。即便是力撐音樂節漲價的林峯，面對着這樣的一個漲價的幅度，也難言樂觀，“我不能直接説這樣的定價是否合理，但是究竟有多少樂迷願意接受這樣的定價，我還是要打一個問號。”

　　星巢為什麼敢於大幅上漲票價？

　　這似乎和星巢的陣容有關係。在音樂節官方海報中，他們將所有的演出嘉賓按照演出時間分成了兩組：10號一組是朴樹、郭頂、mandarin、房東的貓、橘子海、回春丹、散人樂隊……；11號一組是小鬼、劉聰、法老、姜雲升、於貞、懶惰……

　　可以明顯看出，分組的標準是搖滾和嘻哈。Vivi告訴娛Sir，在音樂節和Livehouse的圈子裏，通過搖滾+嘻哈的組合來賺錢，已經不是什麼新鮮事，“嘻哈這兩年太火了，現在已經成了地下音樂中的‘主流’品類，有很多願意為他們花錢的粉絲。”

　　“那些更年輕的90後、00後，也都是抱着追星的心態，去到音樂現場。”這一點，在星巢單日預售票的降價情況中，就可以管窺一二，同樣是688一張預售票，微博上更多轉票的信息是關於11號的，而且，二次轉手還能賣到500一張的也是11號的票居多，10號單日預售票已經有人300就能拿到。

　　這當然與《中國新説唱》《説唱新世代》《樂隊的夏天》等綜藝節目，為地下音樂人提供面向更大市場和觀眾的平台有關係。邀請這樣的音樂人來音樂節，確實能夠吸引到一些本不在這個圈層的觀眾，也能由此吸引到更多的贊助進來。

　　但同時也意味着水漲船高的成本付出，“藝人上漲的通告費，其實是音樂節最主要的一塊成本支出”，林峯告訴我們。

　　但作為音樂節原本的受眾，廣大的樂迷卻未必會為這個理由買賬，“對標着日本、香港音樂節和Livehouse的票價，但不得不説，水平上卻未必能趕得上人家。這樣的操作，出現一兩次，我們可以理解為是試探市場，如果大家都這麼效仿，最後很容易傷及自己的品牌。”

　　在林峯的判斷中，類似高票價的演出，國內樂迷消耗得十分勉強，“五場裏面能有兩場成功，就算不錯了，剩下的都會被市場調節價格，打折後賣出。”

　　不僅演出質量，音樂節現場的服務，也很難讓觀眾有特別滿意的時候。“食物是不是好吃、酒是不是好喝，以及主辦方細節上設計是否人性化，能否滿足大家的訴求等等，這些都是樂迷十分在乎的音樂節體驗，但迄今為止，總是出問題。”

　　況且在市場上有號召力的rapper就那麼幾個人，每個音樂節上都露一露臉，演出就會變得非常同質化，“久而久之，粉絲的熱情也難免會下降”，Vivi也表示擔憂。

　　由此可見，音樂節想要同時賺到粉絲和樂迷的錢，目前看來還是有些難度的。也難免會有樂迷感嘆，“現在音樂市場更流量化多元化，主辦方能掙錢了，是好事兒。但我們樂迷也不再是主辦方的目標客户羣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