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張漫畫今天火遍全網,講述一段中美激烈交鋒的歷史!_風聞
补壹刀-补壹刀官方账号-为民族复兴鼓与呼,与中国崛起共荣辱2021-03-19 21:15
執筆/李小飛刀
中國的社交媒體上今天熱傳一張漫畫。
這張圖來自於前幾年大熱的國產動畫《那年那兔那些事》第一季第六集“談判與蘑菇蛋”——描繪的是1954年日內瓦會議中,中美雙方針鋒相對的場景。
畫面左邊的兔子,正與畫面右邊的白頭鷹(鷹醬)舉行雙邊會談,會談氣氛明顯相當緊張,與會代表的表情都不太好。
在動畫劇情中,兔子與“鷹醬”現場你來我往,互不相讓。
兔子在會後面色冷靜地發表聲明,稱“雙方對一些共同關心的話題做了坦率的交流,是有益的。”
但畫面隨後一轉,會場顯然比較“坦率”。
唯一達成“和解”的,是雙方的後勤人員。
動畫以卡通的方式,幽默再現了當年外交場合交鋒的激烈。
而事實上,1954年的日內瓦會議,是中華人民共和國首次以五大國之一的地位和身份參加討論國際問題的一次重要會議,無論是在新中國外交史還是在戰後國際外交史上,都是濃墨重彩的一筆。
也正是在這次會議上,頭戴黑色禮帽、外套深灰色大衣的周恩來,留下了這張經典照片。
1
時光回到1954年,當時的世界遠遠算不上太平,美蘇冷戰的鐵幕之下,朝鮮半島上,板門店協議墨跡未乾,停戰談判只是在形式上劃了一個句號,撤退在朝鮮的外國軍隊以及朝鮮的和平統一兩大問題懸而未決。
而在中南半島上,印度支那三國抗法戰爭正在進入尾聲,法國內憂外患,殖民統治已搖搖欲墜。
在這一大背景下,1953年9月28日,蘇聯提議“召開有中華人民共和國參加的五大國外長會議,審查緩和國際緊張局勢的措施。”10月8日,周恩來也發表聲明,贊成這一提議。
1954年2月,蘇美英法四國外長在柏林會議上達成協議,定於同年4月舉行日內瓦會議,討論朝鮮問題和印度支那問題。除蘇聯、美國、法國、英國、中華人民共和國參加會議的全過程外,同這兩個問題有關的其他國家也派代表分別參加各有關問題的討論。
各大國與會心態和打算是不同的。
西方主要大國對印度支那問題的興趣要大於朝鮮問題。它們當中尤其是美國把印度支那看作是多米諾骨牌,“如果印度支那被共產黨主導的政府所控制,那麼相鄰的泰國和緬甸也將落入共產黨統治之中。”
美國對任何在這個地區達成和解的努力態度都十分消極。作為“和平演變”的提出者,反共先鋒,杜勒斯更是帶着高倍意識形態眼鏡看待外交問題,他認為,“美國無法通過向共產黨中國作讓步換取其做出某些承諾,經驗告訴我們共產黨的承諾只是騙局 ”。
因此,美國心中的上策是抵制和談,出錢出槍支持法國維持殖民統治。下策是乾脆自己出兵,但算一算“需20萬地面部隊、花費數十億美元”,代價顯然過高。
於是美國又拋出一條中策:在東南亞建立一個由美英牽頭,再加上法國、印度支那聯邦、澳大利亞、新西蘭、泰國和菲律賓組成的集體防禦計劃、“反共八國同盟”。
然而,美國方面很快得知,英國不願“喪失在日內瓦締造和平的機會”,而法國認為這一行為會導致中國態度強硬,不願惹怒中國。
無奈之下,心不甘情不願的美國只好答應與會,但抵制在心,拖字當頭,反對會議在印支問題上達成任何協議,力爭拖延時日,儘量讓法國在軍事上得以喘息,為發動戰略反攻作好準備。同時“通過揭露共產黨的真正立場來幫助法國政府頂住國內的壓力。”
同時,美國還有一個“心思”,1953年9月,美國剛剛否決了蘇聯代表提出的,准許中國恢復在聯合國席位的議案。那麼接受中華人民共和國參與日內瓦會議,無異於承認新中國。正如杜勒斯所抱怨的,“共產主義的宣傳家似乎給日內瓦貼上‘五大國會議’的標籤,一些美國記者使用這一説法,這提高了中國的地位,有損美國國家利益。美國的記者及新聞媒體應避免把此次會議貼上五強會議或五大國會議的標籤。”
對內,杜勒斯在制定與會方針時,特別強調要孤立和打擊中國代表團,不許美方人員同中國代表團人員接觸,包括不許跟中國代表團人員握手。
對會議,他提出各種要求刁難主辦方,包括席位不能與周恩來相鄰,不能和敵對陣營挨在一起,韓國的席位要排在美國的前面。
可以説從一開始,杜勒斯就是準備去“搞事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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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美國以及其他國家的心思,中共中央是非常清楚的,在關於中國參加日內瓦會議的基本策略中,中共中央決定,“我們應該採取積極參加日內瓦會議的方針,並加強外交和國際活動,以破壞美帝的封鎖禁運、擴軍備戰的政策,以促進國際緊張局勢的緩和。”
“在日內瓦會議上,即使美國政府將用一切力量來破壞各種有利於和平事業的協議的達成,我們仍應盡一切努力,務期達成某些可以獲得一致意見和解決辦法的協議,甚至是臨時性的協議,以利於打開經過大國協商解決國際爭端的道路”。
在當時國際條件下出席這樣的會議,只能邊走邊看,隨機應變,尋找對策。周恩來説:中國對會議既不抱過高的奢望,但也要力爭取得某種成果。
首先,明確美國是印支和平的主要威脅,因此 , 中國在日內瓦會議上要實現的一個重要目標是把美國堵在印支地區之外。
其次,要看到,美英法並非鐵板一塊,“三國之間在朝鮮問題特別在印度支那問題上以及在許多國際事務上的意見並非完全一致,有時矛盾很大,它們的內部困難也很多。”
1954年4月19日,中國政府任命周恩來為出席日內瓦會議代表團首席代表,張聞天、王稼祥、李克農為代表。
出發前,周恩來召開代表團全體成員會議。他在會上説:“儘管我們過去在國內談判有經驗,跟美國吵架有經驗,但那是野台子戲,那是無法無天,什麼也不怕,鬧翻了也就那麼回事,當然,我們談判還不是為了鬧翻。就是説,那時我們進行談判的範圍小,有什麼就談什麼。中國是一個大國,到日內瓦是參加一個正式的國際會議了,我們是登國際舞台了。因此,要唱文戲,文戲中有武戲。但總歸是一個正規戲、舞台戲。”
為充分利用國際舞台展示自己、擴大影響,同時也是為了鍛鍊隊伍,中國還派出了單獨的中國記者團,吳冷西兼任記者團團長。副團長吳文燾是新華社英文廣播的創辦者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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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説,杜勒斯其人不善言辭,但很有攻擊性,外號“雷管”。會議召開當天,他才趕到日內瓦,據説會議全程,他始終也沒有笑過。一下飛機,杜勒斯就迫不及待地問美國代表團副團長史密斯:“周恩來到了嗎?”史密斯把一張當地報紙拿給他。杜勒斯接過報紙,看史密斯特意用紅筆圈出來的部分:“日內瓦來了一連中國軍人,他們穿的衣服都是一樣的中山服,連手提箱也相似。瑞士人誤認為是傳教隊,都站下來脱帽向他們致敬!”
時任中國代表團秘書長王炳南認為中國代表團成員的服裝要莊重、嚴肅,就選擇了一種黑色面料,為每個代表做了一套中山裝,後來才知道在瑞士牧師是穿黑衣服的。掃了一眼報紙的杜勒斯譏諷對此道:“這樣的鄉巴佬,怎是我們美國人的對手?”
美國人剛剛為他們在朝鮮戰場上的傲慢付出代價,杜勒斯很快也要再嘗一遍。
按照會議安排,杜勒斯在4月27號發言,周恩來的發言排在28號,然而杜勒斯卻提出把自己的發言改到28號。
28號當天,杜勒斯面沉似水走上講台,一上來炮火全開,把朝鮮戰爭的責任全部推給中國,他説中國只需要幾分鐘就可以再次進入朝鮮,而美國則需要橫跨一個大洋,蘇聯的目的一直是把朝鮮變成一個衞星國,因此他拒絕從朝鮮撤軍,卻要求中國軍隊撤出朝鮮。他還提出了實現所謂“聯合國統一朝鮮”的決議案,其實質是企圖使美國無限期佔領朝鮮。
炮彈打完,杜勒斯沉着臉走下台去,留下代表團其他成員,自己徑直離開會場走了。
杜勒斯的舉動令所有代表無不側目。聽了他的發言,周恩來對原來準備的講稿作了必要的調整,即席增加了一段話。周恩來説,“我們到這裏來是解決問題的,不是來跟你們吵架的,不要擺出一副指責別人的架勢。”
這就是開宗明義,把杜勒斯的話頂回去,站位又高,把中國來的出發點點了出來。
針對杜勒斯的歪理,周恩來説:“杜勒斯剛才的發言完全違反亞洲人民的利益。無可辯駁的事實證明,美國在亞洲推行的侵略政策,是造成亞洲局勢緊張和不安的根源。”
美國在亞洲的“侵略行動應該被制止,亞洲的和平應該得到保證,亞洲各國的獨立和主權應該得到尊重……駐在亞洲各國的外國軍隊應該撤退”,“我們尊重各國人民的選擇和維護他們自己的生活方式和國家制度不受外來干涉的權利;同時,我們也要求其他國家用同樣的態度對待我們。只要世界各國都遵守這些原則,我們認為,在不同的社會制度下的世界各國是可以和平共處的。”
周恩來的發言,立即引起了與會各國代表的強烈反響,也令杜勒斯大為頭疼。他在向國內電告會議情況時説:“周恩來的發言在措詞和內容上都是標準的中共式的新聞宣傳,但與會各國都相信周的蠱惑宣傳,使我比以前更清楚地感到了這麼一種可能,即美國對印度支那的任何公開干涉,都將導致中國對亞洲事務的公開干涉,真使人頭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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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美之間的交鋒從會議第一天開始,貫穿會議始終,其中最為著名的是“握手事件”。
據加拿大代表團成員朗寧回憶,當時,周恩來與加拿大代表團團長皮爾遜及他三人迎面遇到杜勒斯,周恩來出於禮貌微微向前做出準備握手的表示,不料杜勒斯居然揹着手扭頭走向一邊,還白了皮爾遜一眼。
王炳南認為,這段描述有誤,他整個會議期間始終在周恩來左右,中方同美方代表團不從同一門進入會場。會議中間有15分鐘休息,代表團成員可以到餐廳、酒吧間去吃點心、喝咖啡。中方代表團從不和美國代表團聚在一起。而且,總理非常審慎和嚴謹。杜勒斯是堅決反共的頭子,總理從來就沒想去和他握手。
但杜勒斯的握手禁令也不是空穴來風,曾有記者問美方代表史密斯 :“杜勒斯和周恩來有沒有什麼接觸?”史密斯回答:“如果有接觸的話,那就是我們在衞生間用過同一條手巾。”
後來,有一次休息時,史密斯主動來到擔任周恩來翻譯的浦壽昌跟前交談。周恩來看到後,走過去跟史密斯打招呼,並向他伸出了手。史密斯大概是礙於禁令沒作表示。對此,他感到非常難堪。隨後,周恩來過去跟法國外長交談,史密斯很不好意思地湊上去插話道:“每次我走近周恩來先生,記者就會説我和周恩來先生握手了。”周恩來答道:“我已經伸出手來了。”史密斯趕緊辯解:“我剛才一手拿香煙,一手拿杯子。下回我會伸得比您快。”
第二天,日內瓦會議結束,各國代表團在休息室相互道別。當周恩來走進休息室的時候,史密斯趕緊上前搭話,並伸出右手握住了周恩來的左臂。這樣,既沒有破了杜勒斯的“規矩”,又彌補了前一天的失禮。
會議中,美國代表團內部也有矛盾。有一次,史密斯在發言中突然離開講稿説:“周恩來先生的這建議包含着可供討論的內容,其中有一些是可以接受的”史密斯的發言遭到美國代表團內部的猛烈攻擊,他的副手羅伯遜受杜勒斯之命督軍,此時厲聲指責他違背了美國政府的指示,必須在第二天的會議上作出糾正。史密斯只得以拜訪瑞士政府為名暫時前往伯爾尼。
第二天,羅伯遜一出場,就全部推翻了史密斯前一天的發言,説周恩來的建議不值得討論。周恩來厲聲質問:“你們美國代表説話還算不算數?你們團長史密斯昨天還表示我們的發言可以考慮,今天怎麼變卦了?”
羅伯遜狡辯説:“中國的發言不很清楚,容易有誤解,我今天的發言算數。”
周恩來反擊:“你與史密斯的發言有顯著的不同。美國代表團的意圖是挑起爭論,使協議不能達成。對付這種挑釁並不困難,但我們寧願致力於求得和解,以在原則上達成協議,中國代表團的建議是很清楚的,不該有任何誤解。”
羅伯遜蠻橫地説道:“我受美國政府指示,拒絕中國的建議!”周恩來知道羅伯遜當年曾在北平軍調處工作,幫蔣介石打過內戰,便毫不客氣地回敬道:“羅伯遜先生,我要提醒你,我們在中國是認識的,如果美國敢於挑戰,我們將是能夠應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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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美國的阻撓,日內瓦會議第一階段就朝鮮問題沒有達成協議,第二階段印度支那和平協議後來也被打破,但它對國際社會的意義是深遠的。
僅就中美關係而言,也為日後持續15年之久的中美華沙會談開啓了序幕。
日內瓦會議期間,美國代表團通過英國方面提出解決朝鮮戰場上被俘美軍及在華違法被扣人員問題。
得到這個消息後,周恩來立即召集代表團會議,認為不應該拒絕與美國接觸,在美國對華政策如此強硬的情況下,應該抓住機會建立溝通渠道,並提出瞭解決中國僑民和科學家和留學生滯留美國問題的條件。會議期間,中美雙方就此舉行了4次會談。
1954年7月21日,為了進一步表示中國對中美會談的誠意,中國釋放了4名扣押的美國飛行員。
1955年8月4日,已被扣押5年的錢學森收到美國移民局允許他回國的通知。10月8日,錢學森攜妻子蔣英和一雙幼小的兒女,終於回到了祖國的懷抱。
1964年10月16日,中國第一顆原子彈爆炸。
1972年2月21日,尼克松訪華,他後來在回憶錄中説,為了彌補當年杜勒斯對周恩來的不敬,決定在跨出飛機舷梯時,向周恩來先伸出手。
當然,這些都是後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