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雲| 普京還能挺多久？_風聞

20年前，當普京從葉利欽手中接過權杖時，他被認為是全球最年輕的領導人之一，20年過去了，這位硬漢也老了。

馬上就要70歲了，在中國，這個年紀帶孫子都力不從心。

當然，普帝似乎問題不大，如果跳廣場舞估計還能搶到C位。

畢竟，年初主顯節的時候，普帝還冒着零下15度的低温，跑到河裏泡了個冷水浴。

儘管身體還很硬朗，但他肯定沒有20年前的雄心了。

當年，他曾躊躇滿志地表示，“給我20年,還你一個強大的俄羅斯”。

如今，20年過去了，我們看到普帝錘車臣，錘寡頭，錘格魯吉亞，錘烏克蘭，曾經的“克格勃”活成了錘子，把擋在俄羅斯復興路上的釘子全錘了進去。

叮叮噹噹敲了一圈後，總算搞定內部問題，但他並沒有太大地改變這個國家的結構。

人生到了這個高度，不大可能只想着個人榮辱。

夜深人靜的時候普帝可能會感嘆，想不到還是活成了自己當初最討厭的樣子。這些年來，他把吃裏扒外的寡頭全換成了自己的小夥伴，可到頭來，小夥伴又成了寡頭，這仍是一個寡頭林立的國家。

更令人憂心的是，俄羅斯面臨的外部環境並不比蘇聯時代好多少，甚至還不如當初。

曾經還有意識形態加持，“老大哥”的光環讓它穩坐羣主寶座，偶爾發個均幣0.01的紅包還能讓小弟們激動半天。

如今，羣也散了，在驅逐寄生的猶太資本後，普帝和西方又徹底決裂，他和俄羅斯也再次成為英美放牧世界的“狼外婆”。

當然，即便如此，當地老百姓的日子也已經好多了。

01

撕裂的俄羅斯

嚴格來説，各地的老百姓都差不多，國泰民安、政通人和是根本 的社會追求。對於俄羅斯老百姓而言，能安安穩穩過日子，不用到紅場去向外國遊客兜售衞國勳章，不用擔心自己的子女淪為流氓或者娼妓，不用擔心自己手裏的貨幣一夜之間變成廢紙就行了。

就這個標準來説，普京已超額完成任務。

比起90年代的孱弱，現在的俄羅斯人有尊嚴，有面包，人均1萬美元，不用歸為貧困地區，沒有車臣鬧分裂那樣的糟心事，國際地位也不錯，真要拉下臉來，家門口也能一錘定音。

對此，經歷過90年代低谷的那羣人深有體會，他們也構成了普帝的鐵粉。

可是，並不是所有人都這麼看，尤其是俄羅斯的年輕人。

他們對90年代的痛苦沒啥記憶，他們從出生那刻開始就享受着和平，在他們看來，這是理所當然的，他們只在電視上看過俄羅斯軍隊錘別人，沒見過美國人在自己的土地上耀武揚威。

在他們看來，俄羅斯資源量世界第一，經濟卻持續低迷，作為曾經和美國並駕齊驅的超級大國的主要繼承者，如今經濟總量不到美國的十四分之一，甚至不如中國一個省。

過去5年來，同期年均經濟增長率只有1.5%，算上通貨膨脹，居民實際收入連續多年下降。

年輕人覺得難以理解，應該有人為此買單。

有這種想法其實很正常，社會是進步的，不能要求沒有經歷的人也靠吃“憶苦飯”包容現實。

對於俄羅斯年輕人來説，他們只看到就業難，貧富差距大，沒有希望等現實問題。

其實這種斷裂在很多地方都存在，例如香港。經歷過英國殖民統治的老一輩會明白歐美國家的虛偽，也更加珍惜今天的的和平，但年輕一代不會。

這種斷裂如果任其發展，待年輕一代成長起來後，整個社會就會撕裂。

當然，香港問題已經開始整治，亡羊補牢，還算趕趟，但俄羅斯卻看不到縫合的跡象。

納瓦里內告訴年輕人，是普京和他的統一俄羅斯黨造成的這一切，而根子是腐敗。

納瓦里內是俄羅斯反對派領袖，現在被西方譽為普京最大的挑戰者。

02

納瓦里內

我曾説過，這個世界上有兩件事容易獲得別人好感，一是找政府茬，二是講別人的悲慘故事。

前者讓人覺得你不俗氣，後者讓人覺得你滿懷悲憫之心，如果你能把兩者結合起來，那你就是耶穌在世。

納瓦里內就深諳此道。

這個45歲的中年男人，曾經也是立志要當律師，當金融家的，但被社會毒打過之後，選擇了從政，並且劍走偏鋒。

從2008年開始，小納瞄上了俄羅斯腐敗案，他不是什麼專業人士，一開始支持他的人還沒我們村裏人多。

但他堅持不斷輸出，把搞到手的各種腐敗案數據資料往外爆，漸漸混成大V。

其實爆料這種事情就看誰膽子大，你敢爆肯定就有人敢送，名氣越大，送的料越猛。

到後來小納索性成立反腐基金會，專門請人挖，且劍指最高層，這幫他賺足了眼球。

從2000年算起，小納僅用了12年就積累了競爭莫斯科市長的資本。

2012年，小納參加莫斯科市長選舉，以第二名敗北，那年他37歲。

今日俄羅斯報道説，納瓦利內運作的反腐敗基金會，名義上是揭露俄羅斯的腐敗案件，實際上是一個新聞組織，最終的目標是幫助小納獲得政治權力。為此，他們不惜煽動抗議，引發社會動盪。

他們還爆出小納的基金早在2012年就開始接受英國情報部門的資助，甚至抖出小納曾於2010年參加過耶魯大學“世界學者”計劃，並接受了6個月的培訓。

話裏話外的意思是，納瓦里內受境外力量控制，是個傀儡，目的是顛覆俄羅斯現有政權。

説實話，理智告訴我們，如果這些信息屬實，或者説有直接證據，納瓦利內早被定叛國罪了。

俄羅斯當局一直以貪污罪、挪用公款罪收拾納瓦利內，翻來覆去改判，説明吃裏扒外這條套不上。要麼小納並沒有勾結境外力量，只是純粹被利用，要麼確實做得滴水不漏，沒留下什麼把柄。

總之，即便小納是隻蒼蠅，那也是讓人抓不到把柄的蒼蠅。關鍵這隻蒼蠅還找到了蛋上的縫。

要説俄羅斯沒腐敗，世界人民都不會信。

其實他們自己也不信。

前幾天，俄羅斯衞星通訊社盤點了一下説：2020年俄羅斯腐敗造成的損失超630億盧布。

這麼直言不諱曬腐敗賬目的，全世界應該只此一家吧？

小納曾拍過兩部記錄片，一部反映俄羅斯前總檢察長柴卡·尤里·雅科夫列維奇的兒子及其同事的腐敗問題；另一部反映前俄羅斯總理梅德韋傑夫擁有鉅額財產，並通過慈善基金會構建貪腐系統問題。

儘管俄羅斯官方説他是想紅想瘋了，在碰瓷，但多數人還是選擇了相信，尤其是俄羅斯的年輕人。

03

俄羅斯困局

但腐敗會導致整個國家崩盤嗎？那也不一定。

老百姓對腐敗這事有時候承受能力挺強的，前幾天法國前總統薩科齊因貪污被判3年有期徒刑，法國沒亂，還有不少支持者打着橫幅力挺薩科齊；意大利前總理貝盧斯科尼一會被爆貪污，一會被爆嫖妓，醜聞一堆，全世界都以為他要完蛋的時候，他又滿血復活。

在西方，政客在貪腐和復出之間橫跳幾乎是常態，有時候反對派坐牢的經歷還能成為他們從政的資本，就是這麼魔幻。

不過，也可能引發血雨腥風，隔壁的棒子就是，當然，還有俄羅斯曾經的“戀人”——烏克蘭。

總結一下就會發現，腐敗案影響到什麼程度，一取決於內部矛盾有多激烈；二取決於外部有沒有攪屎棍。

今天，這兩個條件俄羅斯都湊齊了。

在很多人看來，普京是強人、硬漢。可強人、硬漢也有無能為力的時候。

本世紀頭十年，美國這個失心瘋患者齜牙咧嘴地在阿富汗挖地洞找拉登。

俄羅斯也因此贏得了比較寬鬆的發展環境。

再加上那幾年石油價格狂漲，躺油桶上的俄羅斯人呼呼大睡，做起了復興美夢，口水流了一地。

這期間在中國有種説法廣為流傳。

説俄羅斯90年代人均收入200美元，到了2008年達到了5000美元，2012年更是達到了12700美元。並且全民公費醫療，全民免費教育，連教科書和早餐券都有學校無償提供，很快就要邁入高收入國家之列。

以潘石屹、任志強、王利芬為首的微博大V們，把這一切歸於蘇聯解體、政治西化、經濟私有化的選擇，話裏話外替西方那套唱讚歌。

這些謠言在很長一段時間內橫行於網絡，被公知用作攻擊兔子的武器。

可沒過幾年，謠言熄火了，俄羅斯人用行動把公知們的臉打得稀爛，公知們摸了摸腮幫子，故作啥事沒發生，轉戰他處，那是2014年。

一方面，美國逐漸意識到阿富汗是個坑，把地刨了幾遍後，瞅了眼手裏的地鼠，吐了口嘴裏的土，選擇抽身。

另一方面，抽身後的美國很快把目光瞄準了歐洲東部（其實還有亞太），於是，2014年，烏克蘭危機爆發。

隨着親俄政府被推翻，俄羅斯對烏克蘭最後一絲耐心耗盡，緊接着克里米亞公投加入俄羅斯。

對此，美國和他的盟友們反手一個制裁，包括對俄羅斯的銀行、能源、防務等企業以及相關人員進行凍結資產、禁止交易等。

俄羅斯人的幸福生活戛然而止。

今天世界上有很多國家之所以貧窮，並不是因為他們不努力，也不是制度有問題，而是因為長期遭受制裁，例如東面的宇宙國，西面的伊朗。

俄羅斯也差不多，別看它塊頭大，資源多，但在制裁面前同樣脆弱不堪。這個世紀頭十年，俄羅斯經濟之所以能快速改善，純粹靠躺贏，與制度毛關係沒有，跟潘石屹、任志強、王利芬謠言三人組説的更是八竿子打不着。

這種靠資源積累起來的財富並不能説明制度優越性，生活在君主時代的沙特還人均2萬刀呢。

俄羅斯的經濟結構其實非常不合理。

蘇聯時期，整個紅色陣營曾建立過一套分工體系和統一的市場，運轉還算正常。蘇聯解體之後，羣也散了，世界進入了經濟全球化時代。

可俄羅斯並沒有融入世界，在世界經貿網絡中，頂多算個能源供應商，沒有很好的參與到國際分工體系當中。

按今天的説法，外循環玩不起來。

同時，內部又沒有完整的工業鏈體系，之前高度依賴重工業，進入21世紀後，又高度依賴能源產業。

長期以來，能源收入一度佔到俄羅斯政府收入的一半以上。

面對制裁，兔子家有句婦孺皆知的名言：“封鎖吧!封鎖個十年、八年,那時中國什麼都有了!”

這話不是誰都敢説的，至少普帝就不敢，因為他沒底氣，底氣就是完整的工業鏈條。

人口數量有限，工業化瘸腿，內循環也玩不起來。

很多人對普帝有好感，可作為一篇麼有感情的時政評論文章，我必須客觀指出普帝過去20年最大的問題，那就是沒抓住本世紀初的黃金十年補齊俄羅斯的短板（曾學中國一口氣建了15個經濟特區，但失敗了）。

外循環角色單一，內循環沒有建立，被對手一記左勾拳，趴地下至今起不來。

04

左勾拳

美國人的“左勾拳”不是前文説到的制裁，而是能源戰。

2014年開始，美國頁岩油氣產量大增，全球能源價格出現暴跌。2014年6月，石油價格尚有100美元/桶，而到了12月便降至每桶60美元，半年時間抹去40%。

這記重拳直接把俄羅斯干懵了，一度引發金融危機，盧布大幅貶值。

當時，普帝出來安撫民眾説，最多兩年就會恢復。

但他顯然低估了這次危機。

美帝顯然有備而來，擺明趁你病要你命。從2014年開始，世界石油價格長期在低位徘徊。

到2016年，俄羅斯GDP僅剩1.28萬億美元，相比2013年的頂峯縮水1萬億美元左右，到2020年也只有1.474萬億美元。

歐美製裁放血，再加上能源“左勾拳”，毛熊倒地下等着裁判數點。

這一背景下，國內矛盾陸續爆發，納瓦利內的支持者越來越多，曾經以為只是個賴瘡，搞了半天有可能是癌細胞。

西方趁機煽動鬧事。

這下，前面説的兩個條件都達到了。

四年前，懂王上台後，政策全面收縮，俄羅斯有了喘息的機會，可毛熊並沒抓住，普帝只顧着撩騷，“北溪-2”到2020年最後一天也沒搞定。

恐怕不是不想，而是根本搞不定。

如今，瞌睡喬逆襲成功，世界又是原來的配方和熟悉的味道。

而且，從這段時間的表現看來，瞌睡喬似乎比懂王、小黑都要老練。

名不見經傳的納瓦利內一直在那裏，以前只能用來給普帝添堵，如今瞌睡喬稍微撥弄了一下就成了過河的卒。

利用一個小小的反對派，順利攪和俄羅斯和歐盟的關係，不可謂不高。

一個非戰爭狀態下暗殺別國高級將領的國家，居然指責別國侵犯反對派人權，並以此為理由制裁別人，蘇萊曼尼表示不服。

當然，誰會管一個死鬼的叫屈。

總之，“北溪-2”熄火了，歐盟再次回到美帝身邊。

而且，烏克蘭東部再次陰雲密佈，烏克蘭政府軍已擺開陣勢，北約把炮架到了俄羅斯家門口。

不過，這些都是外部的，真正起作用的還是內因。

要通過武力或者制裁脅迫一個擁核大國、聯合國五大流氓之一徹底認輸，那是不可能的。更何況還有個流氓可能還會暗地裏遞刀。

其實，現在的一切都在指向俄羅斯下一輪大選。

很多人不理解小納為什麼會這時候返回俄羅斯。

不是因為他有多愛國，而是他必須趕回去撈政治資本。

上次中毒事件，無論是雙簧表演，還是劫後餘生，小納在俄羅斯年輕人心中的形象更偉岸了。這段時間支持者的遊行已説明問題。

躲在海外，意味着影響力一天天變弱，回去，則進一步強化小強形象，為他角逐大選打基礎。

俄羅斯人還是喜歡硬漢的，小納深知這點。

目前，普京繼續參選的可能性幾乎沒有，除了他，還有誰能和小納競爭？現在爆出的候選人名單梅德韋傑夫、紹伊古以及拉夫羅夫，年輕人已經看到吐。

現在看來，阻止小納參選的唯一方式就是和上次一樣，把他弄到監獄去，取消他的參選資格。

但這次恐怕沒那麼容易實現。內憂外患，普帝還能挺多久？70多歲老漢能過得了這關嗎？

05

結尾

對於中國來説，肯定不希望俄羅斯徹底倒下，也不希望一個徹底倒向西方的政客領導俄羅斯。

一個半死不活的毛熊才是好毛熊。

必要的時候拉一把，買它點土特產還可以的。

來聽聽王天王的表態：“對世紀疫情，中俄將會肩並肩站在一起，一起度過這次危機，共同對抗病毒”，同時也希望別國不要干涉俄方內政，同時還表示：世界越是動盪不寧，中俄合作越要堅定前行。

聽到這話，普帝緊握了一下拳頭。

克羅漢姆宮上空驚鳥飛掠。

未來的一年，世界會走向何方？

全文完，謝謝閲讀，文章首發於公眾號“觀雲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