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瓣8.9,過譽了嗎?_風聞
观察者网用户_239411-2021-03-23 15: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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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往那些可愛的超級英雄似乎永遠停留夢想中,他們越是被塑造成為好的“舞台角色”,越不像個真正應該解決現實問題的英雄。
扎克·施奈德所締造的超級英雄,嘗試觸及用人與超人(人-神)的關係,觸及社會的真相,但難點永遠在於如何講好一個關於神的故事,講述我們內心深處的靈魂渴望。
這種巨大的空缺,也是可能未來超級英雄電影需要探索的:在紛繁的後資本主義世代,人能否超越自身,超越了又將去向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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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月18日,時隔4年之久,一部超級英雄電影的導演剪輯版重新上線,《扎克·施奈德版正義聯盟》,引發了巨大的關注,截止目前,豆瓣評分8.9(評分人數超過10萬),IMDB評分8.4(評分人數超過16萬)。
關於《扎克·施奈德版正義聯盟》背後的故事,其中漫長複雜的鬥爭歷史如果要展開,可能需要多倍於本文的篇幅,在此我們不進行贅述。
“導剪版運動”前情提要,滑動閲覽
如已瞭解,可跳過直接看正文
命途多舛的DCEU,
與扎克·施奈德版《正義聯盟》
2011年,華納在漫威宇宙極其成功的情況下,與以漫改片成名的導演扎克·施奈德合作,推出以DC漫畫超級英雄為基礎的DC電影宇宙(以下簡稱DCEU)。
在開創之初扎克·施奈德就以《鋼鐵之軀》(2013)、《蝙蝠俠大戰超人:正義黎明》(2016)定下了DCEU的基調:偏重黑暗與現實主義,與漫威宇宙的輕鬆明亮做出審美上的區隔和差異化,以吸引觀眾。
尤其是在《BvS》中,更能凸顯扎導的個人風格與華納高層的市場策略之間的矛盾,這從《BvS》的院線版(151分鐘)與導剪版(183分鐘)之間的口碑差距可見一斑。
經歷了一系列票房口碑上的失敗後,再對比同時期漫威宇宙的熱火朝天,此後據綜合報道顯示,華納決定將砍掉其他鋪墊的劇集和電影,在只有2部電影的情況下,直接上映《正義聯盟》——在《復仇者聯盟》上映前,漫威宇宙已有5部電影上映,復聯中的4位超級英雄都有自己獨立的故事。
這樣的匆忙直接導致了扎導所構想的整個DCEU計劃被打亂:《正義聯盟》的故事從兩部壓縮至一部,《海王》中的設定甚至與《正義聯盟》前後矛盾,喪失了漫威電影宇宙間那種值得挖掘的有趣勾連和互動。
隨後,扎導經歷了家庭變故,又經過一系列的人事鬥爭,最終華納請來了漫威老將喬斯·韋登(《復仇者聯盟》1、2的導演)接手已經主體拍攝完成的《正義聯盟》。韋登在扎導的素材基礎補充了劇情,並插入了一些純熟的爆米花笑料。
2017年,這版臨時拼湊出來、縫合怪般的《正義聯盟》匆匆上映,不出預料在市場上口碑與票房雙雙慘敗,並導致了目前DCEU的近乎停滯。
在那之後一羣鐵桿的扎克·施奈德影迷發起運動要求華納放出原本由扎克·施奈德執導的原始版《正義聯盟》,或許是越來越浩大的聲勢。讓華納和背後的母公司認識到這其中的市場機會,最終還是將扎克·施奈德找回來。
HBOmax則重新投入資金製作完必要的特效以及一些補拍的鏡頭,扎導放棄了導演收益,只求獲得全部的導演剪輯權,才有了我們現在看到的這版《正義聯盟》。
在這種“有今生沒來世”的背景之下,導剪《正義聯盟》幾乎將電影開拍之初所有的構想都完全呈現出來,從影片質量、節奏和完成度上,其中的彩蛋變成了“恐龍蛋”,龐大到甚至可能影響觀感的程度。
也正是結合了這樣複雜的背景,對這部電影的評價,是無法在真空中、以一種單獨的電影維度來進行評判的。
今天,我們不止想要回答,《正義聯盟》到底質量如何、是否過譽的這個問題。它背後所呈現的議題之複雜,也不能簡單用“粉絲狂歡”“粉絲打高分”就可以輕鬆回答。
我們更想要去探討:在這十年間,超級英雄是如何成功,又帶來了怎樣的變化?我們如何看待超級英雄,又是如何看待我們自身?而扎克·施奈德想要討論的關於超級英雄的深沉內核,到底為何?

part 01.
正義聯盟的輓歌(Eulogy for Justice League)
當然,大家可能首先想要了解的問題,就是這版《正義聯盟》到底好不好看?
扎導版《正義聯盟》從電影性上,是毫無疑問明顯優於院線版的:雖然整個劇情主線沒有大的區別,但是基本上在所有的方面都有所超越:故事流暢、風格統一、人物塑造完整。
扎導版《正義聯盟》(後文簡稱為《正聯》)形式最大的不同之處,是將電影分成了很明顯的六節(Part)。每一節都會用黑屏打出主題。我們實際上可以認為扎克·施奈德是將這版《正聯》做成了一個迷你劇(Mini Series)的形式:每一節可以視作美劇中的一集(時間也差不多40分鐘)都延續了整個電影的主線,同時也有自己的重點,和相對集中的人物塑造。
第一節亞馬遜對戰荒原狼,整個危機如何展開;第二節是蝙蝠俠尋找幫手;第三節的視角集中於兩位未出現在之前電影中的英雄,鋼骨維克多·斯通和閃電俠巴里·艾倫的起源;第四節則回到主線,圍繞母盒的第一次攻防戰;第五節則是復活超人和超人的個人故事……
有一個段子戲稱:你以為你看的是《正義聯盟》,其實你看的是《蝙蝠俠:聯盟之始》《神奇女俠:母盒之謎》《海王外傳》《超人歸來》《閃電俠》《鋼骨:源起》,《正義聯盟123》高潮MV……這還不包括結尾龐大的彩蛋部分。
這樣的處理,讓整個故事都變得更加清晰,在院線版中被砍得支離破碎、徹底淪為工具人的鋼骨、閃電俠都有了完整的人物動機和弧光發展。
同時扎導的一貫美學也在這個版本中被較完美地發揮了出來。除了負面評論中常被提及的慢鏡頭過多以外,導剪版的動作設計、鏡頭、燈光、調度都屬於有所提升,流暢自然、節奏把握都勝過院線版許多。

如果回頭來重新梳理劇情,我們也可以立刻發現這部電影與前作《鋼鐵之軀》《蝙蝠俠大戰超人》的最大不同:整體調性變得更加輕鬆,加了不少幽默橋段,也放棄了過去兩作想要嵌入的所謂“暗黑敍事”,變成了一個比較單純的英雄集結打壞人的故事。
《鋼鐵之軀》想要討論一個現世神如何與他身上的人性相處;而《蝙蝠俠大戰超人》則反過來,想要從人的角度討論凡人與神的關係。這毫無疑問都是相當深刻的主題,但是回顧這兩部前作,可以發現扎克·施奈德並不能處理好這樣的主題。
縱觀扎克·施奈德的電影,我們會發現他在美學感覺、動作場面設計上是超一流的水平,但是他很難處理好人類情緒和動機。他電影中的人物,雖然都有着苦大仇深的狀態,但是人物的情緒和動機往往是平板的、僵硬的,這讓他們在電影裏做出的選擇往往不讓人信服。
比如《鋼鐵之軀》中雖然花了很多時間鋪墊超人的背景,但是超人對人類的態度的轉變仍然顯得浮皮潦草;《蝙蝠俠大戰超人》裏,蝙蝠俠僅僅是因為他和超人的母親都叫做瑪莎就放棄最後一擊最終和超人成為了朋友,這已經成為電影最經典的笑話。
所以扎導版《正聯》迴歸到簡單的英雄集結主題,就相當於迴避了扎克·施奈德最大的弱點。這版《正聯》流暢、漂亮,超過院線版遠矣,卻喪失扎克一貫想要探討的深沉母題與內核。
但必須指出,漫改超英片作為一種商業類型創作,其藝術價值往往服務於商業價值——這也是之前華納和扎導圍繞DCEU(DC電影宇宙)進行一系列鬥爭的根本原因。
影史上只有那些大師級的導演才能夠利用商業類型敍事來完成他對於藝術價值的追求。比如DC電影的“前輩”——諾蘭就是典型:他的蝙蝠俠三部曲在商業和藝術上都獲得了極大成功,無論是娛樂性、技術手法還是思想深度都相當被認可。
而公允地説,扎克·施奈德距離這個標準,還有很長一段距離。這版《正聯》只能算是發揮比較良好的商業作品,在漫改片這個小門類裏,考慮到它之前複雜的歷史,是出色的漫改片。如果認為它真能夠在影史中佔據一個怎樣的地位,那確實是過譽了。
part 02.
最後的歷史人**(The Last History Man)**
藉由這次《正聯》的重新上映,另一部扎克執導的超級英雄電影也被反覆提及,那就是同樣在當年票房和口碑遇冷的《守望者》(Watchmen),上文所提到的扎克心中的關於超級英雄的深沉母題與內核,便是延續自這部作品。
很難相信《守望者》僅僅是扎克·施耐德的第三部正式執導的長片,第二部漫改電影(第一部是《斯巴達300勇士》),以及第一部超英電影。DC把這一部電影放到DCEU企劃之前,甚至是整個超級英雄電影興起之前,現在想想是很不可思議的一件事。
毫無疑問,如果《守望者》是2020年上映而非2009年上映,它會獲得遠比它現在要更好的票房和評價。電影在十多年前想要討論的那個母題,也是我們經歷了這十年超級英雄電影高強度轟炸之後會產生的疑問:
超級英雄究竟給我們的生活帶來了什麼?
在此有必要回顧一下《守望者》的基本故事:故事發生在冷戰的最高潮,1985年。在那個世界,超級英雄不過是一些穿着戲服打擊犯罪的義警,沒有任何超能力;唯一一個有着超能力的人是曼哈頓博士,由一次失敗的高能物理實驗所製造,他已經超越了人性,變成一個能夠在時間中穿梭,塑造物理現實的量子神靈。
在那樣一個冷戰的高峯之中,迫近的威脅投下了最深重的陰影:一場毀滅地球的核戰爭。在這樣一個威脅面前,這些打擊犯罪的所謂超級英雄們都無足輕重,而唯一有可能阻止這個毀滅結局的曼哈頓博士又變得越來越失去人性,那麼,人類該何去何從?

《守望者》(2009)
《守望者》也嘗試回答這樣一個問題:世界的麻煩是物理能力的進步能解決的嗎?是幾個身負特殊戰鬥技能的人可以搞定的嗎?
毫無疑問扎導的答案是否定的,《守望者》深層的內核起源於被譽為神作的阿蘭·摩爾漫畫同名原著,既凝結了美國國內對越戰的反思,也繼承了法國六十年代左翼運動的思潮。
技術進步與身負絕技解決不了問題,二戰英雄們的落幕、曼哈頓博士的離去,也回應着二戰以來靠技術迭代進步而支撐的美國夢的破碎。《守望者》的故事設定在八十年代,冷戰結束之前,還沒有新一輪的互聯網技術讓美國經濟再次騰飛。
扎導優點正在於,他質疑資本主義下的單線進步主義,於是科學技術塑造的新神(曼哈頓博士)正轟然倒地。不巧的是,在電影上映的2009年,雖然剛經歷了金融次貸危機,隨着強勁的注資救市,大眾主流仍然期待一輪新的蓬勃,反恐戰爭也基本勝券在握。
在資本主義世界,一切看起來並沒有壞到那麼難堪,所以人們更多選擇擁抱用新技術揍得壞蛋爆頭逃竄的漫威,而對於《守望者》這樣在資本主義生產框架中誕生出的反資本主義的作品,無疑接受程度並不會太高。
《守望者》就是這樣一部“反超級英雄”的超級英雄電影。**它的唯一錯誤就在於出現得太早,在大家都還不甚理解超級英雄為何之前,就已經徹底地解構了超級英雄電影。**這也是為何隨着時間流逝,尤其在當下,《守望者》的價值被更多的肯定。
到了2021年,我們回顧這十年間的商業電影發展與社會現實,就能更清晰地理解整個超級英雄電影譜系的邏輯。
縱觀漫威的電影宇宙,我們會發現這樣一個基本事實:這個超級英雄宇宙是完全舞台劇化的:在這個宇宙裏,一切的戲劇衝突都落到了英雄們互相的關係上,而跟這個世界的其他一切沒有關係。
所以我們可以看到,就算在電影裏紐約被炸成了一片廢墟,或者整個世界的人類都消失了一半,電影中的社會生活幾乎不會有任何變化,民眾仍然生活在日常的秩序之下。
電影的色調永遠是明亮的,就算是毀滅也沒有鮮血和殘肢;甚至世界上的人被殺掉一半,表現形式只是一個響指。就算整個世界即將毀滅、或是已被毀滅,這些舞台中央的英雄們都能夠發揮他們的力量將一切都逆轉回這個正常的秩序裏,獲得一個皆大歡喜的結局。
這背後是一種輕巧的問題解決邏輯:在潛意識中,不必付出什麼代價,超級英雄就會來拯救我們,把惡魔塞回到瓶子裏,而整個世界會恢復成“正常”的樣子。
而《守望者》中那個迫近的核戰爭的背景,完全可以無縫地移植到如今的這個瘟疫肆虐的時代裏來。在超級英雄電影疲軟的年代,我們也許會產生這樣一個根本疑問:在如今的現實中,超級英雄真的有意義嗎?
從這個角度,實際上扎克·施奈德的DCEU中想討論的那個“現世神與人類的關係”,是《守望者》想要討論的議題延伸,不過是把曼哈頓博士替換成了超人。
這原本也是扎克想要在《守望者》和DCEU中討論的深刻議題,卻因為製片公司的市場策略失誤,以及扎克本人的風格偏向和敍事缺點。導致了《正聯》最終還是退回到了一種與漫威相同的敍事套路中,也就是構建一個方便省事的“他者”來作為戲劇中最終的衝突對象。
DCEU中的達克賽德(《正聯》的最終反派)也好,MCU的滅霸也好,長相類似,目的也類似,作為“他者”(Alien/Otherness)反正就是要毀滅地球,動機可以隨便編,我們的英雄們就負責把壞人幹掉,就皆大歡喜了。
本節的標題,“最後的歷史人”的概念,出自於弗朗西斯·福山一本爭議性極強的著作:《歷史的終結與最後之人》。
三十年前,福山提出,民主社會將會是歷史的終結,社會中最重要的那些問題都被解決了,人只能去面對生活中那些次等的,雞毛蒜皮的小事,即尼采的**“末人”。而“歷史的人”**(history man)則不同:在他的面前仍然有最根本的,關乎整個世界的困境,需要去解決。他解決問題的過程,就是創造歷史的過程。
超英片,我們可以視作是這種歷史之後的產物:觀眾作為末人,生活中已經沒有危機,只能通過超英片去想象一種世界性的危機。英雄們成天面對世界毀滅的難題,在兩個小時之內予以解決,觀眾能夠走出影院,在夜晚安然睡去。
但是2019年的《小丑》,卻恰恰打破了這種常規的範式,它的成功也帶來了巨大的爭議:它所塑造的那個小丑,那個在故事裏引發了暴亂的不自覺的精神病患者,身處的那樣一個社會與如今這個社會毫無二致,割裂、極化、貧富不公。
他所面臨的困境與影片的觀眾也一樣,被這個社會不斷規訓和否定,只能通過假笑去面對。於是主角小丑理所當然的做出了那樣一個選擇:在電影中“砸爛”那個舊世界,引發瘋狂的浪潮,成為最後的歷史人。

《守望者》(2009)
距離福山《歷史的終結》的發表已經過去40年。歷史還沒有終結,而是剛剛開始。比起超級英雄電影中等待拯救的普通人,我們好像愈加地偏向成為小丑,在電影院中放肆大哭、大笑,宣泄完畢之後,再回到現實中來,去面對自己的生活和問題。
同屬於DC的兩部電影,《守望者》與《小丑》,跨度十年,兩部“反超級英雄”的超級英雄電影,充當了這個超級英雄時代的開始和結束。
part 03.
郊區的耶穌(Jesus of Suburbia)
2019年,隨着《復仇者聯盟4:終局之戰》上映並獲得全球票房第一(最近因《阿凡達》重映而被反超),漫威電影宇宙迎來了最高潮,也迎來了上一個階段的終章。恰逢這兩年因疫情造成的北美電影院線的停滯空窗期,加之狂歡過後的失落、疲憊,也不由得讓人思索和回望,超級英雄電影十年,帶來了多少改變?
漫威系超英電影讓迪斯尼在過去十年中賺得盆滿缽滿的同時,某種程度上也騎劫了整個好萊塢電影工業:它幾乎將好萊塢從導演編劇、到特效製作,到最基礎的拍攝團隊……通通都吸納進入它那套巨無霸的流水線體系之中。
在這樣的體系中,超英電影從類型轉化成了一種題材:超級英雄可以是任何一種類型,用於滿足觀眾的全光譜類型偏好。
比如,《鋼鐵俠》是科幻片;《美國隊長》是諜戰片;《雷神》是西式奇幻;《銀河護衞隊》是科幻喜劇;《蜘蛛俠》則是校園青春片。這套超英商法將傳統好萊塢商業類型片中的以故事為中心,轉換成了以人物為中心;這些超級英雄人物之間的關係,可以生髮出無窮無盡的故事,為漫威和迪斯尼創造無窮無盡的收益。
這套商法走到今天,面對的問題也顯而易見:人們審美疲勞了。以漫威超英片為首的好萊塢商業電影已經落入了過度的流水線化和工業化的窠臼。
觀眾坐在電影院的座位裏,就大致能夠預料到電影的整個走向:哪裏引出人物,哪裏插入適當的笑話,哪裏會有衝突,衝突在第幾分鐘爆發,最終矛盾如何解決等等。
甚至每部電影的評論也成了套路:在上映之前每一次都有看了提前場的評論人盛讚“這是漫威史上最佳”,上映之後豆瓣評論最高的幾篇中一定有《帶你尋找片中的XXX個彩蛋》,從無例外。
回頭去看過去十年的好萊塢商業電影,我們可以察覺到好萊塢類型敍事能力的明顯下降:不光是上世紀90年代那些經典的、類型敍事和藝術性俱佳的電影已經鳳毛麟角,如今商業類型片能夠將一個故事説好,沒有明顯破綻都已經成為了一個較高的標準(可參見《星球大戰》新三部曲)。

本節的標題,《郊區的耶穌》,是綠日樂隊(Green Day)2001年的專輯《美國傻帽》(American Idiot)中的主打曲。其中有一句歌詞:在這片假信的土地上,他們不信我(In the land of make believe, they don’t believe in me)。
我們對超級英雄的態度,可能就是這個短語:make believe。超級英雄的時代會過去,人的時代要來臨。未來十年的電影,如果還是熒幕上的一坨又一坨超級英雄打來打去,那就太無趣了,不是嗎?
超級英雄電影本質上始終在處理一個問題:人超越肉身,將去向何方?
漫威通過一個個塑造超級英雄,是再次在超英身上講凡人的故事,這時超英的能力就純粹成為解決問題的buff與外掛,大家看得又能代入自身,而又愉悦無比。這就是鋼鐵俠託尼·斯塔克成為漫威系列起死回生的關鍵。
但漫威式“舞台劇”的觀看疲憊正在於,漫威世界的温暖,並不能觸及到我們這個真實世界的方方面面。那些可愛的超級英雄永遠留在了夢想中,他們越是被塑造成為好的舞台角色,越不像個真正應該解決現實問題的英雄。
他們更加不是尼采意義上的“超人”,他們並沒有更加迥異凡人的堅韌靈魂,沒有神性曾是他們過去成功的優點,也是他們魅力不足的關鍵。
扎克·施奈德締造的英雄們,嘗試觸及用人與超人(人-神)的關係,觸及社會的真相,但難點永遠在於如何講好一個關於神的故事,講述我們內心深處的靈魂渴望。
麻煩的是,扎克並不擅長處理人物內心,他能感知到非人的內心不是什麼,卻很難説清它是什麼。就像《守望者》裏的曼哈頓博士一樣迷茫,最後還是得用凡人的愛來拉回到這個世界。當然,這些描寫顯然也是習慣了漫威角色套路的編劇導演們根本無力觸及的。
這種巨大的空缺,也是未來同類電影劇作需要探索的:在紛繁的後資本主義世代,人能否超越自身,超越了又將去向何方?
更核心的問題在於:是否有一種超越,能像一束嶄新的光照進現實,幫助我們多少遠離這個世界的困難,多給我們一些希望?用新的超級英雄的探索、而不只是舊的“舞台故事”,來讓人能夠make believe?哪怕這其中展現出更多的過程困難與失敗。
這或許就是扎克·施奈德,和他的《正義聯盟》所帶給我們的思索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