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股大時代：獅子山下且共濟_風聞

　　花兒街參考 · 出品 

　　作者 | 林默

　　3月23日，百度正式回港上市，股票代碼9888。

　　港交所素有，為特殊時代窗口下的代表性股票，分一個討口彩的代碼的習慣。上世紀90年代，青島啤酒成為第一家直接在香港上市的內地企業，港交所特意把168的股票代碼留給了它。

　　這是一個特別奇妙的組合，一直被憾稱錯過移動互聯網時代的百度，與近乎曾錯過了整個科技互聯網公司的香港市場。

　　他們各自有曾經適應的最好的時代，也有繁花迷眼踏空一步的落寞。只能靜候下一個時代大浪頭的出現。

　　目前看，百度是押對了AI的。而隨着重量級互聯網科技公司紛紛東歸南下，資本市場人士南望，説香港市場的又一個大時代來了。

　　只是大時代前面，其實也皆是大時代。所有擋住路口的老豪門，也曾經都是吹來時代氣息的新豪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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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amn you!”

　　方進新拍案而起，拂袖離開英國人把持的香江交易所。“華人證券交易會就此成立。”即使同伴潑冷水，他依然斬釘截鐵的宣稱“我就是要做這個夢”。

　　經典港片《大時代》的故事，從這個時間點一路跌宕展開。

　　這是一段取材自真實歷史的劇情。上世紀60年代，香港殖民地色彩依舊濃厚，證券交易所由英資主導。交易所裏掛牌上市的，也都是英資公司，華資企業想上市融資卻不得其門而入。

　　1969年，在6歲就會炒股，遊美歸來的李福兆的牽頭下，香港第一家華資證券行遠東證券交易所成立，江湖人稱“遠東會”。

　　當時當地，在李福兆的眼裏，遠東會可能只是一個與英國人分庭抗禮的交易所。他也許未曾想，遠東會將是一個支點，撬動一個波瀾壯闊，也波譎雲詭的大時代。

　　名門子弟李福兆種下支點的這一年，山西省陽泉縣一個普通的工人家庭裏，李彥宏剛滿一歲。

　　出陽泉再向西一千多公里之外的祁連山下，一個叫李小加的北京孩子，跟隨支邊的父母，度過自己貧困的童年。

　　兩年後，與香港隔海遠望的海南島上，馬化騰出生在一個南下幹部家庭。他的父親，有一位名叫李嘉誠的據説私交甚篤的潮汕鄉黨。

　　世界把許多巧合埋下遙遠的種子，遠到他們都不會覺得，彼此之間會有什麼聯繫。

　　1972年，遠東會迎來了，最有示範效應的一位客人——李嘉誠。

　　曾有堪輿人士預言，李嘉誠財庫連綿。

　　準備在香港城市化進程裏，更好地收割地產紅利的長江實業，在1972年上市了，正趕上牛市行情的巔峯階段，上市後又連發新股融資，籌得資金全部用於收購土地，土地儲備增長了20倍。

　　當年在香港做生意，可以有多野？

　　今天看到別人炒股賺錢、公司上市，人們開户的開户，創業的創業，但是當年還有一批人在費心琢磨——怎麼能再去開一間證券交易所？

　　大博弈年代，大賭徒想開賭場。

　　於是，“金銀證券交易所有限公司”(俗稱“金銀會”)和“九龍證券交易所有限公司”(俗稱“九龍會”) 等華資證券交易所相繼成立，加上原來的香港證券交易所，香港股市“四會鼎立”。

　　而除了長江實業，還有一大波華資地產企業也在這一時期爭相上市，如鄭裕彤的新世界、李兆基和郭得勝的新鴻基。

　　這些企業不僅此後壯大成香港經濟的中流砥柱，也締造了香港此後幾十年的豪門格局——所謂的“四大家族”就此奠定根基。

　　這其中，最引人矚目的依然是李嘉誠，1979年，他成功收購香港四大洋行之首的和記黃埔，就此奠定了華人首富的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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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家交易所共存的生意一直奔跑到1986年，香港會、遠東會、金銀會、九龍會合併成香港聯合證券交易所，併成為國際證券交易所聯合會的正式會員，香港恒生指數成為全球最重要的股指之一。

　　強大並不總意味着獨立。

　　當香港的豪門世家在崛起的過程中密切合作縱橫，產業觸手四處延伸，對香港經濟控制力不斷加強，港交所也漸被綁定在“四大家族”的大船上。

　　港交所成立的這一年，石油工人李小加帶着40美金，赴美留學。

　　李彥宏正在讀高三，一年後他考入了北京大學謎一樣的，圖書情報專業。

　　在深圳中學讀初三的馬化騰，成為全校第一個看見並拍攝哈雷彗星的人。

　　一個叫馬雲的年輕人終於勉勉強強考上了杭州師範學院，就讀外語系。

　　世界把一道微光打進他們的命運，但誰也不知道，前路會通往哪裏。

　　1992年，《大時代》在香港熱播，萬人空巷。而在人們追往憶昔股市上個世代的傳奇之際，新的大時代也在徐徐展開。

　　這一次，風從北方來。

　　《大時代》播出的同一年，總設計師在深圳河對岸畫了一個圈。

　　上世紀90年代，正在崛起中的中國企業，亟需資金支持。總設計師亦鼓勵中資企業向外拓展，吸引外資。

　　時任港交所主席的李業廣，迅速意識到這是香港市場不能錯過的時代機遇。1992年，李業廣給當時的國務院總理朱鎔基“上書”，懇請內地國企赴港上市。

　　當年，青島啤酒成為第一家直接在香港上市的內地企業。自此，香港市場開啓“H股”時代。

　　青島啤酒的上市儀式一反傳統。“從香港聯交所成立那天起，所有公司上市都是開香檳酒慶祝，唯獨青島啤酒上市這一天，開的是青島啤酒！”“H股之父”、首任中國證監會主席劉鴻儒在著書回顧中國證券市場發展時這樣寫道。

　　港交所還特意把168的股票代碼留給了青島啤酒，寓意一路發。

　　投資者的反應也異常狂熱。青島啤酒早晨發行，結果前一天夜裏領取申購表格的申購者就排起了幾百米的隊伍，最終超額認購達400多倍，凍結了幾千億的資金。

　　青島啤酒也確實不負“168”，這家百年老店就此擴張提速，完成從偏安一隅向國際品牌的跨越。

　　李業廣的這張“內地牌”，也給港交所打出了一個新天地。港股市值從1990年初的1萬億港元，到2006年李業廣卸任不久突破了10萬億港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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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豪門對時代，最深刻的影響力，終於體現出來了。他們曾經是新鋭，他們曾經是磁石，但他們也可以是，擋住一個新時代高企的門檻。

　　1999年，馬化騰開始創業。江湖傳説，老父親曾把他引薦給李嘉誠，但這位地產大佬對互聯網涉足不深，也看不明白。最終，還是李嘉誠的兒子李澤楷出面，投了220萬美元，拿下了20%的騰訊股份。

　　人生最大的遺憾不是得不到，而是得到卻失去。對於李澤楷來説，就是如此。2001年，這位小超人賣掉了騰訊股份，彼此還覺得十幾倍沒少賺，卻不知道自己失落的是超越父親甚至問鼎全球首富的機會。

　　李氏父子失去的是騰訊，港交所失去的是一代互聯網科技企業。

　　世紀之交的1999年，除了馬化騰，馬雲也撲騰跳入新興的互聯網大潮，在杭州的自家公寓裏成立了阿里巴巴。

　　留美多年的李彥宏受邀參加國慶慶典，同樣起意回國創業。2000年，百度成立。五年後，百度在美國上市，創下外國公司在納斯達克的漲幅記錄，股價當天就從27美元的發行價上跳到120美元左右。

　　就在百度上市的這一年夏天，硅谷知名風投公司聯合組織了一次中國旅行，此次踩點兒之後，包括紅杉在內的一大批外資基金，紛紛選擇在中國設立機構。

　　這是內地科技互聯網創業格局即將改寫的大年份，這片土地上的機遇與紅利撲面而來。但除了2004年在港上市的騰訊，這一切都註定與香港市場無緣。

　　四大家族對港交所的深度影響，不僅體現在港交所上市公司的產業格局，多為地產和實業；更讓港交所的交易規則，也滯留在上一個時代。

　　港交所有一條明確規定——不接受同股不同權的公司上市，而正是這條門檻，把無數內地互聯網科技企業拒之門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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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0年，港交所迎來了李業廣之後的又一位改革家——李小加。

　　從石油工人到記者，再到律師、投資銀行家，李小加赴任港交所之前，已位至摩根大通中國區主席，曲折的履歷本就可謂大時代的縮影。

　　2013年，阿里巴巴因為同股不同權架構不符合上市規則，被迫放棄香港上市，改道美國。

　　與阿里巴巴擦肩而過，令李小加深受刺激，為此在2013年寫了一篇5000多字的日誌，以傳統先生、創新先生、大基金先生、小散户女士等九個身份代表不同立場，爭論是否該為多層股權制開綠燈。

　　“就是説你在水裏邊的魚還是要更新換代，不能一直是原有的這樣一些老的銀行、房地產這些股票，這些東西必須變，否則的話你市場沒有任何新的生命力”。

　　彼時，港交所在全球IPO集資總額排名已有所下滑。

　　畢馬威分析，到2017年時，香港市場IPO集資額降至2012年以來最低水平，其原因便是缺少“巨無霸”上市公司。

　　2018年，港交所終於下定決心推行新政，劍指互聯網科技公司。

　　當年7月，小米在港交所掛牌，成為第一個同股不同權的港股公司。兩個月後，美團登陸港股。2019年11月，港交所補上了七年前的遺憾，迎接阿里巴巴迴歸。

　　一年後，李小加卸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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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香港歷史故事穿插了各種危機，但我們總是憑那股‘做得到’(can-do)的香港精神推翻末日論者的觀點。”香港金融管理局總裁餘偉文道。

　　雖然近年來國際大氣候風起雲湧，獅子山下，亦歷經種種政經風雨。

　　但港交所依然屢屢摘得全球募資額桂冠，這其中，迴歸的中概股堪比“定海神針”。

　　2019年阿里巴巴回港二次上市募資超過1000億港元，佔到港股全年融資總額的30%以上。2020年網易和京東兩家回港上市的公司募資之和超過500億港元，而此次百度二次上市，預估募資額近240億港元。可以預見，2021年也將成為港股募資大年。

　　越來越多科技公司將香港視為紐約之外的另一個融資選擇。曾經遠赴美國上市的中國科技公司排隊“回家”，也成為一道風景線。

　　有人説，隨着百度登陸港交所，意味着中國第一代互聯網創新型企業基本已在香江完成聚首。港交所找回了BAT，港股“失去”的二十年科技夢，終於圓滿了。

　　其實錯過的時代，是找不回來的。

　　百度正式登陸港交所的另一重意義，在現實意義上，其實比BAT合體港交所要重要的多。百度在港交所上市，還意味着香港市場擁有了一隻真正意義上的AI標的。

　　經過多年的鋪墊，AI在近兩年開始進入正式大規模商業化階段。這一次，不僅是百度率先站上了風口，港股也將成為其新的舞台，AI第一股、全球四大人工智能公司、全球前二自動駕駛公司、全球第一智能屏……是這些概念與前景，才吸引舞台上的追光燈打過來。

　　“人生不免崎嶇，難以絕無掛慮。既是同舟，在獅子山下，且共濟。”

　　1979年，羅文演唱了這首《獅子山下》，很快被視作香港的“城歌”。沒有比這首歌更能代表這座城市拼搏自強，開拓進取的精神傳承。

　　2013年，在李小加因為阿里巴巴未能在港二次上市痛心的那一年，百度推動成立了深度學習研究院，李彥宏自任院長。

　　浪成於微瀾之間，在商業世界的追光還遠未至時，百度開啓了AI技術智能化階段。李彥宏回憶説，到2012年的時候他就在思考AI技術是否已經迎來了歷史轉機。因為計算能力不斷的在提升會迎來一個爆發點。隨着計算成本不斷下降，數據越來越多，過去我們認為不可能的事都將變為可能——其中就包括人類對智能技術的孜孜以求。

　　一個人、一家公司、一座交易所、一方城市，最難推的籌碼，是對時代推出的籌碼。

　　“在獅子山下相遇上，總算是歡笑多於唏噓”。

　　2017年10月27日，港交所交易大堂關閉。《大時代》中很多場景都是在這個大堂內拍攝，有人説，交易大堂的退役，標誌着一個大時代的結束。

　　李小加在關閉交易大廳紀念儀式上最後説道：“大時代沒有結束，只是在這個場景中結束了，新的大時代，一個大大的時代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