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史前四佔其三，可北京文化的錢去哪了？_風聞

　　作者|魏妮卡

　　編輯|李春暉

　　開年被立案調查的電影圈新貴北京文化，麻煩事如癱倒的多米諾骨牌，一件接着一件來。

　　1月底，北京文化此前興師動眾8億壕買東方山水，向興業銀行貸款5億，一年到期逾期未還，正籌措變賣資產還錢。3月初，又雪上加霜地因《無名之輩》合同糾紛案被銀行凍結540萬元資金。緊接着，北京文化延遲兩月向深交所回覆問詢函：承認董事會新聘會計事務所的提案被兩大股東否決，這已經是股東第二次否決董事會提案，股東與董事會的矛盾被搬上台面。

　　這一系列事件的發生，讓外界注意到北京文化的缺錢情況超乎想象。而更令人想不到的是，春節檔大賣的爆款電影《你好，李煥英》，北京文化作為第一齣品方，卻只賺了個零頭。電影票房27億的時候，北京文化公告稱只賺了6000萬。如今票房53億了，北京文化也最多隻賺了約1.2億。

　　1.2億，對於當前的北京文化來説，杯水車薪。

　　這幾年北京文化堪稱電影圈最炙手可熱的新貴。中國電影票房榜上，前四名有三部都來自北京文化。只有一部《哪吒之魔童降世》是光線的，還是動畫片。等於中國最賺錢的真人電影都是北京文化參與出品的，《李煥英》還是第一齣品方。

　　為何這樣一家公司如今會落得個欠一屁股債的境地？北京文化的錢去哪了？

　　為他人作嫁衣的爆款

　　春節檔大戰前夕，硬糖君注意到作為《你好，李煥英》第一齣品方的北京文化，幾乎在電影的宣發中神隱，而真正在台前幕後賣力宣傳的是作為第二齣品方的儒意影業和第三齣品方的貓眼。屆時業內流言四起，傳聞《你好，李煥英》早已被北京文化提前將大頭份額賣於他人，電影主導權已不在北京文化手裏。

　　果然在《你好，李煥英》大賣27億之際，北京文化宣告《你好，李煥英》收益僅有大跌眼鏡的6000萬，而港股上市的恆騰網絡隨後發佈公告稱，旗下儒意影業才是《你好，李煥英》的主要出品方和最大保底發行方，但並未透露具體額度。消息一經發布，恆騰網絡股價一路飆升，月漲幅高達295%。

　　過去一向喜歡玩保底的北京文化，這次卻拱手將爆款的大頭收益送給了別人。結合此前北京文化高管婁曉曦的實名舉報，**北京文化現在留在手上的電視劇存貨，幾乎都在發行前便被倒手賣出份額，用於向上市公司輸送業績。**比如剛播出的《大宋宮詞》和受鄭爽影響的《倩女幽魂》兩個項目，在2018-2019年已向上市公司輸送了7800萬業績。

　　原本硬糖君還擔心《大宋宮詞》會像《球狀閃電》一樣，因為高溢價沒人接盤後續事務而無法播出。現在來看，2018年底就已殺青的《大宋宮詞》還是找到了自己的接盤俠。

　　公開信息顯示，在《大宋宮詞》項目中，排在北京文化前面的大出品方，正是保底《你好，李煥英》的儒意影業。但顯然，做北京文化電視劇作品的買賣，不如電影的性價比高，《大宋宮詞》目前豆瓣開分僅為4.4。

　　如果説，現在的北京文化確實在資本泥潭越陷越深，玩不起保底了。那過去玩保底、老是押中爆款的北京文化，為什麼也沒有攢下些積蓄？

　　2014年，初入影視江湖的北京文化打了漂亮的第一仗，聯合中影以5億票房保底發行甯浩《心花路放》，北京文化藉此收入1.91億元。但值得注意的是，北京文化的公告顯示，這次保底，北京文化從《心花路放》超保底部分獲得的分賬比例僅為25%。而通常來説，業內像華誼這類大公司玩保底分賬的比例都要高很多。比如華誼對《西遊降魔篇》超過保底部分的分成達到了70%。

　　原來北京文化押中的爆款，一直有賺吆喝不怎麼賺錢的情況。北京文化的最大保底戰績為8億保底56億票房的《戰狼2》。但同年，北京文化還保底發行了陳國富監製的《二代妖精》。北京文化保底5億，加上1.25億的宣發費用，最終只回收3952.8萬元，賠得血本無歸。

　　北京文化一邊拿着低於同行的爆款保底收入，一邊賠着比爆款成本還高的錢。而這類賠錢貨還不在少數，比如《媽閣是座城》《跳舞吧！大象》等等。

　　爆款是用來給資本市場講故事的

　　當有人問及宋歌為什麼選擇8億保底《戰狼2》時，宋歌説不想稀釋吳京的投資份額，想讓創作者多賺一點。這一番話，倒頗有為中國電影未來考慮，讓票房反哺創作者的情懷。

　　然而，當宋歌決定5億保底陳國富得意門生肖洋導演的《二代妖精》時又説，這部都市魔幻喜劇拍得非常好，他就是衝着掙錢去的。電影市場依賴某個人的眼光，本就不存在常勝將軍，尤其在北京文化這樣流着賭性血脈的上市公司，賭中了爆款，它就是被資本市場廣而告之的故事。沒賭中，它就是在資本市場捕風捉影的傳聞。

　　一手捯飭北京文化發家的兩大股東，均為資本市場的神秘大佬。一個是富德人壽掌門人張峻，這位潮汕商人2016年被調查帶走出事後，關於其來源不明的千億資金猜測眾説紛紜。有消息稱他和前東莞市長劉志庚有千絲萬縷的聯繫，而劉志庚正是落馬於東莞黃色產業。

　　另一個是華力控股掌門人丁明山，金融圈有名的高槓杆炒作一把好手。據清流工作室報道，丁明山早年發家於土地倒賣，主要是靠通過關係拿下地，然後倒賣給開發商，萬達是其最大的合作方。丁明山失手在2018年，聯合莊家高槓杆炒作中國血製品——上海萊士，導致血本無歸，瀕於破產。

　　也即是説，在2016-2018年，北京文化的兩個金主爸爸相繼出事，這可能導致其資金鍊出現了嚴重問題。

　　北京文化此前押中出品的爆款《戰狼2》《流浪地球》《我不是藥神》項目開啓時間較早，投資資金應該沒問題。但到了2018年下半年開拍的《封神》三部曲項目，明顯受到其影響。開機不到兩月，北京文化就擬以《封神》三部曲劇本著作權開展2億元融資租賃業務。

　　開拍一年後的7月，《封神》項目還沒結束，北京文化便被青島西海岸控股通過公拍網司法拍賣平台購得7.61%股權。其後青島西海岸的股份不斷增加至10.87%，成為北京文化第二大股東。

　　**青島西海岸控股之所以在北京文化大股東紛紛減持的大趨勢下，願意逆流而上買入北京文化，和《封神》項目關係密切。**西海岸控股是青島市國資委旗下的國資投資運營平台，專注建設影視工業化設施，已建設了青島靈山灣影視文化產業區，萬達和融創斥資500億建設的東方影都，便是該產業區的龍頭項目，《封神》也正是在此拍攝。

　　西海岸控股在針對否決北京文化董事會提案的回覆函中表示，希望公司董事會考慮聘請國內本土排名前三的會計師事務所為公司審計機構，以提高公信力。看得出，國資伸出了對北京文化的監管之手。

　　而此前的北京文化的實際控制權，都在宋歌手中。但據2020年北京文化半年報顯示，宋歌實際上僅持有157.5萬股。這本應在公司沒什麼話語權，卻能大展身手，從提線木偶變成掌權管家。

　　無核心製作能力

　　只有運籌帷幄的操盤

　　2011年，丁明山的華力控股與宋歌的前東家萬達的合作如火如荼。兩方簽署協議，華力收購萬達所有正在開發和後續將開發的萬達廣場綜合體項目中的酒店。等酒店運營成熟後，北京文化再通過定增等方式收購這些酒店資產。

　　然而到了2013年，丁明山卻以3億價格轉手將酒店出售給另一家知名上市公司錦江酒店，徹底退出酒店領域，作價1.5億收購了從萬達出走的宋歌公司光影瑞星（後改名摩天輪文化），突然踏入影視圈。丁明山正是看中了王健林手下——宋歌高超的資本運作潛力。

　　宋歌在王健林的萬達負氣出走，留下了業內人盡皆知的段子。宋歌苦口婆心勸王健林“你現在已經有院線了，將來把王京花他們拉過來，把陳國富、鄭曉龍、張藝謀這些全都簽到萬達來，變成一個有經紀、有製作、有院線的托拉斯 ”。

　　但王健林當時卻心繫地產，無暇顧及影視。這讓宋歌錯過了徐崢的《泰囧》，被王長田撿漏；錯過了周星馳的《西遊降魔篇》，被華誼搶走。

　　丁明山招攬不得志的宋歌，放權讓他去實現萬達沒實現的影視托拉斯夢想。宋歌先是收購了影院經營公司艾美影投，又完成定增募資33.14億元，引入資本大佬富德生命人壽，藉此收購世紀夥伴、星河文化、拉薩羣像，朝着製作、放映、經紀一體化的影視閉環大步向前。

　　然而以這樣“買買買”形式迅速組局的北京文化，在以內容為核心的影視行業，基礎是非常不牢固的。對於大部分項目來説，北京文化並未深入電影製作，除了華力控股和富德人壽兩大股東資金鍊的優勢，其他方面並非不可替代。

　　從北京文化保底《心花路放》只拿25%的份額便能看出，北京文化進軍影視圈的姿態很低，能交換的籌碼並不多。議價能力也很一般，不能像老大哥華誼一樣要價。

　　丁明山放權給宋歌組托拉斯的局，宋歌則放權給創作者。業內流傳着他10分鐘內和郭帆敲定《流浪地球》投資、和吳京敲定《戰狼2》投資的傳説。或許正是這樣的創作自由與金錢滋養，造就了一個又一個可遇不可求的爆款。

　　目前北京文化眾多的存貨項目中，《封神》《749局》《來都來了》《熱帶往事》《歲月忽已暮》等，都是有着明顯爆款潛質、能讓北京文化回血的作品。只是不知道當前如此缺錢的北京文化，是不是早已將其變現彌補現金流缺口。等待着北京文化的，仍只有別人的熱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