職場小説《桑拿日記》——《第十五章(2)：危險的信號》_風聞

第十五章：危險的信號

（2）

罰單就這麼在鍾房放了3天，鍾房領班問他：“周主管，這個罰單怎麼辦？”

周濤説：“時效滿3天了，她不簽字，而且也不申訴，那就自動生效。並且按照規定，金額加倍，罰200。”他拿過來罰單，在上面寫明：168技師違反工作紀律，按規定罰款100，但168無正當理由逾期不籤，且未申訴，此單自動生效，且金額加倍，改罰200。

過了幾天，技師發提成，168得知自己被罰了200元，惱羞成怒，回到技師休息室後，大放厥詞，説周濤處理事情不公平，還説周濤故意為難她、跟她過不去。幾位技師組長勸她，説周濤也是按規定辦事，是她不應該讓周濤為難。但是沒有任何用，技師房一時被她鬧得烏煙瘴氣。

鍾房通知周濤，周濤趕緊過去。看着周濤陰沉的臉，老員工都見過周濤雷霆之怒，都趕緊躲開了，一些新員工出於好奇，看着周濤，想知道他怎麼處理。

168看到周濤進來，她仍然不依不饒，説着一些委屈的話，似乎自己受到了莫大的冤枉。

周濤走到她面前，一字一句地説：“我鄭重警告你！”

168被他的氣勢鎮住，總算停下鬧騰，但是仍然低聲嘟囔着，説着估計她自己都聽不懂的話。

周濤接着大聲説：“第一，你違反規定在先，無正當理由拒不簽字在後，我加倍罰你，你就是找嚴總，嚴總也會支持我！

“第二，你剛才在技師房大聲喧譁，影響其他同事休息，影響鐘房正常工作秩序，我要是嚴肅追究，第二張罰單是少不了你的。我現在給你個機會，看你表現，你可以繼續鬧，也可以好好上班，你自己選！”

168用手指着周濤，喊道：“我也告訴你，你只要敢給我開，你就等着吧，我找人弄死你！”旁邊一個技師趕緊拉住她，然後對周濤賠笑，説：“周主管，她是跟你開玩笑的，你別當真。”

168不識好歹，甩開好心的同事，喊道：“我就是認真的！別以為我是好欺負的！”那個技師很無奈，也懶得再管這麼不識好歹的人，走開了。

周濤繼續説：“我剛才還沒説完。”

他提高聲音，確保能讓大部分技師都能聽到，大聲説：“第三，對我的處理有什麼意見，你可以找嚴總反映，甚至可以找劉董，但是如果你繼續在大庭廣眾之下説一些影響我聲譽的話，我就要主動找嚴總反映，讓嚴總處理了。

最後，你剛才的話，我可以理解為是對我的人身威脅！剛才大家都聽到了，都可以作證！我也會跟嚴總如實反映的。這件事，我不會再跟你做任何溝通，一切讓嚴總來處理！”

周濤這幾句話層層加碼，最要命的就是第四句。168前面的種種行為，都不至於會讓公司採取最激烈的手段，最多就是停牌培訓加罰款而已，但是公然威脅管理人員的人身安全，那就嚴重了。168明白，自己本來就有錯在先，能一直撐到現在，無非就是想爭一口氣而已，儘管這口氣本就是子虛烏有。如果周濤要把這事鬧大，嚴總那邊肯定會舍卒保帥，到時候168就等着自己打包走人吧。

她終於心虛了，也害怕了。她不再説一句話，老老實實坐在椅子上生悶氣。

周濤對鍾房説：“開張罰單，168剛才在我警告後仍然大吼大叫，影響公司的正常工作秩序，罰款100。”

鍾房領班小方看看他，又看看168，有點猶豫。

168聽到又要開罰單，噌地站起來，眼睛瞪着周濤，想要發火，但是想起來自己剛才確實是在被警告後又鬧了的，這一點實在是無法辯解。何況，周濤手裏還握着她一個命門沒發力呢：公然威脅管理人員人身安全。於是，她又重重地坐了下去。

小方把單子開出來，放在周濤面前。周濤説：“單子就放在你這裏，三天之內她要是沒有簽字，自動生效，並且加倍處罰！”他説完也不看168一眼，甩手出門。

當晚下班後，168總算沒有再給他打電話。

當然，徐青也沒給他打電話。

第二天他休假，他約了休息廳和關係較好的孫部長出去沐足。孫部長也聽説了168的事，問他：“你真的罰了她2張單子？”

周濤靠在沙發上，覺得渾身都輕鬆地要喊起來。如果説以前他覺得疲憊，還只是因為要考慮的事情多，屬於用腦過度，那麼現在的疲憊，就是心累了。

他真心覺得管理技師和服務員是不一樣的。服務員可以講道理，如果不會講道理，還可以以德服人。但是技師不一樣，她們想法很現實，那就是錢。畢竟，如果不是為了多賺錢，沒有幾個女性願意做這個容易被人誤解的工作。跟她們相處，以德服人是完全無效的，道理也要靠邊站，必須大棒加蘿蔔才行。不然，就會被技師吃定。他想起來領袖的一句話：不是東風壓倒西風，就是西風壓倒東風。

從個人性格來講，他是個比較温和的人，一年到頭，難得發一次火，但是每次發完火，自己都會覺得身心俱疲。

他説：“是啊。先是上鍾時候偷懶，後來又在技師房大鬧，不罰她難以服眾。”他説話的時候，注意到給他洗腳的小妹驚訝地看着他，似乎沒想到客人是個同行。

孫部長問：“一共罰了多少錢？”

“第一張200，第二張還不知道，如果她簽了就是100，拒籤就是200。”

孫部長笑了，説：“這下虧大了，三四百塊錢，一天的辛苦錢，就這麼沒了。”

周濤説：“那是她自找的。本來只需要罰100，她自己非要作。”周濤沒説168威脅他的事。

他跟孫部長説自己眯一會，然後對小妹説：“美女，你能不能給我按按頭，多按一會兒。你剛才按得很舒服，我覺得腦子特別輕鬆。”

小妹笑着説好，出去洗了洗手，回來坐到沙發椅後面。柔軟的小手按上腦門，温熱的感覺讓他很舒服，他覺得心裏輕鬆了好多。

他昨晚上確實睡得很晚，下班回去後就差不多2點了。他思考了好半天，給徐青打電話過去，想跟徐青説自己好累，但是徐青那邊一直佔線。他等了十來分鐘，打過去還是佔線。一會兒，徐青發了個信息過來，説自己有事，沒辦法接他電話。他只好等着，又等了半個多小時，估摸着那邊應該結束了吧，撥過去，竟然還是佔線。後來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徐青發信息過來，説剛才一直有事。他問是什麼事，跟誰聯繫呢。徐青沉默了一會兒，説是前男友。

這個消息讓他措手不及，他一時不知道該説什麼，心裏攢了好多話，一下子都被堵了回去。徐青問他什麼事，他説沒啥事，就是隨便聊聊。徐青問他168的事情怎麼處理，周濤説就按公司規定處理。然後，彼此無言。

也不知道沉默了多久，周濤才想起來電話還沒斷線呢，於是就問：“過幾天就是中秋節了，你打算怎麼過？”

徐青説：“不知道。”

“打算回家，還是上班？”醉翁之意不在酒，周濤關心的，其實是徐青會不會回家和前男友聯繫。

徐青説：“可能回不去。89已經提前把中秋節定下來了，要回家。我可能要留下來。”

周濤心裏鬆了口氣。

徐青有心事，周濤有心結，這一晚聊得無比尷尬。後來又聊了幾句，倆人就掛了。然後周濤就失眠了，一直到天色將明，才迷迷糊糊地睡着。

過了幾天，孫部長見到他，笑着問：“你們那個技師後來一共罰了多少錢？”

第一張罰單200元，第二張罰單取消。一共200元。

孫部長好奇的問：“怎麼取消了？”

周濤説：“168找嚴總求情了，然後嚴總給我打電話説情，你説我能不給嚴總面子嗎？”這還只是一方面，另一個原因，是168親自給他打電話認錯、道歉、做保證，態度出奇地好。周濤知道，這是嚴總的作用。既然嚴總出面了，周濤便順坡下驢，第一張罰單已經生效，無法撤銷，他便把第二張撤銷了。他認為自己這麼做，是合適的，畢竟，要給嚴總面子嘛。但是，他沒有想到，後來嚴總反而把這個當做他不能堅持原則的反面證據。

但是這事還是讓周濤很失望，也很心寒。失望於技師的不理解，心寒於人情冷暖。上次168被客人非禮，他也非常痛苦難受，他當時還特意去168休息的按摩房，真誠地安慰、開解她，當時自己説着説着都快哭了。那個時候的168，非常領自己的心意，休假期間還向周濤問好和致謝。沒想到，這才多久啊，當和周濤產生衝突時，她就如此的不可理喻。

那天晚上，他一會兒想想徐青，捉摸着她到底會怎麼辦；一會兒想想技師房裏諸多技師，覺得平時大家對他的恭維也變得好虛假。以前在他看來真誠的笑容，似乎也變得敷衍；以前在他看來和氣的聊天，似乎也都是客套。

是啊，套路。自己和他們聊天，是為了瞭解她們的想法，拉近關係，更方便管理。恐怕她們就是這麼想的吧？那麼，她們迎合自己，又有什麼不對呢？

他有點兒累。

心累。

他跟嚴總申請，調了一天休假，這樣就能兩天連休了。他給王瑩瑩打電話，問她有時間沒，一起去唱歌，王説自己正打算淨桑呢。

“你怎麼不早説？早説就一起約下了。”周濤説。

“靠，你是有婦之夫，我敢隨便約你嗎？”

“我這算什麼有婦之夫啊。你們幾個人？你自己還是和別人一起？”

“我一個啊。”

“哦，那你乾脆來我這玩吧。正好我連休兩天。”

王哈哈笑了起來，説：“沒想到你這麼大方啊，都去上班一年多了，竟然想起來請客了。”

“暈。又不是沒請過你，是你不來，這話真沒良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