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校畢業生扎堆：房產中介為何“鍾愛”高材生？_風聞
极点商业评论-2021-03-31 18:54
作者 | 劉珊珊 chindy
編輯 | 楊銘
“好工作太難找，我打算去做一名房地產經紀人。”談及未來規劃時，即將從重慶郵電學院畢業的大四學生肖娟（化名）説。
教育部公佈的數據顯示，2021年高校畢業生總規模預計909萬人，再創歷史新高。“畢業即失業”、“找工作專業不對口”、“名企一職難求”……讓就業難再次成為社會關注熱門話題。
對肖娟而言，儘管父母表示尊重她的職業選擇，但“大學畢業去做房屋中介”，仍受到了質疑——在父母印象中，女兒應該有一份出入於高檔寫字樓的“體面工作”，房地產中介是一個門檻很低的職業，人員魚龍混雜，素質參差不齊，太累又不體面，大學畢業去做一名房屋中介，會不會太可惜了？
肖娟的解釋是，行業過去並不代表行業現在和未來，現在房產中介已正規許多，很多名校畢業生，都加入了房產中介隊伍，並且很多人收入遠超普通上班一族。
為何做一名房產中介，也開始注重學歷，甚至需要本科甚至名校畢業？
“房產經紀人正逐步向着年輕化、高學歷化、規模化的方向發展。”在3月30日的“引聚英才，共襄未來”重慶新經紀人才發展研討會上，貝殼重慶西北戰區總經理安寧就表示，當房產中介走過混亂“草莽年代”，從單一“銷售型”向多元“服務型”轉型升級，擁有更高學歷的人，才更適合這個行業。
“無論如何，從服務者角度來看，人是這個行業的核心支撐。”安寧表示。
01名校畢業生湧入房產中介行業
與肖娟求職難進入房產中介不同，聶珊進入該行業，更多是為了實現自己人生價值，為此放棄了或“體面”外企，或收入不菲的高薪工作。
重慶師範大學本科畢業後，聶珊進入丹麥一家時裝外企做培訓相關工作，後又進入重慶金科總部以及融創地產，成了融創當地一個最大樓盤的銷售冠軍——僅僅是提成，就每月上萬。
成為銷冠後，她看到了置業顧問未來發展瓶頸。“這是一個拼體力的青春飯。”聶珊説，她希望進入一個可以奮鬥紮根、實現更多人生價值的行業。
去年9月，她出乎朋友意料，成為貝殼系德佑門店的一名M（店經理），主攻二手房買賣。“我希望在這個行業，幹上很久。”她説，雖然自己是本科畢業，又有外企、知名房產工作經歷，並不覺得做二手房中介就“得不到認可，沒有未來”。
和聶珊抱有同樣想法的，還有徐華強。
自重慶理工大學畢業，進入重慶中環地產一門店成為經紀人後，徐華強一晃已在房產中介行業紮根快4年。“這份工作給了每個人平等發展機會，只要努力就能賺到更多錢，並不覺得和其他工作比有任何落差，值得大家尊重和認可。”
在外界，此前對房產中介的職業認知十分模糊——相當長時間裏，門檻低、學歷低是行業從業者的標籤之一。《2018中國房地產經紀人報告》就表示：“接近84%的經紀人學歷在專科及以下，高中學歷的經紀人佔比約32%，從業人員學歷整體偏低。”
直到2020年5月，國內首部房產經紀人職場紀錄片《中間人生》上線，其中第5集《我是985》就提到，一位來自北京航空航天大學的碩士張永剛，成了鏈家經紀人。
與印象中的巨大反差，引發網絡熱議，外界把此事和“北大畢業生賣豬肉”相提並論。此後，又有媒體發現，在鏈家中介網站房產經紀人展示網頁上，出現“名校扎堆”現象，不乏北京大學、復旦大學、浙江大學、武漢大學、南京大學等“雙一流”高校畢業生。
潘小星就是名校畢業，進入房產中介的一員。他從中國人民大學工商管理專業畢業後，2015年曾短暫進入重慶鏈家，當初選擇理由是因為掙錢多、自由，但又因為“不甘心”離開創業，疫情來襲後又回到鏈家，成了一名房產經紀人。“其實人生起落挺大的，後來披星戴月努力時也懷疑過，但卻從未想過再離開。”
在另一名資深房產中介經紀人向朋（化名）的記憶中，高學歷人羣佔比快速提升，大概是從2018年開始，“我們公司從2018年開始只招收統招本科生，並且有準入門檻，需要看對平台、經紀人崗位是否真正認可，是不是真願意選擇在行業深耕等等。”
根據鏈家此前數據，截至2020年11月，全國鏈家經紀人統招本科生佔比從25.4%提升至44.4%。上海、北京、成都、重慶、深圳五大城市中，名校畢業賣房子的經紀人人數最多。其中，上海鏈家統招本科生佔比已經達到了64.2%，為全國最高。
這個佔比相比上海略低，但考慮到2021年會校招1萬名經紀人，那麼當地高學歷人才佔比將在未來1年大幅增加。
值得一提的是，為吸引更多大學生進入。鏈家還在全國29個城市範圍內提高招聘經紀人的底薪，最低4000元，最高是上海和深圳的8000元，試圖以此解決高學歷人才適應期的顧慮。
這徹底顛覆了外界的認知。賣房子，為何需要用到本科生甚至985、211名校畢業生？是否大材小用？
02更容易為新一代經紀人畫像？
職業門檻的提高，與行業變化有着密切關係——房產中介已從傳統線下獲客，快速與線上獲客融合，VR看房、電子合同、樓盤字典等技術工具，讓房屋交易流程日趨線上化。
“曾經，由於從業者門檻過低，隨處可見小中介和黑中介，房屋中介行業交易確實比較粗放，很多手段用‘坑蒙拐騙’形容並不為過，一切目的都是為了成交，也對行業健康發展造成了很大傷害。”在徐華強的回憶中，這些構成了他對傳統房產中介的最初印象。
不過，任何一個行業未來發展，肯定是追求更優質的服務，更專業規範的操作。“信任”、“服務”、“價值觀”等等關鍵詞，在數字化時代更是無法繞開的話題。
業內人士稱，行業“職業化”、“專業化”，包含兩方面：一是接受過系統性的專業訓練，具有深厚理論和實戰經驗；二是代表所在職業領域最高專業水準，值得人們信任和尊重。
在美國，房產經紀人超過60%是本科及以上學歷，另外，會計、法律、經濟、金融等通用知識，是銷售人員和經紀人認證必須學習的內容，經過考試後才能獲得從業執照。並且，每年都要接受一定的繼續教育才能延長執照。
但在中國，長期以來，房產經紀行業缺乏服務標準，對於何為“職業化、專業化”服務標準不一。不僅使消費者體驗無法得到保證，也使行業整體服務品質無法得到認可——美國房產經紀人必須學習的內容，恰恰是此前國內房產中介從業人員最缺乏的專業知識。
“不是平台沒有考慮，而是以前很多從業人員學歷水平偏低、專業教育不夠，導致房產中介職業化、專業化進程受阻。”一位鏈家內部人士表示,早在2011年開始，鏈家就通過培訓體系、微校培訓平台、大數據產品等在科技、專業等多維度對經紀人賦能，推動其職業化，但“學歷水平低的，掌握、通過率顯然不如高學歷”。
去年11月底，鏈家對外發布規範房產經紀服務的《綠金服務標準》15條，目前已在全國各大城市推出落地。就在最近，貝殼找房還推出了新經紀人才助航體系，其目的，仍是為推進房產中介行業的職業化、專業化。
“標準15條中，小到經紀人溝通時的禮貌用語，大到簽約前的風險披露，覆蓋房產經紀行業服務的關鍵觸點。”重慶鏈家事業部總經理白霄雲表示，只有倒逼房產經紀人以標準為指引，提升自己專業服務能力，才能推動房產服務行業的進步升級。
制定標準並不難，難的是落地，尤其面對數十個城市、數十萬的經紀人。儘管平台有着自己的“系統方法論”，但落地情況如何，每個門店、每位經紀人才是至關重要的。
多位業內人士認為，當前線下銷售型經紀人加速向線上數字化顧問型經紀人轉型，技術含量越來越高，並非簡單信息提供者和交易撮合者，而是需要擁有專業深度和厚度，才能更好解決大宗交易固有的決策複雜性。“因此，學歷是一個加分項，一定程度上代表了新事物的能力。”
在潘小星看來，自己後來也是慢慢才發現，高學歷優勢非常大：“學習能力強、個人禮儀、對事物的理解和認知、服務意識等等，都要比低學歷的更好一些，客户對高學歷的認可和評價也很高。”
這可以理解，房產中介平台為何越來越“鍾愛”大學生。
“一切都需要更強的快速學習能力，以便更好理解各類客户需求並快速響應。”業內人士表示，從實踐中明顯感受到，高素質人才在複雜決策中優勢明顯，塑造的“顧問型經紀人”也最多。
所謂顧問型經紀人，即不以成交為主要目的，除通過需求匹配和多邊合作機制促成交易外，還要理解客户動因、提供決策建議、做好風險披露等——如果為此畫像，高學歷、高專業度、高職業素養、高社區參與度、高情商等“五高人才”，將是其中重要標準。
對此，貝殼重慶經紀人增長中心主管孫澤皓也表示，數字化正為房產中介行業帶來巨大想象空間，這也是貝殼加大對大學生招聘力度的原因，因為他們更擅長使用新技術，這和貝殼做顧問型經紀人目標一致，可見，“五高”人才的需求缺口依舊非常大。
03讓職業更有“尊嚴”的關鍵
儘管在房產中介平台看來，加大引進高學歷人才，是中介行業走向職業化、專業化的信號。但對於從業人員而言，想要在行業真正紮根，並不容易——根據貝殼重慶透露的數據，很多房產經紀人從業不足一年，經紀人平均從業年限短仍是行業痛點。
“中介行業業務原理，決定其業績、收入和客户量、帶看量成正比，本科生起初轉化速度慢，只有積累3-5年後才會體現出綜合素養較高優勢。”聶珊認為，不少人是把房地產經紀人工作當作一個過渡，並非真心投入，市場淘洗和沉澱也很正常。
這一點，在紀錄片《中間人生》中也有提及，張永剛在北京航空航天大學拿到碩士學位後，便加入北京房產中介大軍。“最初實操時，連初中生都比不過，學歷沒發揮作用，生存壓力很大，尊嚴感和體面感蕩然無存。”
無疑，高素質人才流失率越低，對平台和行業發展越有利。那麼，企業如何才能留住高學歷人才？
除底薪保障週期，白霄雲談道，品牌要為經紀人提供公平、清晰的上升通道，健全“師徒帶教”等培訓機制，讓其在不同階段都能得到較大的發展空間，這是吸引高學歷人才的最大優勢之一。
2020年大學畢業，進入某平台成為房產中介經紀人的李健（化名）對此感受頗深。
“畢業時，因為房產中介符合我自由發展、有激情的職業需求，選擇加入。但進入行業後，感覺兩眼一抹黑，不知從何處着手。還好，在學習培訓、師傅帶教，同事合作幫助之下，慢慢成長起來。”根據李健的説法，他所籤第一單，就不屬於門店所在大區，但在整個過程中，是在師傅幫忙陪看、匹配房源，外區同事攜手合作下，才完成了簽約。
儘管目前簽單不算多，但李健已決定像聶珊、徐華強們一樣，選擇在行業深耕。“道理跟很多行業一樣，房地產經紀也需要更多耐心和堅持，我堅信隨着服務水平、資源積累的提升，有望迎來收入持續增長。”
無疑，更多收入保障是人才留下來的前提——貝殼研究院數據顯示，房地產經紀人平均年收入不高於8萬元。不過，在行業紮根數年以後，12%的經紀人年收入可以達到15-30萬，另外有6%的經紀人能達到30萬以上。同時，學歷越高，收入也就越高。
從長遠來看，除了薪資回報，職業上的認同，尊嚴、自信和成就感也是留住人才的必要前提。
“目前國內很多經紀人還無法做到和客户平等交流，特別是遇到別墅客户時。甚至有的不管掙多少錢，從骨子裏顯得不自信。”談及經紀人行業現狀，有業內人士就表示，這與行業此前亂象、惡習有着很大關係，導致人們在不信任經紀人的同時，一些經紀人自己也沒有了自信。
事實上，經紀人本身和顧客就應是一種平等對話關係，更類似於提供品質服務價值的顧問角色。
“房屋中介交易相當複雜，如何準確識別客户需求，根據需求篩選加工、整理出最有用信息，並在規避資金、交易風險情況下，安全成交。”在徐華強、聶珊們看來，這是經紀人真正的價值，也是獲得客户信任的關鍵。
實現這一切的前提，仍是高職業化、專業化後帶來的自我認可。鏈家創始人左暉的説法是：“贏得尊嚴的基礎是行業的職業化，職業經紀人需要的是長期執業的生態環境，需要奮鬥而非摧殘，需要激勵而非雞湯。”
“作為發展多年的服務行業，房產經紀處於不斷升級變化中，市場的發展、產業鏈的完善也產生了很多新的崗位，吸納了大量勞動力就業。”重慶市大學生就業創業公共服務中心就業服務部副部長郭全敏表示，房產經紀行業作為影響國計民生的重要服務業，對於促就業穩就業起到了積極的作用。
在上述人士看來，持續實現房產經紀行業的供需匹配、提高勞動者技能素養，是當前促進房產經紀行業就業容量，提升就業質量的重要舉措。
對此，貝殼方面在接受採訪時也表示，根據貝殼春望計劃，2021年將聯合各新經紀品牌提供60萬經紀人招聘崗位，其中涵蓋20萬校招經紀人offer。
“無論如何，年輕化、高學歷、專業化的新時代經紀人，都是未來必然趨勢。”一位業內人士評價稱，對平台和行業而言，這是挖掘更多價值和重塑健康行業的關鍵。
“專業之前，最重要的是真。”潘小星則説，人要真、物要真、事要真，這是服務的重要標誌，他説自己相信“未來的存量房市場一定會越來越好，也需要越來越專業的房地產服務綜合人才，而提升自己能力、職業道德修養，將是越來越重要的一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