職場小説《桑拿日記》——《第十六章(1)：Leaving》_風聞

第十六章：Leaving

（1）

這段時間諸事不順的，不止周濤，還有休息廳。因為休息廳孫部長帶着兩個領班集體曠工了。這在水會成了一個爆炸性的新聞，服務員曠工還算正常，無非就是按曠工的天數扣三倍工資而已，但是身為管理人員竟然集體曠工，那就性質不一樣了。

廖原仍然是各種內情最忠實的傳播者，他跟周濤聊這事的時候，説：“還是你們部門好，幾個下屬都對你忠心耿耿的，不給你添亂子。”

周濤説：“別瞎説。他們是對公司和嚴總忠心，不是對我。”

廖原嘿嘿一笑，説：“老周，咱們自己人面前，就不要來這一套了吧。”

周濤笑笑，不説話。這會兒倆人在吃燒烤，不在上班，雖然説話不用有什麼顧忌，但是廖原這個八卦精，説不定什麼時候就把自己賣了。

廖原説：“要説你們部門唯一的隱患，就是翁帆，這是老嚴一手招進來的，不是你提拔的，按説應該聽老嚴的。但是我估計老嚴現在都後悔了，沒想到翁帆這人人品不錯，沒啥心眼，從來不打你的小報告。”

周濤問：“你怎麼知道沒打？人家又不可能讓你知道。”

廖原説：“這就是我的本事了。呵呵。”本來他們質檢部就沒有固定的工作區域，需要在整個公司各處巡查，所以跟各個部門的管理人員和員工都交遊頗深，不像周濤，除了上班就是回去睡覺，最多再加上去網吧打遊戲。所以，他倒是也有自得的資本，打探消息向來是無孔不入，各種隱情無所不如，可信度極高。

周濤説：“本人身正不怕影子斜。她就算想找我茬，也要找得到才行啊。”

廖原説：“你這就天真了吧？你覺得自己的工作四平八穩，但是領導真要想挑你的毛病，不還是輕而易舉？”

周濤一想，這也對。就像他檢查服務員工作一樣，如果自己把尺度收緊，每天都得有人挨批評。就拿技工部來説，前些天老嚴還批評他呢，説技工部的人還是一副等客上門的樣子，不知道主動推銷。這事周濤覺得很無奈，他甚至都有放棄技工部、任其自生自滅的打算了。

周濤説：“其實我不喜歡這樣。大家簡簡單單上班多好？一定要搞得這麼複雜嗎？”

廖原説：“你自己不也是這樣嗎？樓層除了翁帆，三個領班都是你的人。技師部3個組長，都是跟你一起入職的老員工，其中2個還是你老鄉，而且跟你關係還不錯。鍾房領班小方當年是你建議周經理提升的，她男朋友還在你部門當服務員，等於是給你交了個人質，更加不會跟你對着幹。技工部2個組長，還是你老領導馬媛媛的父母，人家看在馬媛媛的面子上，也會聽你的。你説，這個營業部，到底是嚴總的營業部，還是你的營業部？”

廖原這麼一説，周濤覺得還真的是這麼一回事。自己無意間，竟然和營業部各部門有着這麼錯綜複雜的聯繫。雖然有些聯繫不是他的本意，也不是他有意安排的，但是在別人看來，事實已經是這樣了。如此看來，老嚴要在自己部門裏楔釘子，倒也無可厚非。

他説：“你説的我好累。”這倒不是他矯情，而是確實有些心累。這些聯繫裏，除了彭華和張霞是他親自提拔的，其他人都是他的前任做的，和他其實沒有什麼關係。即使他力主提升彭張二人，拒絕嚴總從休閒部調領班，也主要是希望能給自己部門員工更多的希望，倒沒有想着提防老嚴的意思。

廖原説：“現在休閒部楊主管，估計做不長了。你以後也要注意了呀。”

周濤詫異地問：“為什麼做不長了？不就是部長和領班曠工嗎？她最多就是個連帶責任而已，不至於被炒掉吧？”

廖原説：“老嚴沒説炒她，但是前天老嚴把程經理叫到辦公室，罵了好半天，説程經理管理無方。程經理回來後，又把楊主管罵了半天，説楊主管無法服眾，要降為部長。”

周濤問：“你知不知道他們幾個為什麼曠工？”

廖原嘿嘿一笑，説：“我當然知道了。”

“為什麼？”

“那兩個領班跟老嚴帶來的領班小劉因為工作安排有了點兒矛盾，找孫部長協調，孫部長批評了小劉，小劉就找楊主管，楊主管認為孫部長是錯的，就批評了孫部長。結果孫部長惱火了，帶着2個領班就曠工了。”

“我擦，要這麼看，説她楊主管無法服眾，也不算冤枉她啊。”周濤知道孫部長其人，是比較通情達理的一個人。而楊主管其人，在周濤心裏的評價一直就是負分。

廖原説：“你和孫部長平時關係也挺不錯的，就不知道這些事嗎？”

周濤説：“我跟他聊過，但是我沒問原因。”

廖原説：“所以楊主管就覺得孫部長是故意拆她的台，而公司領導也不支持她，心裏委屈，所以就不想幹了。”

周濤説：“她如果真的不幹了，那休閒部肯定要提一個部長做主管。孫部長這麼一搞，肯定是沒戲了，十有八九在另兩個部長裏面選。”

廖原説：“估計孫部長和2個領班也幹不長了。老嚴要程經理嚴肅處理這三人呢。”

周濤説：“那不至於吧？就是個曠工而已，有這麼嚴重嗎？”

廖原説：“是不嚴重。但是，他們要是不走，老嚴帶來的幾個人，怎麼升領班和部長啊？”

廖原這話言之在理。老嚴帶來的這幾個人，都是在去年年底和今年年初入職的，現在來了這麼久，如果還是讓人家原地踏步，未免交待不過去。

接下來的幾天，休閒部一系列人事變動果然和廖原説的相差無幾。楊主管辭職，休息廳秦部長提升為主管，曠工的孫部長和兩名領班被辭退，空缺的四個名額依次從其他領班和服務員裏提升遞補。周濤特意留意了一下新提升的幾個人，找廖原印證後發現，其中2個都是嚴總帶來的。嚴總帶來的領班小劉提升為部長，帶來的另一個服務員提升為領班，再加上餐廳的徐領班也是嚴總帶來的，這樣一來，老嚴在休閒部管理層裏面，已經安排進1個部長、2個領班了。

廖原嘿嘿笑着，對周濤説：“也不知道程經理和劉主管，現在屁股燙不燙。這倆人的位置，可是在火上烤着啊。”

9月仲秋，秋上心頭。

周濤爸媽催着他中秋回家相親，説給他聯繫了一個在老家工作的女孩，要他回去看看。周濤説：“中秋比較忙，我不一定能回去。”

媽媽説：“你跟你們領導説一下，這是人生大事，你們老總會理解的。”

周濤笑着説：“媽，我們都已經排好班了，要是回去的話，要找別人調休，這個時候找人調休，挺麻煩的。”

媽媽雖然不懂什麼叫調休和排班，但是聽周濤這麼説，只好無奈的説：“那你過完中秋，一定要跟你們領導説一下，早點回來跟人家姑娘見個面。”

周濤答應了，心想這事以後再説吧，反正這兩年都是這樣，能拖就拖，拖着拖着就黃了。上次休假回家被逮着相了兩回親，那是沒辦法，事先不知道。

徐青下班後又在按摩房留宿。周濤下班後也沒回去，跟樓層帶夜班的張領班説了一聲，就自己找個按摩房去休息了。他等到2點半，估摸着徐青已經收拾完回按摩房了，就發信息過去，一會兒徐青回信息：“沒睡呢。怎麼了？”

周濤説：“沒啥事。就是找你聊聊天。”

徐青：“哦。我看你前幾天心情一直不太好，到底是發生什麼事情了？”

蒼天有眼！徐青竟然還記得關心他，周濤覺得這些天的疲憊和煩惱一下子都沒了。他説：“你這會兒沒跟人電話聊天嗎？”

徐青：“我要是跟人打電話的話，還能給你發信息嗎？”

周濤：“你在哪個房間？還是一直睡的那個？”

徐青：“嗯。怎麼了？”

周濤：“你要是方便的話，我去找你，當面跟你説吧。”

徐青：“啊？這在公司裏，你過來不方便吧？”

周濤打定了主意要過去。這段時間他約過徐青好幾次，徐青總是不赴約，説是天氣熱，讓他非常不高興。他沒有回信息，徑直找了過去，還好，這個時候已經比較晚了，一路上沒有服務員看到他。

周濤走到徐青經常留宿的按摩房旁邊，拿出手機撥通徐青的號，裏面手機響了。他敲敲門，裏面有人説話：“誰啊？”

周濤低聲説：“是我，周濤。”

裏面啊了一聲，然後門開了，徐青驚訝地看着他，説：“你怎麼過來了？”

周濤笑着説：“想你了嘛！不看看你睡不着。”

徐青驚訝之餘也忘了讓周濤進屋，就站在門口問：“你不是下班了嗎？怎麼沒回去？今天要值班？”

周濤説：“你也不讓我進去嗎？要是被人看到，説不定懷疑咱倆偷情呢。”

徐青心裏覺得讓他進去不合適，但是又沒辦法拒絕，只好把門拉開。

周濤進去，坐到牀上，回頭看到徐青還站在門口，似乎有點兒不知所措。他笑笑説：“你這有點兒像防色狼啊。”

笑話緩和了徐青的緊張情緒。她笑了，把門關上，又拿了條毛巾掛到門洞玻璃**（注1）**上，然後坐到牀上，擁着被子靠着牆，低聲説：“你怎麼這麼大膽，敢偷偷地跑過來。”

周濤笑着説：“正大光明的來，那就不叫偷情了。”

徐青問：“你是要過來跟我聊什麼啊？”

周濤説：“其實我也不知道聊什麼，就是覺得特別想跟你説説話，想看着你笑的樣子。”

不管徐青初始如何不自在，但是此刻聽到周濤深情的話，心裏也慢慢被軟化了。她説：“你前些天到底是怎麼了？看你一直愁眉不展的樣子，是出什麼事了嗎？”

周濤説：“沒有。”

“那你怎麼了？”

你難道不明白嗎？周濤想問徐青這句話。但他最終説：“其實就是覺得累了。”

“怎麼了？是最近工作太忙，還是老嚴給你壓力太大了？”

周濤把頭往後一靠，正好枕在徐青盤着的腿上。他説：“你幫我按按頭吧。你按着我會覺得輕鬆一些。”

看着周濤微微鎖起的眉頭，徐青心裏有一些心疼。她忽然發現，自己這段時間對周濤是太疏遠了。在自己心傷、孤寂的時候，是周濤陪她度過了最難的幾個月，是他用温柔和體貼撫慰了她千瘡百孔的心。而今，當他需要一個人來安慰的時候，自己卻忽視了。

徐青心裏湧起陣陣的歉意。她絲毫不在乎周濤頭髮上的頭油，一雙手温柔地按着，她把所有的抱歉都用在了這雙手上，從來沒有為任何人按得如此用心，希望能彌補一些歉疚。

過了幾分鐘，周濤握住她的手，説：“行了，辛苦你了。現在輕鬆多了。”

是輕鬆多了。徐青能感受到他語氣的變化，便笑着説：“客官不打賞一點兒嗎？”

周濤把她的手拉到自己唇邊吻了一下，説：“人情債，用肉償，可以嗎？”

徐青順勢捏了下他臉，説：“討厭！又不正經。”

周濤心裏有些感慨。這種打情罵俏的氣氛，倆人是有多久沒有過了？好像並不久，但有好像又太久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