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國時代2》：沒有帝國，還有時代_風聞

　　帝國是一代人的帝國，也是幾代人的時代。

　　1月下旬，《帝國時代2》頂級賽事“紅牛杯3”打到了決賽階段，塞爾維亞選手DauT2比3落後於奧地利選手Liereyy。7局4勝，上屆冠軍Liereyy衞冕在即。在剛結束的第5局裏，DauT全面落後，卻遲遲不捨得打出GG（Good Game的縮寫，禮貌性地表示投降）。連解説員都感嘆：“太慘烈了。過去幾分鐘我們不得不像壞了的唱片一樣，重複相同的話：遊戲已經結束了。”

　　36歲的DauT疲憊而侷促。這個年紀早已過了電競選手的巔峯，但他仍在追尋曾經的自己：那個17歲就開始參賽、21歲奪得團隊世界冠軍、24歲奪得個人世界冠軍的天才少年。DauT光輝生涯的啓航也是《帝國時代2》的巔峯，但距離DauT最後一次奪冠，已經過去11年了，他從笑傲羣雄的戰神變為了受人尊敬的前輩，《帝國時代2》也早已不是當年火爆全球遊戲市場的霸主。

　　面對此刻的絕境，DauT決心全力一搏。畢竟，隨着歲月的逝去，通常不知道奪冠和退役哪個會先來，抑或是遊戲的關停。

　　塞爾維亞時間半夜12點，DauT開始了第6局比賽。

　　《帝國時代2》的一個戰役畫面

　　時代變化

　　在電子遊戲的大千世界裏，《帝國時代》是個非常矛盾的存在。一方面，在電競盛行的今天，爆款遊戲的獎金池動輒成百上千萬美金，而《帝國時代》最大的賽事僅有幾萬元獎金，玩家數量更是遠遠不及前者，宛如盛大的音樂節往北兩條街居民樓下的廣場舞。另一方面，許多爆款遊戲從眾星捧月到退出視線，往往只有幾年時間，而《帝國時代》從1997年誕生到今天，20多年屹立不倒，每天都有玩家樂在其中。

　　最初，它也是盛大的音樂節。包括《帝國時代》在內的即時戰略（Real-Time Strategy，RTS）遊戲在本世紀初是最熱門的品類。1994年，遊戲青年Tony Goodman成立了Ensemble Studios，他想製作更加精美且適用於Windows系統的RTS遊戲。相對於幻想題材的《星際爭霸》或《魔獸爭霸》，Tony認為現實題材更有代入感，人類歷史上的各種文明能給玩家添加額外的樂趣：護送貞德拯救法蘭西？讓諸葛弩對陣波斯象？與獅心王理查一起十字軍東征？

　　事實證明他是對的。1997年一經推出，《帝國時代》便大受好評，1999年推出的《帝國時代2》更是全面進化，遊戲裏可供玩家選擇的文明增加到十幾個，還有大量還原歷史進程的戰役可以體驗。沒有哪個遊戲可以讓玩家穿梭在金字塔、印加遺蹟、中世紀城堡和生機勃勃的大自然之間。玩家和評論家都震驚了：

　　“結合了精湛的畫面、即時戰略和我們自己的歷史！策略遊戲的廢墟里飛出了鳳凰！”

　　——All Game Guide

　　“環境細節美到極致。連屋頂上的枯葉都清晰可見。”

　　——Gaming Age

　　“這是藝術。史上最佳RTS遊戲。”

　　——PC Gamer

　　媒體齊刷刷打出高分：Metacritic 92分、GameSpot 9.1分、IGN 8.8分……發售3個月，《帝國時代2》的銷量超過200萬份，成為美、英、德、法、日等多國的暢銷榜冠軍並長期霸榜。

　　現象級的火爆，讓“帝國時代”系列的發行商微軟嗅到了商機，微軟隨後收購了Ensemble Studios，把“帝國時代”作為微軟遊戲攻佔全球市場的金字招牌。此後，工作室又陸續推出了《帝國時代3》和眾多衍生作品，不過《帝國時代2》獨特的遊戲機制和海量的玩家讓它成為這個系列裏最耀眼的當家明星。

　　在維基百科的“Age of Empires II”詞條裏簡單明瞭地寫着：“Age of Empires II is now considered one of the greatest games ever made.”——《帝國時代2》如今被認為是有史以來最偉大的遊戲之一。

　　微軟如此喜愛《帝國時代2》，以至於遊戲圖標背景被設為了Windows桌面

　　盛況持續了數年，行業漸變，FPS、RPG、MOBA等等成了遊戲市場主流。玩《帝國時代2》的人漸漸減少，微軟也把重心轉向了Xbox主機和它平台上的遊戲。“所有遊戲都難免衰落”，雖然玩家都有心理準備，最黑暗一天的到來還是擊碎了大家的心：2006年6月，微軟關停了《帝國時代2》的服務器，同時宣佈不再更新客户端。本就式微的《帝國時代2》社區，包括職業選手和普通玩家在內，所有人都不得不摸索着尋找第三方服務器（最著名的是Voobly）來繼續對戰。但黑夜裏，玩家並沒有像很多關停的遊戲一樣樹倒猢猻散。挪威網友PkZ建立的免費網站AoCZone（後更名AoEZone）就是大家時常聚集的社區之一。

　　在那個沒有YouTube和Twitch的年代，人們無法共享視頻，更無法直播交流。愛好者們就用樸素的方式來互通有無：在論壇裏通過文字來記錄和閲讀賽況；通過導入別人的腳本到自己遊戲裏來看回放；利用遊戲內的編輯器製作一些地圖或模組相互分享……靠着這些近乎90年代互聯網的原始操作，玩家們愣是薪火相傳，沒有讓《帝國時代2》的火光熄滅。

　　也許是看到了玩家的熱情，2013年4月，微軟意外地發佈了《帝國時代2：高清版》。這令社羣裏的人們驚呼不已，大家雖然紛紛吐槽：“微軟又來‘收割’情懷了！”“服務器卡死了！”卻依舊心甘情願地買單，一時間這款遊戲竟然躍居Steam熱銷榜第一。狂歡的懷舊時刻如颶風掃過，不久下載量又掉了下來，但玩家們並不悲觀。也許是太多次遊走在消亡的邊緣，沒人那麼在意明天。

　　世界第一

　　所有這些大起大落裏，有兩位見證者格外重要。他們是一前一後稱霸《帝國時代2》競技20年的玩家DauT和TheViper。

　　當DauT開始參加比賽的時候，他今日決賽的對手Liereyy還沒有出生。DauT（本名Darko Dautovic）1985年出生于貝爾格萊德，並在此長大。14歲就開始玩《帝國時代2》，沉迷得差點高中沒畢業。“當朋友把我介紹到對戰平台Microsoft Zone的時候，我就看到了我全部的餘生。”DauT笑着談到這段歷史，“這個遊戲太有趣了，每一局比賽錄像都和電影一樣精彩，我很愛它。”

　　少年DauT夜以繼日，勤加訓練，一步步登上了《帝國時代2》比賽的冠軍寶座，並在很長一段時間裏無可撼動。人們如此喜歡DauT的比賽，隨處可見這樣的留言：“我兩週前第一次去貝爾格萊德，對我來説這就是DauT之城。”“DauT，謝謝你把斯拉夫民族用得如此出色，你讓我們感到非常驕傲！來自俄羅斯的愛。”

　　由於歷史地位堅實，巔峯過後的DauT依舊是社羣內大家都喜愛的大叔，常常被各種meme調侃。最著名的例子是“DauT城堡”——一個建造到一半就被敵人控制的城堡——源自DauT一次對戰時的小失誤。這頗具諷刺意味的概念甚至被做成了遊戲模組，被選手和玩家廣泛使用。《帝國時代2》的社羣小而友好，DauT自然不會生氣，儘管自己的大頭會天天出現在那些造到一半的城堡上面。

　　帶有DauT城堡模組的遊戲畫面

　　2011年開始，挪威少年TheViper（本名Ørjan Larsen）橫空出世，他不僅大局觀強，還有精湛的微操，能近乎完美地解讀每刻的戰局。從2012年到2019年，TheViper拿下了絕大部分個人和團隊賽的冠軍。他充滿變化和創新的打法帶給整個《帝國時代2》社羣巨大的震撼和快樂。

　　TheViper還是一名國際象棋高手，有時候打開直播間會看到他在饒有興致地下棋而不是打《帝國時代2》。TheViper認為，同為戰略遊戲，兩者非常接近：“開局都用定式，然後選項越來越多，變化無窮。中期一個關鍵回合可以決定整場勝負。”《帝國時代2》主播Spirit Of The Law也認為：“《帝國時代2》好比隨機地、微微地改變了一些開局的國際象棋，同時你無法看見對手的前5步。”為此，TheViper還組織過和其他高手的《帝國時代2》加國際象棋混合比賽，然後他開開心心地把對手痛扁了。

　　TheViper和DauT是好朋友，經常一起玩。可能是差了一輩兒，這倆碰一塊真的是在玩，從不正經。有次採訪時，主持人發現TheViper有一張表格，列着“週一”到“週日”。TheViper解釋説：“這是我和DauT為後面大賽制定的備戰計劃。可以看到它是空的，嗯……這反映了實際情況。”

　　TheViper很早以前曾經叫Th3_Kid，這個遠古的童年ID來自他被玩家們津津樂道的另一重身份，或能印證《帝國時代2》圈的薪火相傳：TheViper幸福地擁有一個10歲便帶着他一起玩遊戲的爸爸，這位爸爸不是別人，正是早年建立AoEZone的PkZ。

　　兩位高手並非戰無不勝，偶爾會出現一些來自世界各地的神秘力量，包括近兩年能不時打敗TheViper的奧地利少年Liereyy、加拿大小夥Hera和中國青年Mr_Yo。

　　Hera調侃TheViper説：“你快來和我打，我需要漲分數。”後者回應説：“我在打電腦任務，它更有挑戰。”

　　中國選手

　　在成為《帝國時代2》選手之前，初中沒讀完的肥龍是他們鎮上的抓魚好手，按肥龍的説法是：三天打魚兩天遊戲，肥肥白白。

　　也不知這肥肥白白是説他的魚還是他自己，但體重200多斤的肥龍（又名Vivi，本名Wang Long）確實有天賦。幾年間，他從參賽發展到全職直播，已經成為今天中國《帝國時代2》界毫無爭議的第二人。他取得了許多令人矚目的成績，包括贏取2019年頂級單挑賽沙漠之王的世界前四。他最拿手的是發展經濟，即最大化調控好出農民的節奏和採集資源的分工。

　　《帝國時代2》這個遊戲講究經濟和軍事：玩家通過生產、控制幾十到上百個農民來採集資源（種田、伐木、挖礦等），再利用資源來建造軍事力量，打倒對方。經濟發展和戰鬥都是實時進行的，即“即時”的部分；戰鬥的多個兵種之間是循環剋制的，且隨機的地圖支持從各個方位進行軍力部署，即“戰略”的部分。在《英雄聯盟》或《反恐精英》裏，玩家只需要控制好一個人物；在《帝國時代2》裏，玩家需要控制高達200個單位。這對於玩家的多線工作和全局規劃能力，既是挑戰，也是樂趣。

　　肥龍樂於種田，被網友們戲稱為“袁龍平”，這也暗示着肥龍軍事運籌的欠缺。經濟和軍事綜合能力勝過肥龍的是中國第一人——火車（又名Mr_Yo，本名Gan Yangfan）。火車晝伏夜出，確切地説，夜裏也不出。晚上9點起牀吃個早（晚）飯就開始關在家裏直播《帝國時代2》，一直打到天亮。這樣的生活安排實乃無奈之舉：全球高手大都在西半球，為了和他們打比賽或訓練，火車必須保持接近的作息時間。

　　努力的火車在過去幾年連續摘取多個世界大賽個人和團隊賽的桂冠，目前戰鬥力穩定在世界前四。有一次表演賽甚至打了TheViper一個7比0，從此，部分國際網友把Mr_Yo笑稱為Mr70。天性幽默的火車也經常在直播時和網友們開玩笑，有來有回。比如：

　　火車：“今晚比賽賺了好多錢，太帥了，首富指日可待。”

　　網友們：“那禮物不刷了。”

　　火車：“哎，禮物還是要刷的。雖然我首富指日可待，你們也不能因為可樂公司老闆有錢，就不喝可樂了。損失的是你啊。直播間四星任務僅差一架飛機，哪位老闆出手一下……”

　　第一屆紅牛杯火車的奪冠之路，其中決賽擊敗了TheViper

　　和火車一起奪冠去年2v2世界盃的選手叫衝動（又名Lyx），這是中國的第三高手。衝動直率而仗義，大家都愛與他搭檔。不過沖動除了打《帝國時代2》，其他事似乎“兩耳不聞”，於是時不時展現出他的歡樂面。比如某天他會突然和網友聊到：“怎麼今天老外都在打局？他們不過七夕節的嘛？”又比如某天，衝動看着中國選手靈魂導師（又名Bad Koala）的ID問道：“Koala是什麼意思？我有印象的。肯定不是貓，貓是Cat……哦，你們説是樹袋熊是吧？對對，是熊，它是一個小的熊。”——其實，樹袋熊並不是熊。

　　靈魂導師是難得的新生代選手，剛過20，不過像靈魂導師這樣的年輕選手非常稀少。有潛力的年青一代都去玩熱門電競了。形成這種局面最關鍵的原因還是錢：比賽少、熱度低、觀眾有限，導致選手收入微薄。在國內只有火車尚能靠全職打《帝國時代2》過得寬裕，到肥龍就僅有萬把塊月收入了。肥龍經常半自嘲半無奈地在直播間裏感嘆：“零收入的一天又過去了……”

　　中國超級高手之一的“狗哥”長期在直播間裏掛着公告：“加QQ，退役前培養一個徒弟。”過了許久，也沒傳出喜訊，倒是狗哥直播的次數越來越少。

　　肥龍説過，如果哪天他靠打《帝國時代2》活不下去了，他就去賣菜，開個蔬菜店，肥肥白白。

　　萬家燈火

　　《帝國時代2》從世界最暢銷的RTS遊戲到服務器關停，到民間版本的延續，再到高清版的慰藉，好似一個曾經繁華的大都市漸漸沒落，越來越小，最後成了一個邊陲小鎮。但這個小鎮從來不荒涼，隔三差五，鎮上的集市便會聚滿人，職業選手、普通玩家、主播、觀眾……大家有聊不完的話題和打不完的局，其樂融融。即使在最低谷的時候，《帝國時代2》圈每年依舊充滿了大小賽事，從高手對決到菜雞互啄。當然，這些賽事的贊助商很多都是不計回報的愛好者。

　　去年的《帝國時代2》單挑賽“沙漠之王3”的贊助商之一是老玩家Tim。現年34歲的Tim是口罩公司的老闆。2016年，他四處尋找創業機會，於是在AoEZone上詢問：“中國霧霾嚴重，我想生產口罩，誰有好的無紡布空氣過濾材料渠道？如果我創業成了，一定來回饋社區。”AoEZone不是創業論壇，更不是行業論壇，玩友們能力有限，但很樂意協助英文水平一般的Tim藉助Google搜索，幫他翻譯相關信息。

　　4年後，Tim回來了，贊助了幾萬美金，助力了去年最成功的大賽之一。

　　在接受主播採訪時，深夜2點的Tim精神飽滿，身為公司老闆和3個孩子的父親，Tim談起遊戲來手舞足蹈。當被問到贊助比賽的感想時，Tim説：“我很快樂，你們也很快樂，我們大家都快樂，這就是全部！”

　　Tim當年在《帝國時代2》論壇裏求助的帖子

　　採訪Tim的主播叫Memb，今年43歲。他從2013年起創造了《帝國時代2》圈內最火的頻道之一MembTV。Memb對遊戲和粉絲的愛或許在直播界都能榜上有名：截止到2021年3月，他已經連續直播《帝國時代2》560多天了。

　　國人會跑去海外論壇和直播間互動，外國友人也會來國內平台轉悠。高段位比利時選手PROject_Belgium一箇中文字都不認識，卻時常跑到鬥魚上用翻譯軟件和主播、網友聊上一段，樂在其中。

　　除了社羣，支撐熱愛的另一個因素或在於：《帝國時代2》本身是個意外的歷久彌新的存在。比起幾年內就會被玩家找到“最佳套路”從而失去樂趣的遊戲們，《帝國時代2》的核心機制在20多年裏幾乎不變，但每隔幾年就會被玩家開發出全新的戰術，掀起一陣風潮。比如小小的木柵欄，最初是個薄弱的防禦工事，後來被用來作為保護家的必選，再後來成為攻擊性的圍困神器（在敵人單位四周快速放下木柵欄，可以圍住對手），還能成為圍住對手資源的招數——在對手的金礦四周圍上一圈，讓別人無法開採。

　　2017年，微軟決定重拾這個被遺忘的珍寶，宣佈將製作《帝國時代2：決定版》。牽頭的製作公司叫Forgotten Empires（即“被遺忘的帝國”）。它不是什麼大公司的下屬工作室，也不是微軟投資的初創公司，而是一羣愛好者演變來的團隊。9年前，這羣粉絲為愛發電，開始自制非官方地圖、模組和擴展包，年復一年地做着和他們的團隊名相反的事。當這些粉絲作品逐步被微軟官方採納後，他們開始全職成立公司。

　　2019年11月，一款玩法原封不動但以當今最高畫質、最佳交互體驗和全新AI算法重製的《帝國時代2》遊戲上線了。小鎮頓時添了許多生機，漸漸有更多的老人迴歸，更多的新人誕生，更多的路人駐足。

　　《帝國時代2：決定版》開機畫面

　　The Future of AoE2 is in Doubt/DauT

　　本屆紅牛杯上，DauT不是種子選手，沒有直接參加正賽的資格。他從700多人的外圍賽裏成功殺入16強。16進8是小組賽形式，DauT驚險地以小組第二身份進入8強。8進4，他以下克上戰勝了第一屆紅牛杯冠軍火車，論壇炸了：“DauT讓火車翻車了！”

　　半決賽，DauT不斷使出新穎的策略，加之對地圖和民族都做足準備，拿下了越南第一高手ACCM。由於ACCM網絡不穩定，比賽推遲了兩小時，打完時已到了決賽時間，DauT無法休息，必須立即參加決賽。早已晉級的對手Liereyy是第二屆紅牛杯冠軍兼沙漠之王3冠軍。連續作戰的DauT露出疲態，操作部隊的手速明顯跟不上對手，很快，2比3的比分讓他站在了懸崖邊。

　　第6局是一箇中間有海的地圖，DauT選取了罕見的高麗龜船作為主攻，反制了被Liereyy控制的海路，頑強扳平大比分。網友們驚呼不可思議：“能打成這樣，DauT已經贏了！”“天啊，如果哪天DauT退役了，我會哭上一整天的。”

　　決勝局！Liereyy發起猛攻，DauT左右躲閃，在後方慢慢地積攢羽箭手——一種需要成規模才有戰鬥力且僅在一段時期有效的機動兵種。經濟被不斷打擊，DauT按兵不動，終於在10分鐘時放出了大批羽箭手，化解掉Liereyy的猛攻，度過了比賽的前半段——這通常都是手速不快的DauT最危險的階段。奇招為DauT贏得了經濟發展的時間，他抓住了這微小的資源優勢，果斷放棄羽箭手，轉向後期兵種雄鷹戰士，到處遊擊Liereyy。Liereyy四面楚歌，節節敗退，終於在第41分鐘無奈打出了GG！

　　2比3的時候，官方直播間裏的彈幕一片看衰DauT

　　大賽成功落下帷幕，冠軍是DauT。不知道是年輕人的疏落給了老將舞台，還是老將在職業暮年孤注一擲從而迸發出驚人的力量。這不重要。在決賽的那個週末，整個《帝國時代2》論壇裏的人都在慶祝。平日若是火車、Hera或Liereyy奪冠了，總會有其他選手的粉絲嘟囔兩句，而DauT奪冠了，所有人都在歡呼。“DauT，我會永遠記住這一刻！”“有很多事情沒做而我用了整晚來看紅牛杯，但是，每一分鐘都是值得的。”“兄弟，我從來沒沒有這麼激動過。他不僅贏了，還以他自己的方式贏了！我為他感到高興，為我們所有人感到高興！”

　　這一刻，小鎮上燈火通明，載歌載舞。這一刻，彷彿所有往日的歲月都回來了。那歲月是在論壇裏與早已忘卻名字的網友爭論，是在上學時和室友聯機到凌晨，是在爸爸邊上半懂不懂地看着他玩。《帝國時代2》曾是無數人的歷史啓蒙和第一場中世紀夢，變化無窮的戰術和配合讓友誼、爭吵、喜悦和不甘在時光中凝固。“我曾手執長矛，在戈壁衝鋒陷陣，也曾緊握桅杆，橫渡英吉利海峽。我透過滿目硝煙，一睹瑪雅金字塔的神蹟，我放下手中的彎刀，靜靜跪向聖索菲亞大教堂。”

　　帝國是一代人的帝國，也是幾代人的時代。

　　粉絲在《我的世界》裏還原《帝國時代2》經典建築——城堡

　　最後一次聽到Tony Goodman的新聞，是他的新手遊公司PeopleFun成立——這已經是9年前的事了，聯合創始人包括了Ensemble Studios時代的商業合夥人和《帝國時代2》的主工程師。他們的新遊戲《Wordscapes》在2019年2月登上了手機下載榜美國區的前3名，非常成功。

　　《Wordscapes》是一個拼詞遊戲，主要用户羣體是45到65歲的女性。這不是Tony們的搞怪實驗，而是他們的主方向。當被問及為什麼選了這個方向，年過半百的Tony説：“這類遊戲很有意思啊，又休閒又益智。RTS太激烈了。”《帝國時代2》的作者們已經在做中老年遊戲了，《帝國時代2》的愛好者們卻依舊在躍馬酣戰。有時候，創作者都不知道自己的作品會產生怎樣長遠的影響。作品是獨立的，像孩子一樣。

　　電子遊戲透過屏幕散發出獨特的光芒，令人們沉醉不已。對於《帝國時代》而言，這些光不僅來自於作者設計的閃亮，不僅來自於玩家技巧的高光，還來自於這座邊陲小鎮炊煙裊裊中落日的餘暉，綽綽而綿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