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學士三改《清明》詩_風聞
guan_15789930612050-2021-03-31 13:14
清明將至,春雨紛紛,黃庭堅讀罷杜牧的《清明》,頗有感觸,得七言絕句《牧童詩》一首:
騎牛遠遠過前村,吹笛風斜隔隴聞。
多少長安名利客,機關用盡不如君。
想請老師東坡先生點評斧正,冒雨前來蘇府請教。剛走到窗下,聽到有人吟誦:
清明時節雨,
紛紛路上行人,
欲斷魂。
借問酒家何處?
有牧童,
遙指杏花村。
黃庭堅連忙進屋施禮,拜見老師。説杜牧之的一首七絕,婦孺皆知。讓先生讀成了“小令”,不增刪一字,,別開生面,另有風騷,真心佩服。
東坡笑着説,其實杜牧的《清明》,已經把清明時節的詩寫絕了,登峯造極,後人只能模仿,很難超越。不過作為論詩,咱們師生二人私下説,尚可修改。
清明本來就是一個節令,再加上時節二字,豈不多餘? 行人不在路上,難道還呆能在家裏不成?窩在家中何謂行人?“路上”二字當可去掉。 什麼借問,下着雨還客套什麼,直問就行了,“借問”可否砍掉。 牧童下着雨跑到路上去幹什麼?誰家下雨天還放牛?人不怕凍病,牛還怕淋病呢。下雨天在路上還不是逮住誰問誰,為何非要問個牧童?小孩子知道誰家酒好?
黃庭堅説:聽先生的意思,這七絕可以濃縮為五絕了。
《清明》
時節雨紛紛, 行人慾斷魂,
酒家何處有? 遙指杏花村。
東坡説,不錯,正是這個意思,雖然首句“時節雨紛紛,”沒有交代清楚是什麼時令,(大寒節氣是不會下雨的),好在題目是《清明》,讀者不至於誤解。
黃庭堅説如果首句的前兩字改為“清明”,先生看怎麼樣?
《清明》
清明雨紛紛, 行人慾斷魂,
酒家何處有? 遙指杏花村。
蘇軾笑着説這樣更好,只是平仄稍有不合,不過大丈夫寫詩,豈能讓格律束縛住手腳,更不能因詞害意。
稍頓,蘇軾説咱們不妨將它改成六言詩試試,就沒有人挑格律的毛病了。
蘇東坡好像胸有成詩,挽袖一揮而就,寫道:
《清明》
清明時節雨紛, 路上行人斷魂。
借問酒家何處? 牧童遙指杏村。
黃庭堅小心翼翼的對老師説,六言詩比五言詩保留了更多詩意,也顯得比較簡潔,只是“杏村”有些費解。不如“杏花村”好。最後一句不如改為“牧童指杏花村”。蘇軾連連搖頭説“不妥,不妥,與前三句不諧,簡直就是老鼠矢,要壞一鍋粥的” 。
東坡接着説:杏花村大概是因為杏樹多得名。可是杏花在樹上能開幾天?杏兒在樹上駐的時間比杏花長多了。特別是杏兒熟了,一村紅杏,掛滿枝頭,不比杏花來的少興味。“紅杏出牆”不是名句嗎?多少詩詞名句都用紅杏入詩,叫它杏村,並不委屈。黃庭堅恭恭敬敬的説:先生説的有理,學生受教了。我想把它改成三言詩,不知如何。
清明節,雨紛紛,路上人,欲斷魂。
問酒家,何處有?牧童指,杏花村。
蘇東坡笑笑説,讀起來挺順口,適合小兒誦讀,有點像“三字經”。不知你可能改成四言?黃庭堅説容我試試,稍傾,吟誦到:
清明時節,行人斷魂。
酒家何處?指杏花村。
蘇軾説:過簡,詩意全無,不好。黃庭堅自己也搖頭。東坡説還是來一首詞吧,比寫詩自由。其實咱們宋詞,比起律詩絕句,就是“自由詩”。
《清明》
清明時節,雨落紛紛。
斷魂人借問,酒家何處有?
牧童遙指,不遠杏花村。
黃庭堅連忙拍手稱讚,問,這是什麼詞牌啊?蘇東坡説,管他什麼“詞牌”,寫出自己要説的意思,就是最好的詞牌。詞牌名留給後人去起吧。
蘇軾似有所悟,説你專程讓我來點評詩,把你的詩拿出來吧。

黃庭堅説,我這一首詩也是讀了杜牧之的《清明》有感而作,請先生斧正,説畢,把抄好的詩鋪在書案上:
騎牛遠遠過前村,吹笛風斜隔隴聞。
多少長安名利客, 機關用盡不如君。
蘇東坡看了讚不絕口,連聲説到:“好詩,好詩!”
“騎牛遠遠過前村,吹笛風斜隔隴聞。” 寫出了牧童悠然自得的神情,短笛信口吹,宛然如畫,已經不錯。“多少長安名利客,機關用盡不如君。” 即事論理,拉出逐利爭名、機關算盡的“長安名利客”與悠然自得的牧童相比。有多少在官場上爭名逐利的庸人,費盡心機,其實不如牧童自在快樂啊!在一貶一褒之中,表露出山谷你清高自賞、不與俗流合污的心態。詩意高雅,詩風飄逸悠遠。如果硬要提出一點建議,我看“吹笛風斜”不如改成“短笛橫吹”更為形象一些。
黃庭堅説,謝謝老師賜教,果然“短笛橫吹隔隴聞”比“吹笛風斜隔隴聞”。要好些。
此詩最後兩句,與曹雪芹《紅樓夢》之“機關算盡太聰明,反誤了卿卿性命。”有異曲同工之妙。
正是“清明時節雨,蘇黃改詩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