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間到底歸誰管？清明節特輯丨混亂博物館_風聞

　　「閻王」是漢傳佛教、道教和眾多民間信仰共同擁戴的地府之主，但是這件事並非歷來如此。今天我們從佛教進入中國之前開始回顧，聊聊陰間究竟歸誰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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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提到「陰間」，「十八層地獄」這個概念最為深入人心，房產商都要小心翼翼把18層叫做17A，彷彿踏進了第18層——哪怕人還在地面之上，都能輕易被傳送到陰曹地府，和閻王爺進行親切交談。在中國的民間信仰中，人們普遍認為人死後要去地獄接受閻王的審判，根據生前的善惡決定是輪迴還是受苦。但是，這也不是什麼貫穿幾千年不曾改變的民間信仰，陰間的情況也在隨着時間不斷變化。

　　在各種古代文化中，人們大都認可人由一種或幾種靈魂加上肉體構成，在人去世之後，儘管肉體腐壞，靈魂還可以前往別處。但是這個去處卻並非一定是一個精密運行的地獄。比如，曾有前往澳大利亞的傳教士問當地人，靈魂在死後去了哪裏，有些人説去了灌木叢裏，有些人説去了海里，還有一些人誠實地回答了「不知道」。

　　在古代中國，儘管人們也不知道，但是最晚到商代，就想到了要區分那些能幫助自己的祖先和作祟的厲鬼，解決方法就是葬禮和祭祀。於是，只要能力允許，人們都願意給亡者多帶點盤纏。兵馬俑就是秦始皇死後還能繼續使用的部隊。

　　人們總體上願意相信，死後世界與生前世界能夠對照。尤其在厚葬之風盛行的漢代，人們會在墓裏放置食物、牲畜、生活用品，甚至還有買地券，也就是地契，用來知會陰間，陽間人要為亡者購置陰宅一處。

　　在這種氛圍下，想要詳細説清亡者是去了某個特定地點，還是停留在陽間後生們買好的陰宅之中，就十分曖昧不清。每一座墳墓都可能是陰間之門。死去幾十上百年的人可能因為開館或者盜墓直接復活，比如《太平廣記》中的崔涵就因此死而復生，還長得和普通活人一樣，沒有變成殭屍。但是他的父母被嚇到逃走，完全拒絕他回家。此類開棺或者盜墓開出活人的故事一直延續到南北朝（記住這個時間點），亡者復活後甚至還可以嫁娶生子。

　　不過，顯然不是所有人都願意相信「去世的祖宗竟在我身邊」，陰間還有一些看起來靠譜一點的地理位置。

　　早期，很多人相信亡靈的聚居地是**「幽都」**，守衞這裏的也不是後世所説的「牛頭馬面」，而是和「后土」更有關係的「土伯」（也寫作士伯）。曾侯乙墓主棺上這些看起來明顯不是人的傢伙，就是「土伯」。一般被形容為虎頭牛身。

　　而且，既然生者世界是一羣官僚在運行國家，亡者們也不會僅由一個人管理，而是有一個陰間官僚體系。便有了「江陵丞敢告地下丞」這樣的文字。

　　但是，幽都究竟在哪裏？《山海經》只記載幽都之山在北海之內；西晉的《博物志》認為崑崙山以北的地下有一座幽都；《後漢書》又覺得鬼門關在滄海之地的山裏。雖然看起來人們死後可選之地很多，但是基本都是遠離中原的深山。不過著名山嶽之中，恰好有一座就是看得見摸得着的，那就是泰山（也寫作太山或大山）。

　　並且按照當時人們喜歡的陰陽對應，泰山正好可供生者中的聖君在此封禪，而死後世界裏亡者魂歸泰山，無論生前富貴貧賤都要服徭役、做苦力。當然，只要泰山府君同意，這些亡魂也可以晉升到管理職位做一方的土地神「社公」。

　　泰山府君在漢代後期取代了沒有名字的「地下主」。漢末道教形成之後，也不斷為泰山府君的形象添油加醋，認為泰山府君帶領五千九百人，主管死生，統帥百鬼。

　　事情發展到這裏，統帥陰間的泰山府君已經變得越來越像我們開篇提到的閻羅王了。但是，真正的閻王最早完全又是另一個面貌。

　　閻羅王(Yama)，又被稱為「平等王」，是印度神話中第一個去世的人，於是順勢成為了陰間管理者，為眾生平等判決。與他一起管理陰間的還有他的雙胞胎妹妹(Yami)，兩人分工分別管理男性與女性亡靈。

　　這兩位印度神被吸收到了佛教之中，又隨着佛教****進了中國。當然，閻王本身也並不是土生土長的印度人，地獄如何從中東擴展到印度，那就是另外一個很長的故事了，我們先只看故事後半段他們到中國後的故事。

　　佛教剛進入中國的時候，為了更好的宣傳自己的教義，顯然不能直接逼人相信一整套新的東西，而是需要借殼。這時，佛教的選擇是把自己融入道教之中。三國時代的《八吉樣神咒經》中就寫到「泰山地獄俄（餓）鬼畜牲（道）……」。此時，因為泰山府君是一個人，為了能讓人更好接受，閻王兄妹也就合二為一了，形象也變得本土化。

　　泰山府君或者閻王，都在佛教進入中國之後出現了根據人生前事蹟對人進行善惡劃分的故事。而之前提到的，人死而復生的文學題材，也從這個時段開始轉變為了弘揚佛法的故事。

　　但是對這種挪用十分不滿的道教，也在佛教僧侶宣講「地獄泰山」的時候，把這個含糊的概念化為了道教認可的冥府。結果有趣的是，在你來我往兩相爭執的過程中，被人們普遍信仰的泰山越來越被冷落。

　　人們的注意力轉向了道教模仿泰山塑造的另一座陰間——「羅豐山」，其管理者是工作幾乎和「泰山府君」一致的「豐都大帝」。結果**「豐都」**同時成為了道教豐都大帝的辦事處和搬家後佛教閻羅王的家，泰山府君只能降職成為一名陰間普通官員。

　　於是，從印度遠道而來的閻王，和本土道教的陰間管理者，在人們樸素的理解中結合後，把中國的死後世界融合成了一個又有道德審判、又和陽間生活對應、又和輪迴息息相關的陰間。

　　為了幫大家創造更多與另一個世界交流的機會，本期館長將送出兩張泰山景區門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