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諾登的故事[2]:滯留俄羅斯7年多,為什麼是安全的?_風聞
局势君-局势君官方账号-国际政治专业研究生,头衔少、干货多。2021-04-09 12:33
【主角簡介】愛德華·斯諾登,原本是美國國家安全局一名網絡維護人員,因為工作需要和個人能力出眾,擁有很高的管理員權限。8年間他意外目睹了美國政府對全球無辜民眾的監控,於是在2013年5月向《華盛頓郵報》的記者曝光了他收集的資料,隨後他逃離美國,途中意外滯留俄羅斯至今。
離開美國前,斯諾登就知道自己即將闖下大禍,美國政府會滿世界追捕他,所以他老早就選了幾個藏身的地方,那個地方不能是美國的盟友,不能是一個他覺得不講規則的國家,也不能是一個受不了美國的外交壓力把他交出去的國家,最後斯諾登選了古巴和委內瑞拉,他覺得這兩個久負盛名的反美國家可以保護自己。
基於時間和安全的角度,斯諾登選擇了從俄羅斯飛往古巴的航班,所以他先去莫斯科,稍作停留後將飛往古巴。就在飛往莫斯科的途中,美國政府偷偷摸摸把他的護照給註銷了,飛機落地斯諾登排隊過關的時候工作人員告訴他你的護照不存在,這下古巴去不了,俄羅斯也進不去,只能滯留在謝列梅捷沃機場的中轉區內。
在機場藏了一個多月,該溝通的也溝通的差不多了,斯諾登向俄羅斯政府申請了政治庇護,兩個禮拜後申請被批准,庇護期是一年,一年到期後又給續了三年,三年到期後再續了三年,到2020年斯諾登已經拿到了俄羅斯的永久留居權,而且他還在保留美國身份的情況下,申請加入俄羅斯國籍。
俄羅斯本不是斯諾登計劃中的目的地,留在了那兒只是個意外,由於美俄糟糕的外交關係,關於他的身份問題出現了很多猜測。以普通人對俄羅斯的印象,斯諾登這樣的客人第一時間就會被帶進去,要麼拷打折磨,逼他交出手裏的機密信息;要麼美酒佳人,請他幫忙升級情報機構的系統。
但是這兩樣都沒有發生,俄羅斯政府既沒有找他要東西也沒有找他幫忙,還沒有跟他簽署任何協議性的文件;斯諾登低調地在俄羅斯生活,除了電腦以外他幾乎不用任何電器,他吃飯睡覺玩遊戲上網,偶爾參加一些網絡會議,只接受他爆料過的那位記者的採訪,像個幽靈一樣度過了7年。
斯諾登爆料過的那位記者叫巴頓·格爾曼,曾長期在《華盛頓郵報》上班,逃離美國前斯諾登給他發了一大堆機密資料,文件數量多達好幾萬個,這些資料大部分都被加密過,需要外置的解碼裝置才能打開,格爾曼只能打開其中的一部分,在他打開的那部分裏,就有被曝光過的“稜鏡”項目,而其它文件誰也打不開,任何暴力破解和修改都會使它產生自毀效果。
格爾曼依照斯諾登的囑咐,和《華盛頓郵報》的編輯們加班加點,在規定的時間內曝光了“稜鏡”項目,轟動了整個世界。隨後全世界都對斯諾登充滿了疑問,格爾曼想寫點東西解答這些疑問,因此他必須到俄羅斯當面採訪斯諾登。
在當今這個世界上,能頂住美國外交壓力和司法觸手的國家並不多,但俄羅斯絕對是抗壓能力最強的那個。儘管美國人做夢都想把斯諾登抓回去關一輩子,但是現在人在俄羅斯,這事兒就很難辦,可是一個斯諾登信任的人過去找他卻是安全可行的。
格爾曼與斯諾登之間用郵件聯繫,但不是普通的郵件,他倆發郵件的時候,要先拆掉筆記本電腦的電源,還要拆掉無線網卡,並將自己的IP地址多次偽裝,如果真要查找這個地址的話,可能在某個太平洋島國上。他倆發送的郵件內容也經過複雜的加密,在外人看來就是一串沒有意義的亂碼,通過一個外部插入的解密硬件後,郵件的內容才會以明文的方式呈現,這一切都是斯諾登的主意。
這種方式雖然安全,但是溝通效率很低,不適合長時間採訪,不過確定兩人的接頭的時間、地點和暗號沒有問題。
出發去俄羅斯的時候,格爾曼帶了筆記本電腦、一部手機,還帶了相機和文具,只是所有的電子設備都是空白的,硬盤和存儲卡里什麼都沒有,這麼做可以在出境美國的時候避免被反覆搜查,在入境俄羅斯的時候能節省大量的時間,因為格爾曼早就上了兩國安全部門的黑名單。
倆人的第一次碰面在一間賭場酒吧裏,寒暄了幾句後斯諾登帶着格爾曼上樓到了酒店,坐定後格爾曼就迫不及待地問了一個他一直想問的問題:你靠什麼生活,俄羅斯政府有沒有資助你?
斯諾登已經習慣了外界對他的這種猜測,斯諾登苦笑着回答説,硅谷的支持者們給他捐了很多比特幣,多到他下輩子都吃穿不愁,因此他從不擔心生活費。他像一隻安靜的貓一樣在一個秘密的地方生活,大部分時間泡在網上,興致來了就加入一場加密過的視頻對話,甚至給一些網絡安全項目貢獻幾行代碼。
這個問題還不是格爾曼最想問的,格爾曼最想問的問題有兩個:你有沒有和俄羅斯政府合作?他們有沒有逼你跟他們合作?
斯諾登對這個問題帶來的質疑和冒犯有點反感,但是他還是耐心而小心地做了解答。
在俄羅斯度過餘生只是一場意外,關於他和俄羅斯的合作傳言此起彼伏,甚至有人懷疑他就是俄羅斯間諜或者已經叛變俄羅斯。按理説像斯諾登這樣一個手握美國政府黑材料的人,俄羅斯安全機構會好好招待他,但是出乎意料的是,俄羅斯方面並沒有做什麼,他們可能在暗中監視斯諾登,也可能在暗中保護斯諾登,但是明面上沒有出現過。
斯諾登上廁所都要帶着他的筆記本電腦,但是電腦裏沒有那些重要的機密材料,那些東西根本沒有進入俄羅斯,而是被存儲在一個安全的地方,斯諾登要做的是每隔一段時間對這些資料進行一次信號確認,假如他被關押或者逮捕導致失去了自由,那麼這些資料會因為收不到確認而自動曝光,斯諾登利用這一點確保自己不被美國政府傷害。
這麼做雖然避開了來自美國的危險,但是那些反美國家可能傷害他:因為幹掉了斯諾登就可以曝光美國的黑材料。為了降低這種風險,斯諾登從不公開承認自己的這套“威脅機制”,況且他還有來自俄羅斯的保護。
俄羅斯方面不想讓美國的黑材料自動曝光,這樣既損害俄羅斯的國家形象,也會讓原本已經很差的美俄關係雪上加霜;俄羅斯也不希望其他反美國家對斯諾登下手,那樣自己脱不了干係,俄羅斯認為斯諾登自由安全的存在就是對美國的威懾,所以從不干涉他對外發出聲音甚至接受採訪。
俄羅斯情報部門不動斯諾登的原因,是他們也要考慮組織的未來,斯諾登會被如何對待,是很多潛伏在國外的俄羅斯間諜們高度關注的事兒,如果斯諾登被虐待或者遣返,將來俄羅斯安全機構就很難在其它國家安插卧底,或者在那些國家策反情報人員為自己所用。
儘管斯諾登不是俄羅斯的間諜,但是他確實被俄羅斯當做自己的間諜給利用了,這一點讓斯諾登非常苦惱。然而這是一個説不清的問題,斯諾登無法證明他沒有和俄羅斯合作,俄羅斯的回應也沒有人相信,當然外界既找不到他們合作的證據,也找不到他們沒有合作的確切證據。
在採訪期間,格爾曼問斯諾登:我們倆此時此刻的談話有沒有被俄羅斯方面監聽呢?斯諾登苦笑着説,如果他們想做那就一定能做到,我們做什麼都是徒勞的,只能在談話的時候保持謹慎和小心。
至此格爾曼明白了,為什麼斯諾登對有些問題的回覆是那樣閃爍其詞和不置可否。
在採訪完休息的時候,格爾曼走到酒店的樓梯間裏,他一直往下走,走到一個沒有人的隱蔽角落,然後把採訪音頻轉移到電腦上一個加密的文件夾裏,加密文件夾裏還有他採訪的筆記,他將音頻和文件分別加密打包,然後上傳到3個不同的匿名服務器上,確認上傳完畢後他把內存卡剪成了碎片,格式化了電腦硬盤,然後回房間休息。
如果想要打開被他加密過的文件,需要一個外置的解密裝置,那個東西被格爾曼藏在紐約一個秘密的地方;如果要從那3個匿名服務器上下載被他加密過的文件,需要另一個外置的解密裝置,這個東西被藏在紐約另外一個地方。
沒有這兩個解密裝置,這些文件誰也得不到,包括格爾曼本人。當這個唯一當面採訪過斯諾登的人離開俄羅斯的時候,俄羅斯安全部門在他身上搜不到任何有價值的東西;當格爾曼入境美國的時候,美國安全部門在他身上也搜不到任何有價值的東西。
【説明】本書內容來自《美國黑鏡》,作者是美國記者巴頓·格爾曼,也是斯諾登尋找並曝光“稜鏡門”的那位記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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