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良厚：“四大教育糾結”何時不再糾結？_風聞

達良厚：“四大教育糾結”何時不再糾結？

大變革必然大糾結，伴隨中國教育70年天翻地覆、40年全面改革，教育大糾結也糾結不斷，如高考糾結、教師待遇糾結、英語課程糾結、滿意教育糾結等等，便長期糾結難清。

**“高考糾結”，最大的教育糾結，**而且是延續了千多年的教育糾結。它之所以最大，是因為它直接決定了學生的最大人生選擇，甚至決定了學生的前途命運。封建時代的科舉高考是為做官，一人得道，往往雞犬升天，何人不求？但真有多少人能求呢？共和時代的科學高考是為就業，高考成功，意味着一個穩定優厚的工作，何樂不為？其實是苦為啊！得與失、樂與苦，真一個“糾結”難清啊。

新中國雖然推行全民教育，至今還基本實現了普及基礎教育，但“高考糾結”依然“糾結”，甚至令千萬學子、億萬國人時常揪心。

前30年，雖然是重政治的“高調教育”，文革期間甚至取消了文化高考，改為推薦上學，但類似考試的考查、考核是必須的，即使考試也不同程度存在着。

中20年，可謂瘋狂“高考教育”。國家因為急需大批現代化建設人才，不得不果斷恢復高考、持續強化高考；家庭因為成龍成鳳的強烈渴求，不得不全家齊心協力，把子女送上競爭殘酷的獨木橋；個人因為好就業的強烈功利衝動，不得不不分白天黑夜的學呀學、考呀考。儘管政府早試圖用素質教育沖淡高考殘忍，儘管成年人常常於心不忍，儘管孩子們不時長吁短嘆，但有什麼更好辦法呢？只有糾結了事了。

那為什麼本世紀20年以普及九年義務教育為基礎的“高質教育”訴求、全面教育訴求依然糾結呢？本來恢復高考的最大最迫切使命在中20年就大功告成了，高考教育不該再霸新世紀中國教育樞紐才是。但我們並沒有真正找到全面實現高質教育的普遍可行方案，我們更無法全面解決人口眾多與教育資源有限矛盾長期存在的問題，還有競爭是人成長的重要動力我們也不可不察，最後自然也只能在高考選拔與常規畢業、精英教育與大眾教育、美好理想與功利訴求之間繼續糾結不清。

其實現在糾清高考糾結，也並非難事，各方面有利條件也已基本具備，而且日益增多。關鍵是我們能不能再展示出恢復高考般的魄力，能不能再形成全民高考般的共識。因為做法非常簡單，就是讓高考平常化就行了，切入點就是讓高考與基礎教育直接脱鈎就行了。

**“教師待遇糾結”，最敏感的教育糾結，**而且是令官員、教師乃至整個國人都敏感的糾結。

身份待遇糾結有點尷尬。解放前，教師是知識貴族，上家先牌位，地位崇高，自然不尷尬。改革開放前，與官員統稱幹部，沉浮平等，沒感到尷尬。改革開放以來，特別是教師法、公務員法實施以來，教師身份待遇便漸漸尷尬起來了。

公務員法如此定義公務員：“本法所稱公務員，是指依法履行公職、納入國家行政編制、由國家財政負擔工資福利的工作人員。公務員是幹部隊伍的重要組成部分，是社會主義事業的中堅力量，是人民的公僕。”（中國人大網http://www.npc.gov.cn/zgrdw/npc/lfzt/rlyw/2018-12/29/content_2071578.htm）

而教師法則這樣定義教師：“教師是履行教育教學職責的專業人員，承擔教書育人，培養社會主義事業建設者和接班人、提高民族素質的使命。教師應當忠誠於人民的教育事業。”（中國人大網http://www.npc.gov.cn/wxzl/wxzl/2000-12/05/content_4603.htm）

公務員定義權責分明，教師定義卻有責無權；公務員定義政治經濟待遇明確，教師定義政治經濟待遇沒直接表述。儘管義務教育法來了一個“教師的平均工資水平應當不低於當地公務員的平均工資水平”的經濟待遇比附規定，儘管去年政策上還把教師比附新定位為“特殊類公務員”，雖然良苦用心可鑑，但教師的身份地位待遇的糾結尷尬則更為糾結尷尬了。

最直接、最明顯的表現，就是教師經濟待遇糾結已成社會問題。經常呼籲給教師漲工資，卻雷聲大雨點小；經常強調，教師工資福利不低於甚至略高於當地公務員工資福利，卻常常是追趕而已；一邊以公職人員要求嚴禁教師兼職，有償家教、有償補課更是上升到了師德高度而嚴厲管制着，一邊卻無奈嘆息“教師的平均工資水平應當不低於當地公務員的平均工資水平”差不多成了魔咒。實際上真正糾結尷尬到極點的是農村義務教育教師，發達地方也許好點，我們中部地區的農村義務教育教師可真一個糾結了得，進退維谷、上下二難、順逆不是，是我們最真切、最尷尬的心理糾結描述。

“外語課程糾結”，最沒意義的教育糾結。這裏的“最沒意義”，並不是説外語課程沒意義，而是常常熱議甚至糾結於外語課程毫無意義。因為外語課程是否開、如何開，是教育領域的簡單常識問題，哪裏值得熱議？又何須糾結？我們只要做到下面四個“不行”就行了。

外語課程不開不行！

外語與母語同等地位不行！

只開英語課程不行！

語言課程只拿來考試不拿來交流不行！

做到這“四個不”真的很容易，至於其他外語問題更是枝節了。

“滿意教育糾結”，表面沒糾結的最根本教育糾結。“辦人民滿意的教育”，作為執政黨的響亮教育政治口號不糾結，被以“人民中心”為核心的習近平思想繼續強調不糾結，作為政府舉辦教育的政治價值取向也不糾結。但單純從教育角度言，從科學角度言，特別在微觀上也把“滿意教育”當做最高價值標準來操作教育、來評判教育，不僅功利必然，片面必然，糾結也成了必然。

比如應試教育，一直被多數人高度滿意着，儘管它早已暴露出了不少非規律、非科學的弊端，但在上世紀末特殊的社會背景下，其片面、其糾結並不太明顯。不過全面普及九年義務教育後，政府理想教育導向與學校科學教育操作的高瞻性模糊，與多數人的近效化應試訴求明面衝突了起來，結果是在“滿意教育”價值調控下，政府在強勢調控外仍有一定程度的曲線屈服，學校則乾脆死灰復燃應試教育以應對滿意，而心裏的糾結之苦則只有自體了。

再比如本世紀以來大大小小的教育事件，只要百姓一告，教育就等着檢查吧；只要家長一鬧，學校就等着處分吧；只要學生一哭，教師就等着賠償吧。百姓是滿意了，家長是滿意了，教育、學校和教師則只有嘆息的份，只有糾結的份。

其實，作為專業化、科學化且直指未來的教育，科學性是基礎價值訴求，理想性是本質價值訴求，滿意性不過是外在功利訴求而已，滿意性絕對不能背離科學和理想而片面滿意化、功利化。

事實上，只要我們的教育完全迴歸科學追求、理想追求，“四大教育糾結”將不再糾結，即使高質量教育體系的嶄新訴求也不難建構。                                           

2021、3、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