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年吃了3000片安眠藥,如今身價300億: “留學教父”的悲喜人生_風聞
最华人-最华人官方账号-有华人的地方,就有最华人2021-04-17 08:56
人們只看到他的微笑與成功,卻看不到他的憂思與苦悶。
世界華人週刊專欄作者:薺麥青青
歷史往往是在曲折中前進的,但沒有一個時代的藍本不倚仗個體的故事作為涓滴成海的背景。
2013年5月17日,由陳可辛執導的《中國合夥人》上映,這部電影一舉拿下了5.38億的高票房,激勵了不少年輕人勇敢去追逐自己的夢想。
● 《中國合夥人》電影海報
影片以“新東方”外語培訓學校的辦學經歷為參照,講述了成東青、孟曉駿和王陽白手起家的創業史,黃曉明飾演的成東青原型便是“新東方”創始人俞敏洪。
其實,當年俞敏洪是不同意將自己的故事搬上銀幕的,因為電影裏的情節難免不帶有戲劇性,也常常製造皆大歡喜的結局。
但現實,往往更殘酷,更變幻莫測,更波瀾壯闊,甚至,充滿了無法言喻的悲愴。
美國《時代》週刊這樣描述過俞敏洪:這個一手打造了新東方品牌的中國人被稱為“偶像級”的,就像小熊維尼或米奇之於迪士尼。
但這個最終成為了一個時代“標杆”的人,在他的30歲之前都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失敗者。
“作為一個農民的兒子,我在16歲之前從未想到過自己能夠走出農村。18歲之前,我從未出過農村,萬萬沒想到後來能走遍世界。”
2009年,CCTV年度經濟人物授予他的頒獎詞是:
“一個曾經的留級生,讓無數學子的人生升級;他從未留過洋,卻組建了一支跨國的‘船隊’。他用26個字母拉近了此岸和彼岸的距離。胸懷世界,志在東方。”
1976年,14歲的俞敏洪初中畢業,直接回了農村,他不是不想繼續上學,只是因為按照當時的政策,貧下中農的子女,一家只有一個可以上高中,這個名額,給了俞敏洪的姐姐。
但母親不甘心,為了能讓俞敏洪上高中,她四處央求,終於把兒子送進了江陰夏港中學。
高二時,他的老師説:“我知道你們在座的小子沒有一個能考上大學的,你們以後一定都是農民。但是我依然要求你們每一個人都去考大學。因為當你們以後回到農村在田頭勞動的時候,當你拄着鋤頭仰望藍天,嘆息自己命運悲哀的時候,你會想起來,你曾經為了改變自己的命運而奮鬥過一次!”
這句話讓俞敏洪認定,自己一定要考大學!
● 1978年高考登記
1978年,俞敏洪參加高考,名落孫山,英語成績只有33分。
第二年,他再次走進高考的考場,這次英語考了55分。
兩次落榜之後,俞敏洪決定放棄,但母親堅持讓他上高考補習班。1980年,通過超乎常人的刻苦努力,俞敏洪被北大錄取。
一個遼闊美好的世界似乎正向他徐徐展開。
但作為一個土生土長的農村孩子,進入北大校園,俞敏洪才意識到自己與那些城裏學生的天然鴻溝。
因為發音嚴重不標準,他被嘲笑説的是“日語”,加之其貌不揚,成績平平,拘謹內向,這個在他人眼裏被視作“土鱉”的學生,在班級裏是最沒有存在感的人。
在當年的日記裏,他這樣寫道:
“昨天晚上我又哭了兩場,在宿舍,在班裏討論各種各樣的事情,我是完全插不上嘴的。我們大學最醜的女生都收到過情書,那就是我寫的,可是沒有人跟我約會。”
據説,俞敏洪在大學裏曾向25位女同學表白過,但都沒能成功。
他在接受媒體採訪時表示“當時見到任何一個女孩都想撲上去”。
學業不順,愛情失意,鬱郁不得志的俞敏洪在大三那年病倒了,因為患上肺結核,休學一年,回老家休養。
1985年,俞敏洪畢業。全班50個同學,49個出國留學,剩下的那一個,就是他。
俞敏洪也想出國,但囿於貧窮,只好留在北大任教,每週授課8節,每個月工資加獎金也只有200元。
● 俞敏洪正在授課
1988年,他參加托福考試,考了663分,申請了美國的多所大學:“我被多所美國大學錄取,但沒有一所給我提供獎學金。我沒有那麼多錢。”
為了多賺一些錢,能出國留學,他一邊在北大教書,一邊在校外辦培訓班。
打着“北大教師”的名號,俞敏洪的培訓班生意很紅火,至少,比當老師掙的工資多。
但第二年秋天的一個傍晚,大雨滂沱,北大的廣播裏播放了一則消息:俞敏洪老師因私自在外授課,嚴重影響了教學秩序,現決定開除。
這個消息在學校連播了三天,處分在公告欄裏足足張貼了一個多月。
巨大的羞辱感伴隨着如影隨形的挫敗,讓一個站在泥潭裏仰望星空的窮小子再次倉皇失所。
翌年,俞敏洪無奈離開北大,與妻子共同成立了“東方大學英語培訓部”。在中關村第二小學,他們租了間平房當教室,外面支一套桌椅供報名諮詢。這個簡陋至極的培訓部後來發展成了大名鼎鼎的新東方。
那時俞敏洪每天上午都騎自行車出去,夾着宣傳單,拎着漿糊桶,在海淀區大街小巷的電線杆上貼小廣告。
培訓班剛開始沒學生報名,俞敏洪就開辦了免費講座,結果有三百多學生蜂擁而至。
因為人太多,怕後面的學生聽不清,俞敏洪就站在一個汽油桶上慷慨激昂地講。他佇立在北京的寒風中,講得熱血沸騰,聲音嘶啞,台下那一張張充滿朝氣和渴望改變命運的面孔多像當年的自己啊。
那時的他,感覺自己就像一個“傳道士”,築起信仰的高台,傳經佈道。
後來有一天,突然來了三名學生,十分爽快地扔下了1000多塊的學費,瀟灑離開。
夫妻倆晚上回家,關上門開始數錢,哪怕有些毛票散發着污漬和汗漬的氣味,在他們眼裏,也彷彿充滿了迷人的香氛。
他們將錢連數了三遍。
俞敏洪的記憶力驚人,詞彙量在5萬以上,他當時編寫的托福考試“紅寶書”受到考生熱烈追捧,他印在書上的名字越來越響亮。
● 《紅寶書》
那一年,國家教委宣佈“支持留學,鼓勵回國,來去自由”,進一步放寬自費出國留學的政策。
浪潮洶湧,大道暢行,很多年輕人都躍躍欲試,紛紛想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因為站在了“出國熱”的風口上,俞敏洪英語培訓班的發展一日千里。兩年內,新東方的學生激增至一萬五千人,擁躉甚眾,連俞敏洪自己都難以置信會形成這樣的規模,當時的他也一躍成為中國最早的千萬富翁。
但福禍相依,在他充分享受到時代的巨大紅利後,無數的兇險也隨之而來。
有一次,培訓班的廣告員又出去張貼廣告,另外一個培訓班的競爭對手過來,二話不説,上來就給了三刀,廣告員登時血流如注……
除了廣告員遇到不測,連俞敏洪自己也險些喪命。
一次,在光線昏暗的樓道中,俞敏洪遭歹徒劫持,被強行注入獸用麻醉劑,隨身攜帶的一百多萬也被掠走。
歹徒給俞敏洪注入的劑量,足以殺死一頭老虎,但俞敏洪卻奇蹟般地活了下來。
此外俞敏洪家裏的200萬現金和一部攝像機也被搶走,作案者前後共綁架過7人,其餘6人全部被殺,只有俞敏洪1人生還。
俞敏洪後來感嘆:
“強盜不懂我。我不心疼那被劫的錢,就心疼那部攝像機,裏頭有女兒一到三歲的成長記錄,我願意花兩百萬,再把那盤磁帶贖回來。”
有時為了託人辦事,他請人吃飯。在飯局上,擅長演講的他卻不知如何勸酒,為了表現出十足的誠意,他只有將自己豁出去,最後喝到失去了知覺。
拉到醫院,搶救了兩個半小時才活過來。醫生説:“換一般人,喝成這樣,回不來了。”
那天,經搶救才活過來的俞敏洪,醒來後涕泗橫流:我不幹了!
但晚上7點還有課,他無法真正撂挑子,錢可以不掙,但那些懷揣留學夢的學生還等着呢。
於是時間一到,他擦乾眼淚又上課去了。
幾年後,當新東方做到一定規模後,他想尋求合作者,希望留學美國和加拿大的同學,也是他當年的偶像——王強和徐小平能回來助其一臂之力。
班長王強接到邀約時震驚異常:“我常常説我做噩夢都沒想到俞敏洪還能辦學,他始終不是辦學的對象嗎?”
但驚詫之餘,他還是回來了。
“在北大的時候我每天為宿舍打掃衞生,幫同學打水,一做就是四年。”
“後來他們回來了,給了我一個十分意外的理由,‘俞敏洪,我們回去是衝着你過去為我們打了四年水。’”
這讓俞敏洪感慨萬千:“你所做的事情一定會對你未來產生影響。”
另外一個同學徐小平,也曾是北大叱吒風雲的人物,在俞敏洪的力邀下也回國加盟新東方,三人當時合稱“三駕馬車”。
● 從左到右依次 俞敏洪 徐小平 王強
俞敏洪依照他從三國學來的觀念,三分天下,鼎足而立,自己做出國英文培訓,徐小平做留學諮詢,王強做口語,互不干涉,各負其責。
藉助“留學潮”的東風,全國各地的學生慕名而來,新東方几乎成了他們出國前必經的一站。
後來新東方的市場半徑延伸至全國20多座城市,不斷開疆拓土的新東方狂飆猛進,年收入增加到3億元。
當年的失意青年羅永浩給俞敏洪寫過一封萬字求職信,一心想擠上新東方這列快車。
● 羅永浩
在兩次試講失敗後,俞敏洪給了他第三次機會。羅永浩於2001年成為北京新東方學校的任課教師。
後來“老羅語錄”風靡全國。2006年6月,羅永浩從新東方辭職,開始了他風雪載途、大起大落的創業生涯。
在新東方這個巨大的專業“孵化器”裏,培養了一大批思想卓然而立,教學水平出類拔萃的名師,除了羅永浩,還有後來成為著名天使投資人的李笑來。
● 李笑來
新東方,一個以外語培訓為主的教育機構,廣納賢才,兼容幷包,後來儼然成為了創業者們的“黃埔軍校”。
從1993年到2000年,是新東方蓬勃發展、迅速壯大的七年,出身草莽,野蠻生長的新東方攻城略地,勢如破竹。
到2002年,新東方的學生暴漲至35萬人次,相當於九個集團軍。一時間,教師隊伍裏的百萬富翁大批量誕生。在外界看來,這簡直就是一個只有中國才能產生的神話。
在新東方如日中天的時候,漸漸地,一些弊端也浮出水面。
有西方留學背景,一切以規則為準的王強最難以容忍的是,包括俞敏洪在內的新東方早期管理層陸續將親戚引入公司,出現了所謂“四大家族”打破規則、割據壟斷的家族化趨勢。
王強要求改革必先拿俞敏洪“開刀”。俞敏洪在最艱難的創業初期,是母親給了他無條件的支持和經濟上的幫助。
現在學校改革,卻“革”到親孃老子頭上了!俞敏洪不得不當眾給母親下跪,任由母親數落和責罵。
但王強堅持原則,絕不讓步,他會力挺俞敏洪果斷開除犯規的員工,規定教學區不準抽煙,首先罰的就是俞敏洪的母親。
李國慶曾在一個訪談節目中説:“俞敏洪的母親當年為了分利,曾拎着菜刀從江蘇老家殺到公司,説當年自己出錢創辦的新東方。”
● 李國慶
刮骨療毒,壯士斷腕。足足花費了半年的時間,新東方終於回到了沒有家族成員的正規軌道上來。
當“去家族化” 問題得到艱難解決後,新的困擾又接踵而至。
隨着新東方的壯大,俞敏洪、徐小平、王強三人,也因權利、利益的分配,漸生嫌隙。
2000年,當時還在中國人民大學金融與證券研究所做所長的王明夫,每次見到俞敏洪,都苦苦相勸。
他認為這個全中國最大規模的民辦教育機構,“要轉型,要投資控股”,他覺得俞敏洪是可以稱為教育界的馬雲、喬布斯的人。
但元老們要坐下來進行權力和利益重新分配時,矛盾並不突兀地出現了。大家都想拼命護住自己業已擁有的東西,俞敏洪認為,他是創始人,理應對公司持有更大的掌控權。
● 徐小平
徐小平非常反對,直接帶領內部教師進行抗議。
2002年到2004年,在王強、徐小平和小股東們的強烈要求下,俞敏洪不再參加董事會和總裁會,每天灰溜溜地夾着課件去給學生們上課,而王強他們開始輪流當董事長。
一年多,股東們輪流做“老大”,才真正體會到了“當家人”的難處,於是,俞敏洪又被請了回來。
儘管俞敏洪小心翼翼地維持着利益均衡以及“三駕馬車”之間微妙的和諧,但內部矛盾始終未得到真正的解決。
2006年,新東方迎來歷史性時刻,成功登陸美國紐約證交所,成為中國在美國上市的第一家教育機構。
● 新東方在線上市
但新東方上市不久,“三駕馬車”分道揚鑣。
隋代王通在《文中子·禮樂》有這樣的警句:
“以利相交,利盡則散;以勢相交,勢去則傾;以權相交,權失則棄;以情相交,情斷則傷;唯以心相交,方能成其久遠。”
但錯綜複雜的困局,已經遠不是一個“以心相交”就能克服得了的了。各自的理念不同,訴求不同,加之利益的糾葛,人事的矛盾,讓曾經因為理想主義而結成的聯盟最終走向了分崩離析。
作為第一代中國合夥人創業的範本,新東方的時代就此劃上了一個句號。
王強和徐小平離開俞敏洪後,各自度過了人生中最黑暗的幾年。曾經讓俞敏洪夜不能寐的事情,他們也開始去品嚐。
2013年,電影《中國合夥人》上映,劇本是徐小平寫的,故事以他和俞敏洪、王強為原型。
徐小平在《中國合夥人》的劇本里寫下了一句話:他完全贏得了我和王強其他的這種聯合創始人的敬重,這個是我們關係的基礎。
● 《中國合夥人》劇照
在電影裏,三個合夥人在上市後的興奮與滿足,成為一個勵志電影的大團圓結局,但現實遠比這個複雜,俞敏洪在當晚結束所有的熱鬧後,一個人去河邊坐了很久,他彷彿已經清晰地看到,更新更大的考驗即將黑雲壓城……
沒了徐小平、王強,同時隨着大批名師的出走,俞敏洪獨自帶領新東方艱難行進。
2011年,俞敏洪二次創業,進入教育培訓子行業。
2013年被稱為“中國在線教育元年”。這一年,在線教育項目開始爆發式增長,新東方原本是最早做在線教育的機構之一,但經過十多年的摸索和實踐,卻始終沒有將其業務做到以往領先行業的水準。
俞敏洪在新東方成立二十週年接受採訪時説道:“所有人都在慶祝感慨新東方二十年的不容易,只有一個人陷入焦慮和痛苦之中。因為我知道未來二十年新東方不好走,過去的成功跟未來沒有任何關係。”
儘管從2016年開始,在新東方與時俱進的變革中,俞敏洪不斷運籌帷幄,謀篇佈局,但新東方在線一直沒有交出滿意的答卷。
“俞敏洪長期睡眠不好,都是被創業期間的同學、親戚、股東合夥人給鬧得焦慮不安,至今沒走出那個陰影。”
俞敏洪的家裏擺了一排安眠藥的瓶子,15年他吃了3000片安眠藥。
在最痛苦糾結的階段,他無法在現實世界找到切實可行的解決方案,他甚至一度覺得自己體會到了當年弘一法師正值盛年,卻斬斷一切人世情緣,出家為僧的心情。
2013年初,新東方向外宣佈將關閉近20個教學中心,4個月內裁員近1500人:“寧可在改革的路上死掉,也不願死在原來成功的基因裏。”
同年,俞敏洪接受優米網創始人王利芬訪談時説:“我最大的夢想,就是把新東方放掉,我恨不得從來沒有做過新東方……”
俞敏洪出過很多書,書名中出現過“失敗”、“痛苦”、“崩潰”、“絕望”、“屈辱”等諸多負面的詞彙,最為平和的一本叫做《從容一生》。
世間事向來如此:你做多大的事,就要承受多大的重擔。
著名企業家陳東昇在《酌見》中與俞敏洪對話時説過,我是泰康整個團隊最後一面牆,這面牆是絕不允許倒下去的。
30年裏,被人譽為“留學教父”“中國最具魅力的校長”的俞敏洪,深度參與了中國民營教育改革,主導新東方起落浮沉,如履薄冰,使新東方安全度過了在大潮衝擊下的動盪與考驗,但因為遊移不定和缺少殺伐決斷的魄力,也錯失了許多良機。
2003年,俞敏洪出版過一本演講集,書名是《挺立在孤獨、失敗與屈辱的廢墟上》,其中有一幅自己辦公室裏放大的、掛在牆上的照片:在一片荒草叢生的田地上,立着兩間已無人居住、搖搖欲墜的破瓦房。
那是俞敏洪在江蘇江陰農村的老家。1962年出生的他拍下這張照片,希望永遠記住過往,記住生命中那段孤獨、貧窮與屈辱的日子。
俞敏洪剛下海那年,父親去世,一輩子沒喝過兒子買的好酒。俞敏洪後來每次上墳,都要帶瓶酒澆在父親的墳頭上。
他的人生遭遇過無數的危機:兩次高考未果,身染重疾,被北大開除,遭搶劫險致死,合夥人撤出,漸失大勢…..距離最近的一次是2018年的言論危機,讓他一時間成為眾矢之的。
那年,俞敏洪在演講中宣稱,“中國女人挑選男人的標準是要男人會賺錢,至於良心好不好不管,所以中國女性的墮落導致了國家的墮落。”
此言一出,立即在網上引起軒然大波。
面對攻擊, 有人聞謗不辯,有人選擇道歉。
2018年11月20日,俞敏洪專程來到全國婦聯,向廣大女同胞誠懇道歉併發布公開道歉信。
儘管他説過“一個時代的偉大和這個時代的寬容程度成正比”,儘管他認為“侏儒橫行的時代出不了巨人”,但他願意為自己措辭的不嚴謹,甚至某種憤世嫉俗的偏見去負責。
2020年的一場疫情,在自然的災難和人類的劫難面前,讓俞敏洪重新去審視人生:
“我想通了兩件事,一是人的生命是脆弱的,未來是不確定的,所以珍惜每一天的生命十分重要,要讓每一天過得“合算”;二是人生需要做有意義的事情,而有意義的事情,既能夠讓自身生命充盈富足,又能夠同時直接或者間接有益於人間,幫助到別人。
於是我做了兩個決定,一是讓自己越來越有限的生命豐富化;
二是儘量多做好事, 主要聚焦於中國的農村教育,盡力而為,幫助那些農村孩子走出貧困循環,走向更加美好的人生。”
但實踐之後,他一度很困惑,沒人在乎你幫助了多少學生。
當喧囂的聲浪壓過了那些安靜的潮湧;浮華的泡沫掩蓋了那些樸素的修為時,會讓人們去質疑自己的持守:到底意義何在?
後來他逐漸釋然:做一件事情,如果總是汲汲於外界的評價,勢必會在很大程度上悖離你做事的初心。
你真正應該在乎的是,你是否能在所有的質疑、打擊,甚至遺忘之外堅持着你一個人的朝聖。
尼采曾在《查拉圖斯特拉如是説》裏提出一個觀點,駱駝是負重,意味着人的忍受、被支配命運的階段;獅子是食肉動物,意味着人的兇猛和強大,是一個進攻性的階段;而嬰兒則是返璞歸真,意味着創新和開始。
這三種動物代表了人的精神成長過程。
● 王強
王強説過,俞敏洪的牆上曾經掛着一幅沙漠裏的駱駝,那駱駝就是老俞。
如今,他更像一個嬰兒。按照老子的説法,“含德之厚,比於赤子”,經過忍辱負重和九死一生,他迴歸到一種簡單的純粹和赤誠。
在留學教育領域,他深耕多年,沉浮多年,也恰如他在人生的海洋裏起起落落的這些年。
人生如寄,縹緲似塵,到頭來,不過是“賢愚千載誰知是,滿目蓬蒿共一丘。”
但面對生命的虛妄,達觀主義者和悲觀主義者處理各異。
在一次演講中,俞敏洪特意提到了電影《送你一朵小紅花》。
易烊千璽飾演的男孩的母親説了一句話“人來了總是要有結束的,總是要去的。”
“所以,我覺得不管是去得早,還是去得晚,既然來了人世,不管遇到什麼艱難,我們就應該把每一分鐘活好,對生命豐富度、深度、高度、意義有一種追尋的態度,如果説得悲壯一點,就像屈原説的‘路漫漫其修遠兮,吾將上下而求索’。”
40年前,那個又黑又瘦、一臉迷茫的少年從家鄉出發,逆流北上,如今,大河奔湧,亂雲飛渡,他仍然在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