調查 | “耽改”成男性藝人“財富密碼”，“嗑顏時代”女性觀眾究竟在嗑什麼？_風聞

文 | 阿Po

當今男藝人上“頂流”的財富密碼是什麼？耽改劇。

姑且不論2018年至今，《鎮魂》《陳情令》《山河令》幾部耽改劇逐年讓原本娛樂圈裏默默無聞的男演員們躋身頂流或頂流預備役。就連網上衝浪吃瓜舔餅，只要和耽改劇扯上關係，都能熱度瞬間飆升。

最近，出道兩年僅播出兩部小體量甜寵劇的新人張凌赫被傳即將出演熱門IP劇《天宮賜福》花城一角，直接將其送上熱搜前十，引起輿論一片譁然。

所謂“耽改劇”，即耽美改編影視劇，字面意，美，很重要。誠然這位張凌赫作為新人在兩部小甜劇中的綜合演技表現幾乎可説尚未及格，但在年齡23歲顏值過硬的前提下，依舊收穫了大量關注。

有網友會認為男藝人懂得利用這一財富密碼就會走捷徑，對整個行業無論是女藝人還是所有其他藝人都略顯不公；也有人認為“男色時代”，可以滿足大多女性觀眾即是勝利；更有看客將耽改劇與“男色”市場掛鈎做性別議題等討論。

無論什麼題材，市場永遠是門生意經，而“耽改劇”這門生意究竟與哪些問題有關？又該怎麼做？我們在相關從業者與受眾裏做了一些調查。

“耽改101”：在風頭浪尖中“內卷”

去年IP改編影視劇調查中，待拍耽美IP數量超過100個，由此被戲稱為“耽改101”。

“耽改劇”的第一次破圈是2018年夏天優酷播出了《鎮魂》，將兩位本身並主演一舉推上流量藝人的頂層。而後時隔一年《陳情令》同樣在夏天成為爆款、 2021年開年《山河令》開年即爆。因為耽改爆劇多了，不少網友認為耽改劇現在已經“內卷”得厲害。

“這才哪兒到哪兒啊，還內卷？”

小苣是一名影視公司的文學策劃，同時也是資深“腐女”，長期閲讀耽美網文。她認為現在已經拍攝和播出的耽改劇樣本數量根本不足以撐起讓一個題材達到“內卷”的地步，最多隻能算是為一個新的題材開始夯實數量基礎，而爆款是給這個題材夯實質量基礎。

“要真的希望這個類型的劇可以長久地拍下去，甚至成為一個大眾題材，就先得把故事的質量做牢靠了，只想着跟風吃口紅利是不行的。”

其實小苣平時也愛看選秀節目，她喜歡帥氣的小哥哥，但也因此有“恨鐵不成鋼”的心情，她認為耽改劇相比選秀而言，因為製作上更為考究、耗時更多，以及還在摸索階段製作方都小心翼翼，所以播出來被大眾看到的幾部耽改劇平均水準都能達到中等偏上，是件好事， 但她也認為，耽改劇成形樣本太少，不少觀眾還在獵奇和貪新鮮的階段，這個題材還到不了真正可以“內卷”的程度。

不過另一位同樣喜歡看耽改劇的平台編輯Ellen就認為，“已經開始內捲了吧。”她表示自己在看《山河令》的時候就發現，網友喜歡把劇中兩位男主角周子舒、温客行和徒弟張成嶺的互動形容為“一家三口”，而殺青有一段時間卻一直沒什麼動靜的另一部耽改劇《皓衣行》就會被營銷號放出兩位男主懷抱一名幼兒的路透圖，引導網友也來嗑“一家三口”。

“這不就已經開始自己捲起來了嗎？”在Ellen看來，這當然是《皓衣行》劇方用來“刷存在”的一種主動營銷的方式。

從三年前晉江文學城總榜Top50的作品中，大家就可以看到，耽美題材有37部，佔比高達74%，男女言情作品以12部佔比24%，百合作品則僅有1部作品佔比2%。再比如《山河令》作為2021年Q1爆款劇，在網絡上獲得了很多話題聲量，可是就從話題出圈的角度，還遠不能和同期播出的《錦心似玉》《司藤》《你是我的城池營壘》等普通言情劇相比，只算得上是在圈層內部的“小爆款”。

所以小苣和Ellen都認為，耽改劇現在還只是在乘原著IP的東風，耽美這個影視題材才只是剛剛開始。

女性觀眾的“嗑顏時代”：小眾還是藍海？

對於耽改劇成為“財富密碼”這件事，編劇雲不凡大方表示，“這財富密碼擺在眼前少説有二十多年了，才發現嗎？”她認為耽改劇誠然是在刻意討好對美貌男性有追求的女性觀眾，但這就是一件再自然不過的事情，並且早該如此她調侃道，“我真是受夠了熒幕上那些油膩啤酒肚的爹味糙漢們對我眼球的傷害。”

“我對演員是不是完全還原原著角色不會太苛求，但外形至少得找個普通的帥哥，這樣你妝發造型弄一下我應該也能看進去，你要是找太醜的，妝造再好，也就是把 20 分做到 40 分，還是不及格啊。”

在雲不凡看來，耽改題材長期以來都是一個小眾大聲量的圈子，市場還是一片荒蕪的前提下演好了就肯定能紅。想紅就是一個演員的正常慾望，“有捷徑誰不想走? 所以各位好看的男演員，歡迎‘下海’。但門檻兒還是有的，至少真的要理解角色，演繹情感，不是什麼人都能來分一口蛋糕。”

營銷號經常對比藝人和耽美IP角色的貼合度，藉此吸引IP粉絲好感

從事影視營銷工作的羽卒同樣表示，“不會太苛求演員外形的還原度，但是如果貼合度比較高，第一印象會好不少，就能拉住更多的原著粉絲追劇。”

耽改劇的男主顏值應該算是准入門檻的一個標準，男演員到達公認“美”的標準，這個劇才有討論發酵的餘地，如果“美”的程度更高，話題熱度有機會發酵更快。但光有顏值肯定是不行的。

女性觀眾“嗑顏”是女性觀眾長期以來的審美訴求，只是曾經在僅有電視台這種to B收看模式的時候，長期被一部分影視製作者忽略並企圖用自己的審美體系控制市場，雲不凡看到了現在互聯網影視to C的消費模式下，女性觀眾用每一次點擊和評價將貨真價實的市場導向讓影視製作方看見了。

“我覺得女性審美長期以來在電視劇市場裏就是缺位的，我們女孩就想要看一些正常健康的戀愛關係，和帥氣養眼的男性。耽改劇是把兩個訴求結合起來了，折射了女孩對異性外在美的渴望。而這種形式背後核心就是女性真正呼喚的東西，我們不能無視或者曲解掉。”

雲不凡明確表達了“女性審美”肯定不僅包含“嗑顏”這一件事，還包括“健康平等的戀愛關係”，所以大部分頭部耽美IP以及其耽改影視劇中的雙男主關係都會呈現出“雙強”的局面，兩名男主在搞事業的同時產生了情感黏連，這些都是在“健康平等”的感情之上所誕生的。

諜戰劇《風聲》中的“雙強”女主李寧玉和顧曉夢

“甚至在女性觀眾追逐這樣的影視角色基礎上，這些年我們真正在影視劇中被壓抑的大女主形象也開始慢慢浮現出來，比如《司藤》裏一開始就頗有話題、為景甜挽回口碑的女王形象，又比如説《風聲》這種的諜戰戲裏李寧玉和顧曉夢這種平等互助的雙強女主角。同類女性角色形象在電視劇裏也一直存在。”

耽改劇的火爆並不壓抑女性角色，反而加速了女性形象的迭代。

題材不碰“紅線”，耽改劇的未來何如

耽改劇源自對耽美題材網文的改編，坊間源於此類題材審核制度更加嚴格的傳聞而對耽改劇的前路同樣謹小慎微。

知名編劇汪海林年初在微博上曾發表言論，暗示此類題材熱度越高、審核難度也會相應提高。但也有影視劇博主在《山河令》引發網絡熱議並帶來不錯的長尾效應後表示，此類題材並沒有因此被限制。

Ellen笑言，本來為了年近70歲的母親要看《上陽賦》所以開的優酷會員，結果後來發現母親把《山河令》看完了，並且認為《山河令》比《上陽賦》好看，因為劇情情節更緊湊。當她問起母親如何看待兩位男主角關係時，得到的評價是，“他們難道不是好朋友嗎？”

在幾乎所有調查對象當中，都將耽美題材做了嚴格的區分，其中包括互聯網影視初期出現的例如柴雞蛋出品的深腐劇集，近年出現的由晉江頭部純愛題材IP改編的微腐劇集，以及以雙男主為核心的老少咸宜大眾向類型劇。這三種類型中，雙男主的情感聯結程度是由深到淺的。

所有調查對象的個人偏好都在後兩者作品之間，甚至雙男主為核心的大眾向類型劇裏，兩位男主根本不存在太強烈的情感關係，是需要喜歡角色顏值和人設的女性觀眾通過想象力去“嗑”出關系來。但翟翟依然認為，好看的顏值和有趣的人設上加入自己希望賦予的人物關係和情感互動之後，就好像天然的原材料加上了優質的調味料，一定會變得更加美味好“嗑”。

“國產耽改劇裏能達到我認為好看的標準的，暫時還沒有，但是非耽改劇裏好看的雙男主關係反而有。”作為職業編劇，雲不凡對耽改劇的評判有一套個人的標準。

首先，她認為故事的情節量要至少能支撐一部不少於20集體量的電視劇；其次，兩位男主一定要帥，而且不能帥的沒有辨識度，要帥出差異化；第三，人物情感線和故事情節得做到相輔相成，缺一不可；最後，不能厭女，因為早期一些耽美網文或者深腐網劇裏的確出現過不少將女性角色塑造綠茶之類奸險小人，並讓她們成男性感情之間絆腳石的情況。

能同時達到以上四個標準的耽改劇，雲不凡認為還沒有出現。

晉江文學城總榜Top10作品、巫哲小説《撒野》改編劇《左肩有你》

所以大部分調查對象給出的，對“雙男主”題材的看法是，不僅沒到真正的內卷程度，甚至還在需要填補優質情節、為此類影視題材夯實基礎的階段。

至於有不少網友對“耽改題材是戴着腳鐐跳舞，受審嚴苛”的説法，翟翟笑説，要戴腳鐐，所有題材大家一起戴，也許就是腐女想太多，她們可能一邊希望有更多的同好，一邊又很害怕自己喜歡的小眾題材大白於天下之後變成主流的非專屬感，“畢竟，禁忌的東西才夠刺激嘛。”

“禁忌但又好磕”，這就是耽改劇在當下如此火熱的原因之一。但是這也對未來的耽改劇帶來了更大的挑戰，畢竟觀眾的品味和紅線之間，一切都需要掌握微妙的平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