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克思主義只能是中華文明的私器嗎?——“馬克思主義中國化”是什麼意思?_風聞
已注销用户-2021-04-20 00:48
最近,隨着考古學的進展,我們對古代社會,尤其是中國古代社會的認識越來越多突破了摩爾根《古代社會》及其發展恩格斯《家庭、私有制和國家的起源》的框架,比如夏商周可能不符合古希臘羅馬式的氏族過渡到奴隸制的發展模式,摩爾根在《古代社會》中描述的易洛魁族母系社會可能無法普世地運用到各文明身上,而斯大林提出的“歷史五段論”可能無法解釋中國古代史。於是有網友借近年對美國大資產階級“普世價值”的批判,提出普世價值不可能存在,中國歷史會繼續沿者歐美歷史觀無法解釋的軌跡發展下去而與歐美社會不相容,進而提出全人類的共產主義不可能實現。這種觀點很可能源於觀察到中國以外的共產黨大多失敗或變質,進而認為馬克思主義是隻能與中華文明相容,為中華帝國所用的私器。作為認為馬克思主義是能描述全人類社會發展規律的人,我對這種觀點表示深深的懷疑。
首先,我們來釐清一個概念,“馬克思主義中國化”是什麼意思?現在有許多網友認為,“馬克思主義中國化”是將馬克思主義、現代自然科學等西學補充進中華文明體系,是用西學對中學進行修正。而事實很可能是,“馬克思主義中國化”是直接把原來作為基礎的中華文明體系換掉,以馬克思主義等西學為基礎對中華文明進行吸收和揚棄。要做比喻的話,原先的中華文明的治亂循環是在一個相對封閉且變化緩慢的環境裏,獨有的一棵大樹將枯,大樹本身產生的種子們落地發芽並進行殘酷的生存競爭,勝者獲得吸收已經死去的舊樹腐爛後的大部分營養的權利,並長成一棵新的大樹,新樹和舊樹在基因上大體一致,並無質的差別。而中國近代史則是清朝這棵大樹將枯,但封閉環境被打破,環境發生了劇烈的變化,外來種子和大樹自己產生的種子發芽後進行了更殘酷的生存競爭,最終一顆叫“馬列主義”的來自蘇聯的種子取得了勝利,吸收清朝這棵大樹腐爛後的營養併成長為一棵新的大樹,此時新樹和舊樹基因完全不一致,已經產生了質的差別,而且整個環境也不止它一棵大樹了。説到底,“馬克思主義中國化”是“西學為體,西學為用,中學為參考”。
所以山高縣的“入關學”最大的問題在於,古代中國的歷史經驗已經無法解釋現代中國了,因為兩者已經有質的差別了。而“外力也無法改變中華文明分久必合合久必分的歷史邏輯”的觀點的問題在於,現代中國的建國史沒有依靠古代中國長期存在的會道門,發動農民也不是像歷史上農民起義那樣靠原始宗教或粗糙的“不納糧”、“王侯將相寧有種乎”,而是依靠舶來品馬列主義為基礎的土改、黨組織和人民軍隊,而建立起來的現代中國也並不是古代中國的翻版,而是以西來的馬列主義為基本意識形態,作為歐美建立的民族主權國家體系中的一員的現代國家。所以“不統一台灣現代中國就是大宋級別的割據政權”這種觀點的問題在於,怎麼能用一套標準去評價兩個有質的差別的事物呢?
説得直接一點,中華文明已經死了,最多在港澳台地區還有殭屍化的殘餘。山高縣有言,“死去的是‘天下’,活下來的是‘中國’”。既然中華文明已死,那怎麼可能擁有私器呢?而在現代中國史實質上已經成為歐美人暫時主導的世界史的一部分的情況下,現代中國史又怎會和歐美社會不相容呢?歐美社會對現代中國的無知,到底是所謂的歐美文明對中華文明的無知,還是資本主義社會對馬列主義的無知呢?
所以“中華民族的偉大復興”並不是“中華文明的偉大復興”,我們很可能不會嘗試去重建朝貢體系,因為朝貢體系作為對中華文明的揚棄中被棄掉的部分,已經化為歷史車輪碾過的塵土了。所謂“復興”,很有可能只是消滅中國人民內部的相對貧困,全面收回法理領土,清除港澳台的殭屍並建成人民民主專政,對外反擊美帝國主義霸權,僅此而已了。
現代中國建國史實質上是無產階級領導的資產階級民族革命,其中和馬列主義結為同盟的民族主義是以已死的中華文明的殘餘構建的。那麼現代中國人民接受“中華文明已死”的歷程就會成為現代中國的一個不得不經歷的重大歷史進程。這一歷程有可能像歐美人接受“上帝已死”一樣要經歷一個漫長到沒有盡頭的痛苦歷程,又或許像《三體》中的黑暗戰役、星艦文明的誕生一樣是一個短暫而劇烈的過程。蹚不過去,馬列主義和民族主義的反目會撕裂復興後的中華民族,蹚過去了,現代中國人民就會主動要求成為人類文明的代表,並全面向國際主義轉變,取得對“自由”、“民主”、“平等”等被歐美大資產階級歪曲的意識型態的強宣稱,最終發出呼聲:“普世價值是存在的,但只能是共產主義!”
作為事實上全人類共產主義的最後堡壘,現代中國不存在“只需解決十四億人的問題”的選項。當然,現代中國可以強行放棄掉人類歷史規律賦予中國代表全人類未來的重任,但代價便是現代中國會被歷史規律所懲罰,形式很有可能是鄧小平同志在聯大所言的“世界人民和中國人民一起反對搞帝國主義的中國共產黨”。持續低熵所憂慮的黨在復興後的懈怠,大抵如此。現代中國社會變化極為劇烈,而領導這一切的中國共產黨對全世界的人民羣眾(包括現代中國自己)而言更是一個如克蘇魯一般不可從外部觀測的存在,所以我無法預言未來的中國會變成什麼樣,哪怕十年後也不行,就像中國人民對人口問題的觀點在短短二十年就來了個180°大轉彎一樣。但我對共產主義是樂觀的,就像毛澤東同志和基辛格都認識到的,哪怕真的核戰爆發,如果能接受世界範圍內的民族毀滅,共產黨能依靠組織自我決策自我修復的優勢,帶領人類提前迎來共產主義的勝利,而從國際主義倒退回俄羅斯民族主義的蘇聯無法接受俄羅斯民族的毀滅,最終結局便是馬列主義在蘇聯的潰敗。強行追求全都要的勝利很可能違背了歷史規律,而只要共產主義的勝利其實可以很簡單。當然,現在黨並不需要作出這種犧牲大量生產力和人民羣眾的決策。
所以,英特納雄耐爾一定要實現,也終將會實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