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子煙，該温柔地管_風聞

壹

2008年，美國。

次貸危機+樓市崩盤，3600萬人需要靠政府的救濟糧填飽肚子。這個飯都吃不飽的光景下，煙民們捨不得買煙了。

漸漸的，能罐油的電子煙開始流行，這玩意皮實耐造，算下來，它比萬寶路、555們便宜好多。

小李子親自帶貨

美國煙民讓電子煙瞬間成了緊俏貨，商人們開始滿世界蒐羅能造電子煙的廠家。

2009年，沒有一個地方能比深圳更適合了，這地方能造電池、香料，有足夠廉價的工人，還有港口。

那會兒，深圳寶安區沙井街道很多工廠的老闆，原本對電子煙提不起興趣，美國煙販子們遞上票子好説歹説，老闆們才勉強同意搭個小作坊做做試試。

老闆們自己都沒想到，沒過多久，沙井就以“霧谷”的名字，開始供應全世界95%的電子煙。

幾年之後，高度濃縮的尼古丁鹽問世，能更大限度降低吸煙危害的“小煙”來臨，一隻U盤大小的煙桿，插上一個一毛錢硬幣大小的封閉式煙彈，就可以替代傳統香煙。而在此之前，早期的開放式電子煙，要自己灌煙油，麻煩不説，自己買來的散裝煙油品質也沒保障。正因為產品的便利性和標準化，從“小煙”時代起，中國電子煙就走上了世界舞台。

在消費品製造上，最怕的就是中國人進場。雖然起點只是作坊，但其背後，是深圳，珠三角，甚至整個中國的製造業體系的加持，大疆這樣的網紅企業之所以能出圈，就是這樣的原因。

沒幾年，沙井的作坊中誕生了世界上最牛B的電子煙製造企業——價值3000億港幣的思摩爾。簡單來説，思摩爾就是電子煙領域的富士康，世界所有的大牌電子煙（霧化電子煙）幾乎都來自思摩爾的生產線。

讓國際煙草公司沒想到的是，都説中國人照着圖紙批量造東西厲害，但是潛心設計、打磨自己的產品不行。但這次我們在電子煙界不止擁有自己的“富士康”，我們還擁有自己的“蘋果”，成立僅4年的悦刻（霧芯科技），憑藉頂尖的品牌建設和產品研發能力，生生打入了世界上最喜歡電子煙的國家——英國市場（英國一半的煙民吸電子煙），以及加拿大、新西蘭等一票英聯邦，還有東南亞地區。

而悦刻仍不滿足，2020年9月向美國FDA（美國食品藥品監督管理局，以審核苛刻聞名）發起了准入申請，如果後續不遭遇美國政府幹預，悦刻將憑藉過硬的產品力打入美國市場。

眼看要被中國人虐，英美煙草、奧馳亞（萬寶路母公司）這些掌握了上百年話事權的頂流煙草公司坐不住了，一邊罵你產品差，一邊悄悄地跑來談入股，明招暗招一起用。但這一局，思摩爾、悦刻，加上是億緯鋰能、立訊精密（分別是中國最好的鋰電池和電子製造公司之一），武漢和諾（一流的高純度尼古丁植物提取/合成企業）們足夠有底氣，沒有一個國度擁有如此健全的產業生態鏈，中國代表隊，足夠能打。 

貳

過往10年，這個行業的銷售額從10億美元擴大到了200億美元，甚至引得羅永浩都要拽着陳冠希來蹭個熱度。説到底是因為兩個字——減害。

根據英國衞生部在2018年出具的結論——相比傳統捲煙，電子煙可以減害95%。

在深圳大鵬新區的生物實驗室，科研人員做了很多相關的實驗，例如，觀察在傳統捲煙環境下和電子煙環境下生活的小白鼠的生存狀況，記錄它們的各種生命指標。

電子煙與傳統香煙模擬吸煙對比 

電子煙之所以能減害，是因為它的兩個決定性優勢——

一、 相比尼古丁，捲煙中的焦油和一氧化碳，才是更致命的健康殺手。市面上主流的封閉式霧化電子煙，完全不含煙草物質，也就不會產生焦油、一氧化碳等有害物質。 而相比於傳統香煙，電子煙尼古丁的攝入量，進一步降低。

二、 正規的霧化電子煙，質量把控都很嚴格，比如苯系物等有害物質的的含量，會控制在與飲用水相同的標準。

電子煙確實也會產生有害物質，但是相對於傳統煙來説，產生有害物質的量減少了很多。

假如全球10億煙民，每7個人當中有一人改吸電子煙，那麼這就是超過1000億美元的市場。

所以電子煙的用户，應該大多都來源於存量的傳統煙民。但線下裝修炫酷的門店和文雅知性的導購，肯定會吸引很多從未吸煙的年輕人，因為追求酷炫開始吸電子煙。但是在悦刻的線下門店，必須展示身份證，還要通過掃碼實名註冊後才能購買。

雖然也會有非煙民出於好奇的心態吸電子煙，但電子煙90%的用户，都是傳統捲煙煙民。而且，吸過電子煙以後，煙民對傳統捲煙的依賴度明顯下降。

當然，電子煙是減害，而不是無害。

即便尼古丁減少了，但它仍然含有成癮性的物質。而如果僅僅是做“煙”，那這個行業也就不值得資本如此垂青了。

決定電子煙行業的上限的，其實是“霧化技術”。

大家所吸的煙，本質上是讓相關的物質處於“混懸狀態”。按照這個原理，我們可以將藥物精確釋放到肺部，治療呼吸系統疾病，效果會遠好於口服或者注射藥物。

現在醫院的呼吸科裏，基本也都配備了霧化治療儀器。但不同的藥物因為物理性徵的不同，在什麼樣的温度濕度下，能擴散並懸浮於肺腑多久，這絕對是個技術活，而前面提到的中國廠商，在疫情之下，已經在研究應對新冠藥物的霧化技術，這才是電子煙更廣闊的想象空間。

但是社會上也存在着大量反對電子煙的聲音。

對電子煙的罵聲的源頭在哪裏？

第一，像前面所説的，國外很多電子煙產品是開放式的，這是上一代電子煙的產品形態。也就是説，煙民們可以自己向煙彈裏灌裝煙油，這種方式在美國特別流行。煙民們從黑市上淘來不正規的煙油，甚至大麻，DIY地往煙彈裏過量添加以追求刺激。吸食者最後產生了所謂“電子煙肺病”。家屬一鬧，媒體跟風，無差別攻擊電子煙，在美國也成了政治正確，很多人甚至把新冠肺炎的鍋甩給電子煙。

第二，在中國，由於電子煙行業爆發式的增長，一些投機商也進入了行業，開始玩貼牌，搞山寨。在珠三角找一家能生產煙桿和煙彈的代工廠，比在莆田找個做運動鞋的作坊還簡單，投機商很快學會在煙彈中放入各種刺激性的水果香精勾兑，以迎合年輕人的口味。

雖然在2019年雙11，政府明令禁止電子煙線上銷售。但社交媒體上，投機商還是會拉來之前幹微商的那些人，造一些電子煙完全無害的噱頭，一個基於社交媒體的電子煙地下市場就此誕生。管你是不是捲煙煙民，管你是不是未成年人，你敢買我就敢賣。

截至目前，全國的電子煙相關企業約有2萬家，大量的投機分子混在其中。靠着低廉的價格和暴力營銷，劣幣驅逐良幣，佔據了4-5-6線城市的話語權。

而一個本來具有進步意義的行業，也一步步被污名化。

混亂無序的電子煙市場，該管管了。

叁

於是國家出手了。

2021年3月22日，工信部《煙草專賣法實施條例》徵求意見稿出台，電子煙有可能納入煙草監管體系。

老百姓越來越在乎自己的健康，電子煙逐漸取代傳統捲煙，跟電動車取代燃油車一樣，是大勢所趨。如果這時候自廢武功，那麼空白的市場，必將被國外品牌佔領。當年的燃油車時代，我們就這樣已經輸過一局。

更何況，中國代表隊已經構建起沒有任何一個國家可以抗衡的電子煙產業鏈優勢，帶動了300萬人就業，出口帶來的巨大效益已經體現。未來，這些企業通過佈局海外市場，並將霧化技術應用於大健康場景，創造的價值將不會低於傳統捲煙行業。

還有很重要的一點，未來十年，生命科學極有可能超過互聯網產業，成為各國經濟增長的新標杆。而過去20年，在中國的企業，學生物的高材生都只拿着幾千塊的薪水做研究，少數人雖然能去到外資，但老外肯定不會讓中國人蔘與最核心內容的研發。

而霧芯科技和思摩爾這樣的企業，捨得花大力氣搞研發，待遇不差，拼勁十足的年輕人已經成為了研發的主力。他們和親自下場的拼多多黃崢一樣，是未來10年中國生命科學領域和美國掰手腕的戰略人才儲備。

所以，對電子煙行業監管的信號，與其解讀為打壓，不如説是認可了電子煙正向社會價值——通過統一標準的制定，清理掉行業中的那些“作坊+微商式”劣幣，斷了未成年人購買電子煙的渠道；建立准入門檻，保護知識產權和創新環境、保護人才、保護優秀企業，保護產業鏈，構建起更加健康的電子煙產業。

技術上來説，國內常見的封閉式霧化電子煙跟傳統煙草已經沒有多大關聯。而另一種電子煙，也就是和IQOS一樣的加熱不燃燒的類型，應該由國家強力管控，並由國家隊主導。

因為相當多的老煙民覺得電子煙沒煙味兒，所以依舊偏愛IQOS這種以煙草為原料的電子煙。而IQOS正是依靠這部分用户羣，外加背靠四大煙草公司之一的菲莫國際，一年賣出近千億個煙彈。

作為國家控場的領域，傳統捲煙和加熱不燃燒型電子煙（名義上是電子煙，但本質上是傳統捲煙）的產業格局相對固化，並且有着更大的利潤空間，民營資本一旦進入，會給原有的產業結構帶來破壞，作為國家隊的中煙公司在這條賽道應該發揮絕對的主導作用。其實中煙已經在花大力氣佈局加熱不燃燒型電子煙，來跟菲莫國際、英美煙草等國際煙草企業較量。

而以尼古丁鹽和霧化技術為核心技術的霧化電子煙領域，成本高，產品迭代快。對於市場的高敏感度，對產學研體系融合過程中的強勁動力，使得民企更適合充當先鋒。

全新的業態，需要我們的監管者有足夠的智慧，在驅逐劣幣的同時，構建權責清晰的監管體系，保護一個有着巨大想象空間的行業正向發展。

其實意見稿也提到，海外的成熟經驗值得借鑑。

我們或許可以參考世界上電子煙滲透率覆蓋最高的國家——英國，50%的煙民都是電子煙用户。電子煙由國家公共衞生部監管，符合規定才能在當地市場售賣。

英國作為全世界玩煙草貿易最得心應手的國家，可以給我們一些啓發。

當然，在很多地方，我們已經做得比國外要好了。比如世界性的難題——如何徹底斷絕未成年人的購買渠道，這其實是電子煙監管中重要的核心問題。在日本這樣的國家，一切皆可“報警”，無論是誰，看見便利店賣煙給未成年人，都可以直接報警。但這雖然很好，卻顯然不符合中國國情，因為即使在深圳這樣的大城市，平均1000個百姓只對應1個警力。

所以這就需要科技的賦能。前面提到悦刻通過人工智能和大數據，能在購買前實現年齡驗證，限制未成年人買電子煙，收效良好。這東西操作起來就像“健康碼”，如果相關的方式可以推廣，將是中國為世界做出的新貢獻。

最後，還是想説一句，電子煙必須要管，但可以温柔一些。

吸煙有害健康！希望未來的電子煙，帶給人們的不只是減害95%，而是徹徹底底的健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