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標！“地獄模式”的又一次重啓！50年後，一羣年輕人又讓北愛爾蘭淪為地獄_風聞

想要離開英國時，北愛硝煙瀰漫，想要留在英國時，北愛仍然動盪不安，這個好不容易過了23年太平日子的地方，到底怎麼了？

　　2021年4月9日，是一個讓世界哀痛的日子。

當人們悼念着愛丁堡公爵菲利普親王的溘然長逝時，一個本來被火光、煙塵、憤怒的暴徒和揮舞電棍的警察充斥的“地獄”，卻因親王的去世回到了暫時的平靜——北愛爾蘭在經過近十個打砸搶燒的瘋狂日夜後，終於因為英國舉國哀悼，而暫停了暴力抗議。

　　今年4月10日，本應是英國和愛爾蘭政府簽訂和平協議《貝爾法斯特協議》23週年的紀念日，這份協議標誌着北愛終於結束了長達30年的週期暴力衝突，終於迎來了和平，重建了北愛自治政府。但如今，北愛人顯然不願意好好過這個紀念日——彷彿故意似的，他們選擇在週年紀念的十天前重新吹起抗議的號角。

　　或許是命運的巧合：23年前，一份停戰協議讓北愛重回平靜，23年後，另一份協議讓北愛重掀風暴；23年前，停火帶來的是愛爾蘭共和國和北愛爾蘭的邊境管制被拆除，脱英派不再一心想着讓北愛脱離英國；23年後，暴亂原因卻是因為從英國進入北愛爾蘭的貨物要接受歐盟的檢查，抗議者們擔心北愛和英國不再親密。

　　想要離開英國時，北愛硝煙瀰漫，想要留在英國時，北愛仍然動盪不安，這個好不容易過了23年太平日子的地方，到底怎麼了？

　　“地獄模式”重啓

　　一輛公共汽車正在起火。

　　它的車門開着，還在行駛，但肆虐的火舌已經吞噬了紅色的車身，濃煙升上十幾米高的天空。四周街道上瀰漫着嗆人的煙霧，一羣黑衣黑褲的人用口罩、面罩將臉矇住，邊大聲叫罵着，邊向公交車投擲磚頭和汽油彈。幾秒鐘前，公共汽車裏的司機剛剛連滾帶爬地逃出來。

　　這個4月初在北愛爾蘭首府貝爾法斯特街頭髮生的場景，讓很多年紀較大的人，不約而同想起幾十年前的北愛爾蘭。那時，暴力和動亂也在時時發生，保皇派（即聯合派，支持留英）和共和派（支持脱英）正面相抗，英國政府軍夾在中間左右為難。到處都在爆炸，大片房屋被燒燬，許多人在週期性的衝突裏不斷死去，單就1972年一年，就有500多人喪生，超過半數是平民。

　　“地獄模式”的又一次重啓，讓很多親歷多年前動亂的人感到十分不安。在如今這場近十天的大規模抗議裏，至少有74名警察受傷，“警察受到了暴亂者的持續攻擊，他們向警察投擲了一些物體，包括重型磚石、金屬棒、煙花和沙井蓋。”貝爾法斯特區指揮官和總警司西蒙·沃爾斯説道。在4月2日貝爾法斯特南部的一場小規模襲擊裏，15名警察被汽油彈燒傷。

　　北愛爾蘭警察局（PSNI）透露，暴徒多為年輕人，其中有些年僅12歲。一些社交媒體上流傳的現場視頻顯示，有不少成年暴亂分子還在鼓動青少年放火扔石塊。

　　多家媒體報道稱，這些蒙面的抗議者多為北愛爾蘭效忠派（loyalist，即支持北愛留英的聯合派或保皇派），他們擔心的是英國脱歐之後，北愛會逐漸被英國政府疏遠、忽視，最後變成邊緣地區。但到了暴亂後期，即週三（4月7日）後，貝爾法斯特的民族主義者（支持北愛獨立、脱離英國）也參與到暴亂中，和效忠派正面相抗。

　　這種場景同樣在重演——23年前戀戰不休的，也是保皇派和民族主義者主導的共和派，他們矛盾的焦點，同樣也是北愛和英國的分合與否。

　　葬禮和協議

　　打開“地獄”大門的鑰匙，是9個月前的一場葬禮。

　　博比·斯托雷（Bobby Storey），前新芬黨（同時為愛爾蘭和北愛爾蘭政黨，堅定共和派，支持脱英）北部主席、前愛爾蘭共和軍（支持愛爾蘭獨立的重要軍事力量）情報主管，死於2020年6月21日，享年64歲。

　　這本身並不是一個足以分裂英國的消息——至少在帶領愛爾蘭共和軍作戰多年後，斯托雷後期的牢獄生涯，讓他的晚年成為了對英國政局無足輕重的存在——如果沒有舉行那場葬禮的話。

　　2020年夏天，正是英國陷於洶湧疫情中的艱難期，保皇黨已經因為疫情錯過了和親人的相聚，公共活動，連北愛爾蘭人非常重視、原定於每年7月12日進行的“光榮十二日”遊行也被英國政府勒令取消。

　　然而，正當保皇派煩惱的關頭，他們卻眼看着對立的新芬黨資深大佬，舉行了一場逾2000人蔘與的葬禮。斯托雷下葬那日，許多新芬黨的政要都列席參加，人潮湧動，但當時英國的防疫規定是，一場葬禮最多隻允許30人蔘加。

　　事後，面對着沒有表達任何歉意的新芬黨，保皇派的怒火都湧向了英國政府。他們要求起訴參加葬禮的24名新芬黨成員，卻在等待了9個月後，在今年3月底得知了英國政府決定不予起訴的消息。

　　也就在這時，抗議的苗頭已經出現：3月29日，當警察試圖驅散倫敦德里的一小羣40人規模的抗議人羣時，有人向警方投擲了一枚汽油彈。至此，這場為期十來天的騷亂，才算正式開始。

　　“沒有起訴，讓一些聯合主義者感到，（英國政府）對新芬黨是一個規則，對我們其他人是另一個規則。”曾任六名北愛爾蘭國務大臣顧問、英國保守黨上議院議員喬納森·凱恩如此解釋。

　　但這場葬禮只是一根導火索，這是多位政治分析師和學者一致同意的看法。他們認為，這23年中，聯合派被英國政府冷落、邊緣甚至拋棄的感覺，才是最根本的騷亂源頭。

　　“在《貝爾法斯特協議》簽訂後，聯合主義者感到被英國政府背叛了。”貝爾法斯特女王大學政治社會學教授凱蒂·海沃德説道。凱恩也表達了同樣的意見：“保皇派對協議裏‘北愛爾蘭自治政府和英國政府權力共享’非常不滿。在聯合派社區內存在着根深蒂固的焦慮，他們認為自己被拋棄了，一切都不是為了他們，而是為了共和派。”

　　而這種持續了20多年的焦慮，在遇到《北愛爾蘭議定書》這項看起來生生將北愛爾蘭和英國之間劃出“硬邊界”的協議時，保皇派和聯合派的背叛感和怒火到達了頂峯。

　　事實上，在脱歐談判時，北愛爾蘭和歐盟其他成員國（包括愛爾蘭共和國）之間的邊境管制，一直是讓特蕾莎·梅和鮑里斯·約翰遜頭疼的矛盾核心。23年前，當北愛和英國政府坐下來商討和平大計時，兩方最終同意的是，北愛迴歸英國，但北愛和愛爾蘭共和國邊境牆拆除，貿易互通，來往親密，這樣保皇派和共和派都能接受。

　　但一旦脱歐，就意味着北愛爾蘭和愛爾蘭及其他歐盟成員國就重新立起了一堵牆，這一度讓以新芬黨為首的共和派無法接受。正因如此，在脱歐談判最終落地時，為了安撫住時時刻刻都想脱離英國的共和派，英國政府和歐盟達成了《北愛爾蘭議定書》。

　　這項協議旨在消除北愛爾蘭和愛爾蘭共和國之間的邊境管制需要，反而從英國進入北愛爾蘭的貨物要接受歐盟的檢查，因此歐盟在愛爾蘭海沿岸——即在北愛爾蘭與英國其它地區之間建立了一個事實上的邊界。

　　這一決定硬生生將北愛地區和真正的英國“分岸而居”，甚至還讓“外人”（歐盟）有權插手檢查在自己祖國（英國）內部流通貿易的貨物，這着實將一直將英國視為自己祖國的聯合派，包括北愛爾蘭首席部長阿琳·佛斯特和她的政黨、與新芬黨對立的北愛兩大政黨之一——民主聯盟黨激怒了。

　　也正出於這種不滿，4月7日，眼看着自家陣營的年輕人在街上打砸燒，北愛爾蘭司法部長納奧米·朗沒有息事寧人的意思：“英國政府在這些問題上的不誠實和不明確，促成了我們部分社區的憤怒感，”朗説道，“政府淡化了英國脱歐將對北愛爾蘭產生的影響。”

　　上個月，效忠派社區委員會已經明確表示，他們不再支持《貝爾法斯特協議》。

　　眼看着幾代人的努力即將灰飛煙滅，曾在《貝爾法斯特協議》談判中建功而獲得諾貝爾和平獎的前北愛首席部長大衞·特林布爾也表達了自己的失望：“歐盟是不是在北愛爾蘭的和平問題上玩弄權術，藉機懲罰英國投票支持脱歐？”

　　如此，儘管菲利普親王的逝世讓北愛暫時勉強回到了平靜，但親英派的憤怒情緒在英國政府的多次“雙標”和“綏靖政策”裏，已經到達了頂峯。可以預見的是，只要英國政府不拿出有效的措施來加強北愛和英國的聯繫，給予親英派更多的安全感，4月初的暴亂隨時會捲土重來。

　　屆時，一向被英國政府視為“自己人”的親英派，很可能會倒戈相向，成為英國政府的大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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