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爽1.6億片酬被正式調查，但規範行業靠輿論“引導”根本沒戲_風聞

要明確主體責任並加大懲戒，才能避免重走三年前的“老路”

文/龐宏波

恐慌之處在什麼地方？

鄭爽再度回到大眾視野的聚焦點，結果是因為1.6億片酬。根據張恆的曝光內容，2019年開機，由鄭爽主演的《倩女幽魂》（改名為《只問今生戀滄溟》）總片酬達到了1.6億。其中，片酬收益4800萬，其餘1.12億則是通過投資款向上海晶焰沙增資。

在范冰冰事件之後，限薪成為了行業共識。但鄭爽再度通過“陰陽”操作讓這件事重回大眾視野。相比關注“鄭爽憑什麼拿1.6億片酬”的酸言酸語，在行業新規下仍然可以拿到1.6億是最為恐慌的地方。

2018年，在陰陽合同事件曝光後，整個影視行業進入到了税務整頓的階段。這給整個影視產業帶來的惡性後果直到現在都沒能退散。而在行業達成基本共識以及税務清查過後，仍有明星通過陰陽合同拿到高片酬，這對整個行業帶來的影響是無法預估的。

今日，央視新聞發佈“鄭爽涉嫌簽訂陰陽合同被調查”，這是否會和三年前一樣引發行業整體性的税務風波不得而知。但這也的確是目前行業恐慌所在，三年前起於税務風波所帶來的惡果是整個行業逐漸資本觸底，難道在經歷了疫情之後影視行業真的要再度經歷當初的“噩夢”嗎？

另外，需要明確的是鄭爽果真是個例嗎？倘若鄭爽事件沒有被曝光，陰陽合同是否在限薪令下仍然是行業主流？這都是一系列的問題。

陰陽合同之所以屢禁不止，在於缺乏明確的監管體系，這個監管不僅僅是監管部門的責任，而是需要市場監管機制的參與。本質上這種方式在不被輿論聚焦的情況下，實際上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但當行業的“前車之痛”尚未退散，而影視行業再度因為陰陽合同吸睛，這就需要整個行業給出更切實有效的解決方案。

1

—三代“女星”下，片酬靠限沒戲—

重看劉曉慶涉税案。

在范冰冰事件之前，劉曉慶涉税案實際上有着很大的代表性。2002年12月20日，劉曉慶及其所辦公司涉税案在北京、上海、和深圳市等地税機關調查終結。經查，税務機關認定，劉曉慶及其所辦的北京曉慶文化藝術有限責任公司和北京劉曉慶實業發展有限公司自1996年以來採取不列、少列收入，多列支出，虛假申報，通知申報而拒不申報等手段，偷逃税款1458.3萬元。税務機關已分別向劉曉慶及其所辦公司送達了税務處理決定書，除追繳税款外，同時加收滯納金573.4萬元。

最終，法院以偷税漏税罪判處劉曉慶一年有期徒刑。劉曉慶之所以入獄，原因在於當時仍然使用的是1997刑法，其中涉及到的是偷税罪。而在2009年刑法修正案中，已經將偷税罪改為了逃税罪，修改之後有了行政處罰前置程序。言下之意是，初次逃税主要是進行税務行政處罰，但不追究刑事責任。

2008年，因為《手機2》事件，范冰冰“陰陽合同”引發了整個影視產業的税務海嘯。最終，范冰冰補税8.8億作罷，但因為行政處罰前置程序最終免遭牢獄之災。但因范冰冰而起的税務風波卻徹底改變了影視行業。

2018年，影視行業遭遇了集體的“資本寒冬”，上市公司的股價經歷了大幅下跌，而因為一系列原因IPO也基本上被擱置。

也正因如此，整個行業開始對“限薪”有了更明確的規定。除了全部演員的總片酬不超過製作總成本的40%，其中，主要演員不超過總片酬的70%，其他演員不低於總片酬的30%有了更明確的落地實施之外。

2018年8月，愛奇藝、優酷、騰訊視頻三大視頻網站、六大影視製作公司聯合發佈《關於抑制不合理片酬，抵制行業不正之風的聯合聲明》。在遵守《通知》規定片酬比例的同時，規定演員的單集片酬（含税）不得超過100萬元，總片酬（含税）不得超過5000萬元。

但事實上，《倩女幽魂》則是在2019年開機，鄭爽仍然通過陰陽合同的方式拿下了總計1.6億報酬。這絕非行業個例，之前，楊爍被曝光要求劇方按照談好的8750萬片酬未能達成和解，導致《異鄉人》停機。

這足以看到，儘管“限薪令”成為行業共識，但仍然無法徹底杜絕。如今，重看劉曉慶涉税案當初的懲戒方式，是否應該成為當下思考的一個方向呢？

2

—兩屆“巨頭”：

無法複製的“絕地求生”—

需要明確主體責任。

實際上在陰陽合同背後，主體公司顯然是責任更大的一方。這不僅關係着項目的風險，實際上也是行業規範落地的關鍵。

2018年，因為范冰冰事件，華誼兄弟一度被推到了風口浪尖。其市值大幅下滑，整個行業之後也都出現了嚴重的資金問題。華誼兄弟通過三年的事件“療傷”，隨着《八佰》等作品逐漸回暖。

但在這個時間裏，華誼兄弟基本上用遍了所有的招數來解決資金問題。無論是股權質押還是公司借款，都讓華誼兄弟一度處於非常被動的局面。而且因為外在輿論的壓力，導致對華誼也存在着很大的不信任感。但畢竟，華誼通過實打實的優質作品一步步走出陰霾，但這條”險路”背後，倒在税務清查階段的公司不計其數。而華誼作為民營影視公司的巨頭企業，自身的內容體系也絕無在當下市場輕易複製的可能。

現如今，鄭爽的《倩女幽魂》無疑也讓北京文化備受煎熬。在去年疫情期間，北文“高管之間”的爭鬥無疑奉上了大瓜。而這背後的核心問題就在於影視公司因為監管不規範，導致有着算不清的“糊塗賬”。

再加上前幾年公司併購“業績對賭”盛行，導致一些王牌項目還承載着很多公司“上岸”的重任。但整個市場不斷在變化，影視作品製作本身就有着很強的“滯後性”。這種“時間差”必然會讓很多公司選擇鋌而走險。

2016年，北京文化斥資13.5億收購世紀夥伴。在北京文化初代“產業邏輯”裏，逐漸打通了“電影+電視劇+綜藝”的橫向模式，但隨着核心人物出走等原因，北京文化最終調整了戰略方向，對於電影業務更加倚重。

世紀夥伴算是北京文化“初代產業邏輯”裏的核心佈局，但在2019年的年報裏，北京文化鉅虧，其中一部分原因在於世紀夥伴計提壞賬、存活跌價等有原因。此後，北京文化選擇以4800萬的價格將世紀夥伴“拋售”。

這一“拋售”引發婁曉曦“實名舉報”北京文化財務造假，雖然後續逐漸消聲，但對於北京文化仍然帶來了不小的影響。去年，北京文化數名高管悄然出走，公司在業務部門上也存在調整。

4月14日，北京文化發佈2020年度業績快報。報告期內，北京文化實現營業總收入4.3億，同比減少49.66%，歸屬於上市公司股東的淨利潤為虧損7.7億元。

今年春節檔，北文同樣站隊了《你好，李煥英》這部“爆款”，但前不久北京通過轉讓《封神三部曲》的投資份額來讓自己“回血”。4月21日，根據北京文化的公告，公司分別與西藏慧普華簽署投資份額轉讓協議，轉讓三部影片各25%的份額，累計合同金額為6億。

作為北京文化手裏的“王牌”，不到萬不得已相信北京文化也不會獻出此策。但行業整體趨勢不佳，再加上自身諸多問題，“賣寶換錢”是最快速也是唯一的辦法。但這顯然不足以將北京文化徹底拽出泥潭，而《倩女幽魂》所挖下的坑顯然還有很長的路需要走。

而遭遇一系列動盪之後，北京文化雖然每年都能押中爆款，但是否能同華誼一樣絕處逢生也是巨大的未知。而在限薪令下仍然存在陰陽合同的問題，實際上並不應該將所有的關注點聚焦在明星身上。公司是否同樣遭受處罰，實際上也是解決這一問題的關鍵。

3

—一種“結局”：

什麼時候才能建立有效監管？—

更切實有效的監管方式。

范冰冰事件的餘痛未消，如果鄭爽再度牽出影視行業税務問題，則無疑會讓這個行業雪上加霜。但是關於偷税漏税尚有法律監管，關於高額片酬也有明確行規，但仍然無法徹底滅絕，那麼就必須呼籲更有效的監管方式。

一直以來，國內都沒能形成明確有效的製片監管體系。但是在好萊塢，因為有相對成熟的完片擔保制度，具備資質的第三方公司直接介入的確保證了影視項目前期製作上的順利完成。但是完片擔保制度直到現在仍然被行業所曲解，認為是類同於保底發行的金融手段。

但目前，國內的確需要在前期製作上有更有效的監管手段，才是當下解決這一問題的關鍵。否則，在出現陰陽合同等問題之後，依靠負面輿論所形成的調查受理，所造成的結果必然是“重性殺傷”，這對於不是規範行業的長久之計。

此前，因為范冰冰事件導致很多優惠税收政策發生變化。但地方優惠税收政策本身並沒有問題，也是本着促進行業規範產生的，但因為個別被被曝光的負面個例而造成整個行業的税收問題，對於普通的行業從業者來説的確面臨着極大的壓力。

而從事後處理來看，當事人繳納鉅額罰款，主體公司也沒有因此遭遇過多處罰，這種懲戒力度實際上遠遠不夠。這倒不是主張對涉事人員和公司“零容忍”，但是應該根據涉事程度選擇是否降低“容忍度”。

否則，陰陽合同就變成了一場輿論遊戲。輿論曝光之前，依然成為行業的秘密約定，輿論曝光之後，對行業迅速整頓，但對當事人的處罰本身沒能解決核心問題。

逃税罪在好萊塢的威力，讓這邊寸土寸金的土地上鮮有人鋌而走險。而國內卻在限薪令等種種行規以及税務清查“前車之鑑”後仍然大行其道，這的確需要更有力的“陣痛”來換取行業更長久的規範。

影視行業已經被足夠的污名化，三年前伴隨着税務風波的資本撤離，讓整個社會對影視行業“曲解”和“不信任”。而三年後，如果依然是調查、罰款、封殺，恐怕仍然無法徹底整治行業毒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