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投資援助非洲好幾百億,中國真是“人傻錢多”嗎?【大師計劃·許鐵兵01】_風聞
观视频工作室-观视频工作室官方账号-理性观世界,自信看中国!2021-04-28 08:01
文 | 許鐵兵
引:
各位觀眾大家好。很高興今天又和大家一起見面,討論一下子中國和非洲這個關係。我先做一下自我介紹,我叫許鐵兵,那麼本科是先從學外語開始,後來轉入到國際領域的研究,在日內瓦國際發展高等國際院系研究學院獲碩士和博士學位。回到國內以後,除了傳統的國際關係教學以外,我個人一直也比較對非洲事務表持着強烈的興趣。
那麼在幾十年來,除去參加國際會議,去非洲做電視節目,再加上旅遊,我去過大致非洲五十多個國家三分之一多一點,我們去過將近二十個國家,也有過實地的認知。
那麼隨着中國和非洲關係在世紀之交以後有一個急劇的發展,在2006年舉辦第一屆中非峯會以來,我也在商務部,我們叫愛博學院,擔任客座教授。十五年來,我們大致給非洲兩千八百到三千名官員授課,參與到非洲高級官員,企業高管的授課和培訓,應當説對非洲事務也有一定的瞭解。所以也很高興在這裏和大家一塊進行交流。
首先可能我們先從一個大家比較關注的問題出發,比方説很多人認為我們中國對非投資,那麼每年幾百個億是不是就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這對於我們中國的發展是有利嗎?我們是不是應該把這個錢拿回來投入到中國這個欠發達地區?
中國的對非投資不是“肉包子打狗”
其實這種説法我想可能並不太準確。其實我們講第一個,首先從這個量上而言,我們中國今天對非洲的投資確實有了急劇的增長,我們的國際身份也在轉變,我們從過去傳統的貿易交換國,現在變成了資金貸款這麼一方,但實際上我們這個量並不像大家想象那麼多,我們大致而言,我們今天在這個國際排行榜上,我們是非洲的第五投資國,我們還落後於美國、法國、德國、荷蘭這樣的國家,實際上我們是這些年有增長。
第二個,這個增長實際上是和我們的國力發展和中非貿易量是一個同步的增加或者説更高一點,我們大致説在世紀之交,也就是説2000年左右,中非傳統的這個貿易額量是一百億美元多一點。
那麼現在到了2020年,當然疫情這一點我們會有點增長量不是那麼多,也就是説同期的中國國內的生產總值從將近十萬億人民幣到了一百萬億人民幣,增長了十倍,我們對非的投資、經濟活動的介入,其實是和我們中國的經濟,特別是對外經濟、外向經濟、走出去是相符的,是同步的,甚至量會大一點。
那麼我們對外交易不僅僅是一個簡單的對外公共的援助,所謂的“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其實是意味着我們更多地參加的國際產業鏈,我們獲得在國際產業鏈上更多的附加值,以此來彌補我們自己的不足,同時也帶動我們出口。
而非洲、拉丁美洲、中東是我們除了傳統的北美、西歐、東南亞以外的另外的三大市場。這剛才的數據已經説明了非洲在我們中國企業走出去,我們這個國際化,更多地參與國際分工,帶動我們自己的發展,也促進非洲的發展裏面,其實是佔有非常重要的地位的。
同時我們也説回來了,就是説國內現在很多認知可能是比較簡單一點,過於膚淺,就是認為我們其實給非洲就是白給錢。其實我們對非洲的投資、貿易、貸款,我們要仔細看一下其實分這麼幾類。
第一類我們講是一般意義上的公共發展援助,公共發展援助往往帶有贈款的性質,在上個世紀七八十年代,當時有一個發展中國家的聲音比較強的時候,提出來一個建立國際南北經濟新秩序。
在這個背景下,當時聯合國的社經理事會就提出了著名的這麼一個標準,也就是認為發達國家作為一種國際義務,應該把自己的國內生產總值就是GDP的0.7%,拿出來去作為對不發達國家的公共援助。
大家注意一下0.7%,迄今為止只有很少的發達國家,而且往往是中小的居多,偶然達到過這個標準,大多數的發達國家都沒達到這個標準。那麼我們作為一個今天處在一個坎的國家,也就是説從中等偏上的發展中國家邁向發達國家這個坎的時候,我們其實離0.7%這個標準還有相當的距離。
我們商務部其實也有非常準確的統計,我們這個裏面有一種叫公共援助發展,我們還有商業性質的政府貸款、商業貸款。商業貸款,其實這裏面我們有這麼幾片,作為中等發展中國家偏上以後,我們可能就是相對來講,低息或者無息貸款佔了一個比重。其他的還有正常的這種商業貸款,這些貸款是要被償還的,並不是大家認為説所謂説有去無回。可能我們需要避免一些碎片化的閲讀,僅僅從幾個轟動的數字,哎呀,這麼高,不瞭解它背後的一些分類和項目,還是説某種程度上要盡的國際義務,而做出一個比較簡單的這麼一個帶有情緒性的判斷。
好了,我們接着講中國今天在非洲有很多的活動,那麼很多觀眾就會好奇,今天中國在非洲投資都是些什麼行為體,是不是以國企為主呢?還是民企為主?
如今民企是中國對非投資的主體
其實我們看到,隨着我們中國經濟社會結構的變化,今天中國對非洲的投資或者説經濟行為體也發生了一些比較明顯的變化。
就是説如果説到上個世紀末的時候,應當説我們介入到非洲的主體是國企居多。就是我們有一個特點,我們企業的命名,就是中國什麼什麼總公司或者中國什麼什麼什麼集團。一般地來講這個都帶國字號的。
但是如果説絕對額在上升的時候,它們佔的百分比在下降。這個背後是什麼呢?就是中國民營企業的崛起。大家都知道過去常常説的是廣東和浙江是對非洲貿易額最大的省份,但是我們今天出現幾個新的角色,這個也意味着中國地域經濟的分工角色的變化和我們投資主體的一些變化。
今天我們涉及到中國對非貿易最多的省份,除了我們説到的廣東、福建、江蘇、浙江,浙江後來曾經一度居第一或者第二,今天還有兩個新的省份的加入,是可能很多人想不到,第一個是山東,而山東現在其實也往往名列我們中國各省對非貿易的前額前列。另外一個就是這兩年興起的湖南。
大家就知道從去年開始,我們把中非進出口交易會的論壇的會址永久地設在了長沙,這意味着中國內地的經濟所謂中部崛起的這幾個省份和外部經濟的進一步的高度的結合。
那麼回到我們剛才的議題,今天我們在對非洲我們有這麼幾類的行為體,一個是我們説的是老國企或者説央企。第二個就是我們的所謂民營企業,如果從絕對的數量而言,今天如果看看我們在很多非洲國家也成立了商會,那麼可以説90%以上的會員都是民企企業,特別是涉及到一些短平快、中間技術、中小項目等等。
比方説在非洲三十多個開發區,高新科技園裏面,比如説埃塞俄比亞,比方説在西非的貝寧、在塞內加爾、我們在南非、在塔桑尼亞、肯尼亞,現在比較大的這些工業園,參與主體是以民企和中小企業為主。
第三個,隨着我們這個發展,我們現在出現了一些所謂“泛華人企業”,我們在尼日利亞的紡織業,我們的贊比亞的採礦業,我們在坦桑尼亞一些輕工業,我們發現有很多的企業,它往往是在香港註冊或者在新加坡註冊,一般被認為是中資或者華資。而這一類的企業它數量雖然不是多,但是由於它本身是一個若干經濟體的結合,它往往在非洲投資之前已經形成了一個完整的產業鏈。也就是説,我們從生產、加工、附加值、銷售、售後服務,它通過這些諸多企業聯合體形成了一個國際一條龍,這個佔的比重不大,但是它在我們對非洲企業裏面,其實也扮演着日益活躍的角色。
最後我們再回到剛才那個體系來講,就是説其實今天發展的非洲很多行業,它不僅僅是個高大上,所謂高精鑽,它其實基於它的發展水平,它對一些中等技術或者説中游水平的,或者説適應當地的需求量比較大,而恰恰能滿足這片需求的是我們的民企和中小企業多一點。
其實我們也看到國內外諸多的這些討論,不管是內外,我們都會有一些想法,或者説聽到很多各種各樣的一些版本,比如説債務陷阱、掠奪資源,個別比較惡毒的一些西方媒體甚至説我們是新殖民主義。
其實我們講國際上也罷,國內也罷,也有諸多比較嚴肅的學術研究比方説我們知道像倫敦經濟學院的亞非學院,比如説新加坡一些研究中心,我們國內湘潭大學、廈門大學,我們商務部都比較嚴肅地研究,來去比較或者論證、列舉我們對非投資的這個部門、比重、性質來更充分地説明問題。
資源貿易僅佔中非貿易額的一小部分
今天我們講,其實在今天,中國對非洲貿易額已經達到兩千一百億美元左右的總額裏面,資源貿易僅佔中非貿易額的一小部分。
其實礦業貿易佔的比重並不像外資想的那麼多。我們其實大致而言,我們對非洲這個礦物資源的開發或者利用和當地的合作,基於歷史原因往往侷限在幾個地方。
那麼我們知道傳統的南非、尼日利亞、安哥拉、加蓬、剛果金的石油以及南北蘇丹分裂之前蘇丹的石油業,其實它在我們非洲,整體的中國對非洲這個經濟來往和貿易比重裏面,其實也就是15%。這些年還有一個在下降的趨勢。但是我們知道現在在加納的黃金、在贊比亞的礦業裏面,我們像紫金礦業,我們像其他一些中等規模的,或者説剛才我們談到了一些泛華人企業參與度也比較高的。總體而言,其實我們今天在非洲的對非洲的經貿關係發展,其實我們更多的是促進非洲當地的本地工業化和信息化的進程。
其實我們今天非洲對很多國家也實行開放,大致而言,應當説立了法的,國家界定的類似我們國內經濟開發區的應該是在七十多到八十多左右,這是作用運轉的,而其中得到我們自己給它打了分給了一定評價,認可的經濟開發區應該是二十五到三十個左右。
如果你到了這些經濟開發區,比方説亞歷山大、開羅、突尼斯、坦桑尼亞、肯尼亞,還有西非,西非這些,你會發現我們投資的主體往往是什麼?生產當地所需要的日用品居多,而不是礦業。
今天我們可能回頭我想一下就是説,非洲的經濟由於歷史的原因,可能處在一個相對比較奇怪的狀況,一個方面它不是簡單的落後,一個方面它的一些關鍵部門,經濟關鍵部門很早就被西方的跨國企業給納入到國際生產鏈,但是它一直作為原材料的供應方,就是產業鏈的最低端,獲得利潤比較少,國際化程度非常高。
另一個方面它很多最基本的民生就是我們説的輕工業,它做不到自給自足,你會發現很多國家的我們説的衞生紙都是需要進口的,今天我們很多企業參與進去,特別是中小企業和民企,其實是生產什麼呢?並不需要太多複雜技術的,首先滿足當地民眾日常需求的產品,像拖鞋、書包、電燈泡、衞生紙,就諸如類此的這種日用品的生產,其實佔了相當大的比重。
這是什麼呢?其實也是滿足非洲當地民眾的基本需求,而且增加國庫收入。同時也改善就業狀況,提供更多的就業崗位,而這一點恰恰也是不太需要過多複雜技術的、中等水平的,也是我們目前很多中小企業所具備的走出去、開拓出去的一個方向的。
談到這個上我想有幾個細節要再説點。首先第一個,就是説關於僱傭的問題,過去很多人講,中國在非洲只僱傭中國人,不僱傭本地人。我們過去很多形成的印象,是認為中國企業走出去只是大量地用中國勞工而較少僱傭當地人。
中國企業在非洲僱傭了大量當地員工
其實這種説法完全不準確。在多數的情況下,今天我們已經開始了較多地僱傭當地人,除了所謂低端以外的,中層的就類似我們説工長、工班長中等的這個水平,當地人扮演的角色已經越來越多,像我們中國介入比較最多的中建、中土、路橋這幾大集團,今天大致而言,我們給非洲已經創造了幾百萬的就業。
那麼在這個比較嚴肅的一個研究,比方説我們看到新加坡、南非以及英國方面一些有品位的學者研究上,我們這些企業在非洲,其實員工的比例已經佔到77%,甚至到了83%這個比重,也就是中方只是派什麼?工程師、高級技術人員、管理人員、維修人員。那麼這個,如果隨着當地的非洲員工資質進一步、人力資源進一步得到合理地開化,那麼中國這個員工的比重將來還會減少。
其實這裏面還有一個原因,就是今天我們在非洲,對企業來講,去派到非洲的成本也是在不斷地增加。大致而言,在十二年到十五年之前,他去非洲説,你們去非洲工作,好吧,來我們企業一年給你四到五萬人民幣,一個月的二十天到二十五天的帶薪假。
今天你會看到他去招往非洲的時候,這個年薪應該是起價一般是二十五萬,甚至會高一點,而且要給一個月的帶薪假,為什麼?這個今天再往那邊派的,對企業而言,人力資本的成本是越來越高的。換句話説,就是説這種人力資本的成本的升高,也意味着它企業必須越來越適應這種本土化,需要更多地僱傭當地員工,當然一個前提就是非洲當地能夠提供,勞動力市場提供足夠的資質合格的人力資源。
我們後來談到基礎性設施,這中間有一個項目的所謂對接,部分非洲國家的項目推進不太順利。這個我們看到其實在非洲國家有一些力不從心或者規劃有點過早超前,最後自己實際達不到。
比方説我們談到了一些亞吉鐵路,這個想法是吉布提想類似迪拜一樣變成次區域的這麼一個門户,這麼一個樞紐。我們在這個國家投入也是比較大的,那麼隨着這個局勢的演變,我們看到吉布提今天政府在資金鍊上有一點力不從心。因為它作為一個相對來講的欠發達國家,它其實在國際貸款方面,有的時候也取決於阿拉伯世界、非洲經濟發展委員會,從各個方面來錢。
現在看來,那幾個領域給的錢不是特別的爽,所以它這個計劃有點收。這樣就導致它想變成一個區域有比較大的經濟輻射力度的中樞,變成東非樞紐的想法就會受到一些約束,就是説更多地受到外部的政治和經濟局勢的左右。
這是僅僅一個例子。我們看到其他一些例子,比方説大家知道在石油價格高漲期間,像西非的尼日利亞,他憑藉着石油價格的增長,今天已經變成了非洲所謂第一大經濟體,
他提出了雄心勃勃的對當年英國留下的那個鐵路網的改造計劃,跟我們簽了一個非常大的合同。那麼這些年過去以後,我們發現這個合同兑現率大致是在70%幾到80%左右,有一點滯後。
為什麼呢?也仍然是説明了今天非洲國家很多的困境,就是説作為原材料的主產國,它對國際市場上定價權的話語權是非常有限的,也就是説尼日利亞的石油雖然發達,但是石油價格的波動,對國家資金的來源,政府的財政能力產生直接的影響。
那麼後來這些年石油價格有幾次出現比較大的明顯的下跌的時候,政府的兑現率,立刻就受到實質性的影響,不得不有所減縮。也就是説他的鐵路網的改造,比起當年的設想,就出現了我們説的延期或者滯後的效益,可以説這是許多非洲國家所面臨的現實問題,這意味着我們以後在涉及到非洲開發的時候,可能我們要對政治風險、經濟風險會做出更加細化的評估,但絕不説不去參與。
特別是當事國方面,資金的保障方面,我們可能以後做項目的時候,需要更加的細化,做得更加穩妥一點,不一定那麼超前,但無疑仍然是我們將來參與非洲鐵路建設,改善它的基礎設施一個重要的領域。這方面可以説,不僅僅是個投入,我們其實得到的回報也是非常豐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