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海②】果斷出手力挽狂瀾 陳偉文“違令”戰南沙_風聞

百 祺

早年，我軍從戰爭中學習戰爭，湧現出一批有性格、有血性的常勝將軍，他們個性突出，都有大智大勇的名將風範，也有遇難遇險敢於擔當的風骨，其展現的智慧、魄力和勇氣，世所罕見。例如：在濟南戰役中，大膽機智的聶鳳智在向9縱各部隊下達作戰任務時，機斷專行，將上級命令中的“助攻”改成了“主攻”；官兵們就因“9縱什麼時候打過助攻”這句話，士氣如虹，他們率先攻進內城，立下頭功，第73團還因此榮獲“濟南第一團”的稱號。1949年我軍名將陳賡配合四野對白崇禧部追擊作戰期間，曾3次建議採取大迂迴、大包圍等措施，以切斷敵人退路；但未能如願。他直電中央，獲得支持。陳賡通過佈防堵漏，截斷了敵人向海南島及國外逃跑的通道，白崇禧集團遭受滅頂之災。更有甚者，四野首長還提倡：“要敢於打違抗命令的勝仗，像鍾偉在靠山屯那樣，三次違抗命令。”1948年初，鍾偉由師長破格提拔為12縱隊司令員。遼西會戰時，鍾偉獨自決定突襲瀋陽，以手頭的2萬人，打進了有10餘萬守敵的瀋陽，結果遼瀋戰役提前結束。百戰百勝的神勇將軍韓先楚，更是我軍戰將的典範，他極有主見、敢於負責，常機斷專行打勝仗，創造了一系列經典戰例；他的拼死苦諫，曾為共和國保住了海南島。在戰爭年代，這樣一些將軍都是在關鍵時刻，放眼全局、隨機應變，決心果斷、敢打敢拼，從而扭轉了戰局，創造了歷史。

早些年，由於文革動亂及軍內一些腐敗分子的禍害，嚴重地削弱了我軍的戰鬥力，有着光輝歷史、驚人業績的人民軍隊，還能不能打仗，成為了十分嚴峻的問題。因此，敢負責、有擔當、素質超羣的血性將軍，成為了支撐共和國的脊樑。1988年，南海艦隊502編隊指揮員、海軍榆林基地參謀長陳偉文出巡南海，由於當時授權有限，他面對“不得衝突”的訓令，靈活變通、機斷專行，在不打第一槍的前提下，積極行使自衞反擊權，殺出了威風，震懾了越軍；以此順利地收回南沙部分島礁，一舉改變了南海棋局的走勢，從而造就了今天的戰略機遇。斗轉星移、造化弄人；今天中國海軍的力量空前強大，但卻沒有收回任何一個被佔島嶼的機會。正所謂，機不可失，失不再來；差之毫釐，謬以千里！如果沒有當年陳偉文毅然決然地出手，在南沙我們就沒有立足點，也就沒有今天的發言權，還要喪失大片的海洋權益！飲水思源，不忘英雄的恩德；錚錚鐵骨的陳偉文將軍不愧為頂天立地的民族脊樑，他為共和國立下的豐功偉績，與山河共存、與日月同輝！

1956年6 月15日，越南民主共和國外交部副部長雍文謙接見中國大使館臨時代辦李志民時表示：“根據越南方面的資料，從歷史上看，西沙羣島和南沙羣島應當屬於中國領土。”在座的越南外交部亞洲司代司長黎祿進一步介紹了越南方面的資料，指出：“從歷史上看，西沙羣島和南沙羣島早在末朝時代就已屬於中國了。”1988年，中國急於改革開放、闖關攻堅，爭取進入關貿總協定，在國際上以緩和為主；中越邊境已經基本穩定，中越高層正為關係轉變而接觸。越南當局在關係正常化談判的同時，卻又背信棄義地搶佔了一些南沙島礁；其朝三暮四、反覆無常、刁蠻任性的做派，嚴重地惡化了南海的局勢。為了確保我永暑礁建立海洋觀測站、遏制越軍日益猖獗的搶礁行動，海軍組織編隊輪換前往南沙羣島加強巡邏護衞。陳偉文毛遂自薦地堅決要求擔任編隊指揮員去南沙，並自我介紹，是航海長、航海業務長出身，也當過艦長，對南沙海域比較熟悉，還參加過多次海戰，同越南人交過2次手，比較瞭解他們；“由我帶隊去南沙執勤，最合適！”【1】最後，已經被安排休假的陳偉文，卻把別人的任務“搶”了過來。1988年2月22日下午，陳偉文率領502、503編隊離開榆林基地開赴南沙。1988年3月13日，陳偉文率領502艦去赤瓜礁海域巡邏，艦隊發來電報指示，越南HQ505登陸艦要搶佔鬼喊礁，HQ604運輸船要搶佔赤瓜礁，另有HQ605運輸船要搶佔7海里外的瓊礁。根據我方預案，首先要保衞赤瓜礁。陳偉文發現HQ604船上裝有許多建設器材，有竹竿、木樁，目的很明顯，就是要建高腳屋、搶佔赤瓜礁。隨即命令見習水雷長王正利帶人連夜搶先登上赤瓜礁，並請求上級派531艦和556艦前來支援。陳偉文回憶：“3月14日早上6點，果然不出所料，越南兵開始登礁。與此同時，531艦和556艦也已趕來報到。我當即命令556艦警戒瓊礁方向，531艦則與502艦會合，全力保衞赤瓜礁。”【2】

陳偉文在海軍大連艦艇學院學習時，就接觸過一些越南同學，現任越南海軍副司令就是他同期的同學；越軍侵佔我南沙部分島礁，便是這位副司令親自指揮的。陳偉文太瞭解他們了，這些所謂的“中國通”也很清楚我們的政策，並將我方一向的剋制、忍耐，視為老實可欺；認為只要拿捏得當，打一些擦邊球，便可佔盡便宜。他們自詡“世界第三軍事強國”，利慾薰心，四處擴張。陳偉文認定，對這種狂妄自大、貪得無厭的侵略者，決不能手軟，一定要堅決地打他一個不留情！忍讓，只能進一步滋長其野心，遺患無窮！這不，眼前在赤瓜礁遇到HQ604船的越軍就是這副德性；對喊話驅離，他們根本不理，反而有一羣越南兵在甲板以各種下流動作，進行挑釁；他們知道中國人是不會開第一槍的，所以才這麼囂張。這下可把我502號艦官兵氣壞了：侵入我領海，還這樣耍流氓侮辱我們！大家紛紛要求指揮員下令開炮，陳偉文知道此時自己沒有開炮的權限，僅有自衞權；但只要有心，還是可以有所作為的。隨後，在陳偉文的指令下，502艦組織了33人，531艦抽調了25人；他們大都是血氣方剛的小夥子，這分明是58只“老虎”，赤瓜礁上那43名越軍能有好果子吃嗎？陳偉文命令502艦政委李楚羣：“礁上58個人聽你指揮，要堅決把越南兵趕下礁盤”。【3】14日8點多鐘，我2艦水兵分頭出擊，展開強行驅離。當守護國旗的越軍見到殺氣騰騰的中國軍人步步進逼時，大驚失色，只恨爹孃少生了兩條腿，大都掉頭就跑。有一個想頑抗的護旗兵，被新戰士張清飛起一腳，送去見了閻王；另1越軍反撲過來，被大個子杜祥厚掐住脖子按進水裏……。8點46分左右，502艦水兵在與敵爭奪槍支的過程中，越軍首先開火，我副槍炮長楊志亮左手臂被打斷。我軍立即開火還擊，手槍、衝鋒槍、機槍如暴雨般射向越軍，單發、點射、連發……宣泄着滿腔怒火。【4】“好呀，你越軍敢向我開第一槍，我今天就饒不了你！”陳偉文恨恨地説，“立即向越軍604船開火，堅決把它擊沉！”【1】我502號艦猛烈的炮火打得越軍604號船起火爆炸，不到8分鐘沉沒。此時，距離502艦3千多米的越軍HQ505號艦撲了過來，其8門40炮同時開火，但有效射程只有3～4千米。陳偉文指揮502號艦和531艦一起開火攻擊，並不斷機動，始終處於HQ505艦射程之外。他同時命令556號艦向越軍HQ605號船開火，有人提醒説：“越軍605號船還沒有向我開火。”陳偉文果斷地説：“605號船是屬於同戰區的，打！”【1】我556號艦立即向越軍HQ605號船猛烈轟擊，將其擊成重傷，後沉沒於瓊礁東北方向海域。這時556號艦又接到陳偉文命令，趕去圍殲越軍指揮艦HQ505號艦。3艘艦一共向HQ505打了100多發炮彈，它冒着濃濃黑煙，掛起白旗向西逃竄；但未跑多遠，由於大量進水，眼看要沉，只得調頭衝上鬼喊礁擱淺，然後燃燒了5天5夜。1989年7月12日，越南請蘇聯派出拖船，想把HQ505登陸艦拖回金蘭灣修理，當拖到大現礁以北10海里處時，大量進水沉沒。

“開槍、開炮的權在軍委，還擊的權在編隊指揮員，就是我了。”【3】這是陳偉文堅持的原則；他曾説：“中國這麼大個國家要是被越南欺負了那就太不像話了，搞不好就示弱，處理不好就吃虧、丟面子。”【3】顯然，這就是他極力爭取指揮南海巡航的初衷，其報國之意，溢於言表！當陳偉文下令向敵開火後，就接到1份由上級發來的電報：“不準主動動武”。在不長的海戰時間內，陳偉文共收到26份電報；如“不要再主動攻擊，特別越軍是運輸船”；“其他方向敵不開火，我不開火”；“不要主動拔越國旗，不主動動武，如越火炮未向我開火和對我未構成直接威脅，我不得開火，切切！”。【1】今天來看，這其中的是非曲直，一目瞭然。然而，當年的陳偉文卻面臨着巨大的壓力，這關係到他個人的前途及命運。但是，國家利益高於一切！陳偉文以“將在外，軍命有所不受”的勇氣，作出了正確地選擇；他機斷專行，命令擊沉所有敵艦船！他很清楚，只有將越軍打痛了、打怕了，我們才能有效保護眼前的這些島礁。陳偉文堅定地對一些看出他臉色不對的官兵説：“如果上級認為這仗打得對，打勝了，我給你們請功；如果有什麼問題，我一人負責！”經短暫較量，我海軍擊沉了越軍HQ604、HQ605武裝運輸船，重創HQ505登陸艦(後也沉沒)。斃傷300多人，俘敵9人。挾“3·14”海戰餘威，我軍順利收復了東門、南薰、渚碧、赤瓜、奈羅、安達、牛東尼、瓊礁、鬼喊等9個島礁，填補了我國對南沙羣島實際控制的空白點，使我們在南沙有了立足之地，這是中國海軍第一次以槍炮宣告對南沙的主權。這次南沙開戰，事關大局，上級機關從各種途徑對海戰的各個細節進行了深入細緻的調查瞭解、分析研究。半個月後，軍委終於下達了嘉獎令，1988年4月1日，時任中央軍委主席的鄧小平簽署（1988）軍字第5號令，通令嘉獎參加南沙赤瓜礁海戰的中國海軍部隊。1988年9月1日，中央軍委破格授予陳偉文海軍少將軍銜。【2】

參考資料：

1）陸其明著，六十年海軍作品選（第五卷），【大海將星——南沙海戰編隊指揮員陳偉文紀事】，中國文化出版社, 2009.04，108-137頁

2）羅素敏：近訪1988年南沙海戰海上指揮員陳偉文將軍：中國領土不容侵犯，《紅廣角》2013年第07期 

3）現代艦船編輯部：6次海戰親歷者  常勝將軍陳偉文訪談錄，《現代艦船》2011年第10期

4）王永兵，馮春曉：赤瓜礁登陸戰，《檢察風雲》2015年21期

5）徐祖榮：陳偉文下令驅逐侵犯者，南沙海戰奪島礁，《中國老年》2019年第12期 

6）王波著，生命的波紋（——海軍常勝將軍陳偉文），黑龍江科學技術出版社，2013.10，第74頁

7）沈順根著，雄師鎮海  中國海軍水面主艦艇征戰紀實，解放軍文藝出版社，1999.04

8）伊始，姚中才，陳貞國著，南海！南海！，廣東人民出版社，2009.08

9）田勇著，大國崛起  中國海洋之路，河北科學技術出版社，2013.09

10）周德華：捍衞南沙海域主權的赤瓜礁海戰，《鐵軍》2017年07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