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讀】印度疫情是怎麼會一步步走到失控的?_風聞
随水-随水文存官方账号-2021-05-01 07:58
這幾天印度疫情的熱度有增無減,似乎去年中印對峙的話題都沒有這麼火過。我也沒想到自己的文章居然引發了這麼多的關注,一下子成為話題的中心人物,老實説我不太習慣也不太享受,外界持續不斷的打擾搞得我都沒法兒專心碼字。另外我不也希望過度消費這種天災人禍,某些從來沒來過印度的博主藉機會瞎編印度的段子蹭流量,裝得自己跟印度很熟,不得不説挺缺德的。
説實在的,人紅是非多,一年前甚至兩年前發的幾篇公眾號文章都在最近這段時間被集中和諧掉了;總算呢,國內有些想要往印度捐贈物資的朋友通過我聯繫上了這邊的接收單位,能幫到一些人也是好的。
有很多媒體通過朋友或者公眾號找到我要做訪談,我一開始也不大懂得拒絕,後來才終於學會了説不。這幾天一共做了5個訪談,上了3個節目,每天中午跟鳳凰衞視抗疫特別節目連線直播,感覺都快成鳳凰衞視的特派記者了。尤其是4月27號一天前後5場連軸轉,讓我體會到了“記者招待會”的作用和“新聞發言人”的功能——真恨不得把所有人拉到一起開個電話會議,這樣只要講一遍就行了。
我一開始就會跟訪談的人説清楚:我並不處於印度疫情的重災區,目前的很多情況我也是通過一些朋友或者媒體間接瞭解到的,有一些身處疫情重災區的中國同胞更值得被關注。就像我之前説過的,全球疫情開始之後,很多人都有獨一無二的曲折故事,我只是恰好有機會也有能力把自己的故事説出來。當然,也可能是因為我拖家帶口滯留在印度這個故事在當下比較有看點,很多地方都指名要找我。
不過人呢,很多時候是被推着走的,雖然我本身在獲取疫情第一手信息這件事上,並不比疫情中心的朋友更有優勢,但由於大家都知道我了,就把很多信息推向了我。比方説有些啥疫情的新聞,都會發給我來鑑定真假,於是就讓我有了一個信息聚集的優勢,而有些信息讓我心情挺沉重的。
另一方面,這幾天跟人説得多了、分析多了,把一些問題的思路給理順了,這篇文章打算從一個“事後諸葛亮”的角度把印度疫情的前前後後捋一遍,再結合目前瞭解到一些最新情況來講一講。
一密百疏
印度這場疫情我是從頭到尾都經歷的,印度第一例病例確診出現於2020年的1月30號,是個從武漢回來的印度留學生。可能是因為學費相比歐美國家要低廉,在武漢上學的印度留學生真的不少,就連我家附近這邊都有武漢留學生,在健身房裏碰上的,他當時主動用中文跟我打招呼,疫情之前在華中科技大學學醫。
印度出現輸入病例那會兒正是中國國內疫情最緊張的時候,而我正帶着朋友在印度玩兒,他們都趕在中國封鎖之前飛了出來。印度這個一向拖拉的國家,在疫情後對中國進行封鎖的反應速度倒是超快——1月底禁止了口罩等防疫物資的出口,那時候我往國內寄的2000只口罩至今下落不明;2月2號又禁止了中國公民入境。那段時間我們走到哪兒都會被印度人用異樣的眼神看待,很多地方對中國遊客有額外的檢疫追蹤措施,還有些酒店甚至禁止中國人入住,當時在整個世界眼裏,“中國人”約等於“病毒”;就好像我們中國國內,“武漢人”約等於病毒,對疫情的恐慌讓許多人都變得不理性。
我那些朋友在印度的旅行過程中不忘大量採購口罩,我們當時就發現,不同於中國只要是個藥房就能買到口罩,印度雖然滿大街藥房,卻很少有賣口罩的。印度就算戴口罩主要也是防塵需要,大部分人通常拿個頭巾包一下,或者用那種可以反覆洗的棉口罩,一次性醫用口罩這種“奢侈品”非常罕見。即便是後來印度的防疫要求裏面,也只要你遮住口鼻就行了,用什麼東西隨意。
曾經有幸近距離觀察過一副印度自制的口罩……還不如直接拿個胸罩改,一下可以改兩個
朋友在印度瘋狂採購的口罩,到現在還沒用完
2月到3月全球疫情開始爆發,印度在很長一段時間內都沒啥動靜,有段時間裏甚至把僅有的3個確診病例給清零了。我碰到有幾個印度人毫不掩飾自己的得意——咱們印度牛逼吧?百毒不侵!印度是最好的避難所。印度叫着要趁機取代中國在全球產業鏈的地位正是二月份那段時間,這算是印度在整個疫情中短暫的一個“高光時刻”。
當時還真有朋友想把印度當避難所,甚至還想等到中國入境不用隔離了再回去。那會兒中國入境人員需要居家隔離,並沒有像後來那樣嚴格的隔離措施,這在當時都讓人有些不太情願。畢竟這種事兒誰也沒遇到過,後來的許多嚴格舉措,根本是想象不到的。好在他們在3月初明智地選擇了回國居家隔離,那些3月24號之前沒能果斷離開的人,後來想走也走不了了。當時看到過一則奇聞,有位35歲的北京男子,本來在南印度寺廟中修行瑜伽,印度全國封鎖後被房東趕了出來,居然在一個山洞裏面居住了三個星期,靠跑去山下購買餅乾和水度日。後來這傢伙被當地人舉報,印度警察把他帶去了醫院,才算結束了穴居生活。
3月24號印度的全國封鎖來得非常突然,那會兒疫情剛起了個苗頭,完全談不上嚴重,全國上下才累計500左右的確診。考慮到當時印度的檢測能力非常低下,還在從中國進口檢測試劑,所以紙面上的500確診只能作為參考,實際感染人數是個謎——印度的實際感染人數永遠不會有人知道,因為印度從來沒做過全民核酸檢測,哪怕只是區域性的也沒有;印度真正的疫情死亡人數也一樣,反正燒都燒掉了,死無對證。
印度第一波病毒是美國和意大利遊客、以及一些搞串聯的穆斯林帶進來的,頂風作案隱形傳播了一段時間,等到印度政府回過神來,病毒已經散佈到了整個次大陸。最令我驚訝的是,居然拉達克也有病例,我一直以為拉達克這種近乎於世界盡頭的角落是最安全的地方,連那裏都有病例那隻能説世界上沒什麼地方是安全的,而拉達克的病例正是當地什葉派穆斯林去伊朗搞串聯帶回來的。德里3月中的一場穆斯林聚會活動成為了一個引爆點,我所在的泰米爾納德邦曾經一度高達93%的確診病例都能追溯到這次活動,甚至有陰謀論認為由於穆斯林對印度政府不滿在故意傳播病毒,我們這座城市最早的一些確診病例也確實都在穆斯林社區。
以當時的情況,假如印度能夠做到像中國2020年春節期間那種力度的嚴格封鎖,大概真能把病毒給憋死;中國封鎖武漢的時候,確診人數要比印度更多。所以宣佈封鎖的頭兩天我還挺樂觀的,覺得印度政府能夠不惜代價採取如此強力的措施,再加上印度有熱季的強紫外線助攻,花點時間應該能把感染者像抓蝨子一樣一個個抓出來。
理想很豐滿,現實很殘酷。突如其來的封城計劃不是“百密一疏”,而是“一密百疏”。
印度人民缺乏紀律性,也沒有集體的概念。這跟一些歐美國家有點像,把他們關在家裏是關不住的,讓他們戴口罩也不會遵守,抱有非常強的僥倖心理。但不同的是印度警察可以打人,所以當時就有新聞報道警察在街上追着不守規矩的老百姓打。另外還經常會聽説隔離病人從醫院逃跑失蹤的事件,管理之混亂可想而知。
印度的客觀居住條件無法實現所有人的居家隔離。大城市的那些貧民窟擠得就跟養雞場似的,毫無隱私和社交距離可言。因此就有人悲觀地説道,在印度想要保持“社交距離”是一種特權。
印度的氣候和居家環境都決定了無法囤積食物。第二波疫情來襲之後,好多人來建議我在家裏多囤罐頭,你們有所不知的是,印度人根本不吃罐頭食品。除了拉達克這種高寒地帶有供應給軍隊的蘑菇罐頭、豌豆罐頭、金槍魚罐頭流入市場之外,一般情況下你在印度根本找不到罐頭。你們別看印度這麼熱,很多人家裏卻連冰箱都沒有,再加上熱帶地區多蟲蟻,完全沒法兒保存食物,他們習慣了現買現做現吃。不過呢,也因為這個原因,即便像去年那樣長時間的封城,也沒有出現過搶購物資的現象。這也就意味着人們不得不頻繁地與外界接觸以獲得食物,那段時間會有各種小商小販進到社區裏面來——在經濟利益面前,總有人甘冒風險。
封城原本是為了避免人員流動,卻沒想到導致了相當於中國春運規模的人員流動——無數失業的日薪農民工生活無以為繼,不得不回到農村老家。儘管當時所有交通工具都已停運,但這並不能阻擋他們,很多人選擇了步行回家……結果引發了浩浩蕩蕩的返鄉潮。
我當時看到新聞上動物大遷徙一般的農民工返鄉,內心是崩潰的,覺得這簡直就是病毒傳播的神助攻。那波農民工返鄉究竟引起了怎麼樣的後果,似乎後來也並沒有給過交代。
印度的“菜籃子工程”,一輛小摩托,連接你我他。靠這種方式進入社區搞銷售的小商小販非常多,賣啥東西的都有。
步行回家的農民工家屬
政府後來不得不安排一些大巴運送農民工,封城間接引發的“春運”
被這麼一鬧,封城的效果可想而知, 4月2號傳來消息説孟買的達拉維貧民窟出現第一例確診,而且那人確診的時候已經掛了,我當時心想要糟——孟買的貧民窟是世界上人口密度最高的地方之一,這種地方出現疫情幾乎是無解的,一旦起了火苗就不可能被撲滅。既然出現一例確診,就説明感染的人數遠不止一例。
全國封鎖一次又一次延長,但是後來每次延長,政策上都略有鬆動,“封鎖”變成了“限制”,因為印度的經濟實在扛不住了。一個13億人口的國家,假如沒人搞生產,用不了多久就會坐吃山空,沒等把病毒憋死,老百姓就該餓死了。後來的數據顯示,那段時間的封城讓印度經濟付出了無比高昂的代價,整個2020年第二季度的經濟下滑23%,在全世界墊底。
嚴格來説,去年3月24號開始的封鎖和限制到現在都從未完全解除過,高年級的學校復課了一段時間,但低年級的孩子一年多沒去過學校;每到月底政府都會宣佈,限制措施繼續延期到下個月底……也就是説,我們已經在這種受到限制的狀態裏過了一年了,這一年裏我的活動半徑基本上只有1公里。
羣體免疫
到了6月份印度的大部分生產活動開始重新恢復,確診人數也正是從6月開始上升的。當然,無法排除的一種可能性是因為那時候印度的檢測能力有了提高。從措施上來講,印度的封鎖雖然不徹底,但確實有助於減少人們的外出和接觸,阻礙病毒的傳播;復產復工之後,大量確診的出現也是情理之中。
我覺得比較能夠體現疫情的嚴重程度其實是核酸檢測的檢出率,這個指標在任何一個地方都適用。印度沒有全民檢測,一般只有當你有了疑似症狀或者你主動要求才會給你檢測。一開始4、5月份的檢出率在5%左右,去年7、8月疫情高峯到過10%;去年年底到今年3月中旬之前,檢出率一度降低到1-2%,而目前的檢出率在20%左右。一般只有檢出率在5%以下,才稱得上“檢測充足”,我很懷疑目前印度的檢測能力已到達瓶頸,有些患者出現了症狀卻預約不上檢測,還有些輕症患者為了避免交叉感染,乾脆避免去醫院做檢測。
雖然去年印度的確診病例越來越多,然而****出於某些不可知的原因,重症率和死亡率卻不高。8月份的時候我所在的社區出現了第一例確診病例,一時間人心惶惶,結果被確診隔離的老夫妻一個星期就放回來了,屁事兒沒有,後來一些確診也都如此,這就使得大家對新冠產生了一種蔑視心理。
我們社區的第一例確診,採取了隔離措施
與此同時,印度在7、8月份開始了血清抗體的區域抽樣檢測,發現有相當比例的居民都已經攜帶了抗體,也就是説這些人都曾經感染過了,要是按照抗體檢測的數據反推,印度的實際感染人數高達上億。我對此有兩種猜測,一是強紫外線和南亞的氣候對病毒有一定的抑制作用,二是印度的毒株可能產生了弱化演變,因為從演化策略上講,病毒的目標應該是感染更多的宿主,而不是把宿主很快弄死。由於對新冠病毒缺乏瞭解,很多人甚至覺得這種輕症狀乃至無症狀感染的弱化毒株,可以當做“牛痘”來使用,幫助人羣獲得免疫力。當時印度社會上下有一種認識,覺得如果你是個健康人,就算得了這病也沒什麼事兒;只有那些年老體弱以及有基礎疾病的人羣才會有危險。
順便説一句,根據去年8月份的報道,就已經發現了73種變異毒株,所以“養蠱”很早就開始了。
孟買貧民窟人羣抗體陽性率57%
浦那的陽性率高達51.5%
8月15號的報道,就有73種變異
由於當時重症患者不多,印度的醫療系統一直都有序運轉,沒有出現醫療崩潰的現象。於是印度政府就嘚瑟了,對大量抗體檢測呈陽性的數據非但不檢討,反而自稱疫情之所以死亡率這麼低,是因為自己領導抗疫有功,疫情已經被成功地控制住了。儘管後來9、10月份確診人數還在繼續增長,政府卻對此視而不見,一心要恢復經濟生產,持續減少對人員活動的限制。我覺得從那個時候開始,印度疫情防控的思路就已經從減少病例,轉變為了“羣體免疫”。
而這種把老百姓當成小白鼠的“羣體免疫”的後果,大家現在看到了。
輕敵的代價
現在回過頭看,之所以會有如今****這第二波疫情的大海嘯、大反轉,原因跟印度在1962年中印戰爭中潰敗一模一樣。這兩件事是怎麼會扯到一起的呢?你聽我説下去就明白了。
我們中國人在戰術上講的是“料敵從寬,禦敵從嚴”,印度卻由於自己的蜜汁自信,喜歡給對手設置“下限”。1959到1962年期間印度之所以敢搞蠶食我們邊境領土的“前進政策”,正是因為他們預設了一個前提條件——中國軍隊絕不會進行反擊。給中國設置這樣的“下限”難道沒有人質疑嗎?有是有,但那些人的話語權很快就被剝奪了。
1962年的中印戰爭除了東西兩線開戰之外,其實還打了兩輪。一開始印度軍隊集結在非法的“麥克馬洪線”邊上,企圖實行“前進政策”進一步北犯侵略中國西藏領土,我們人民解放軍將這些集結的軍隊擊潰後乘勝追擊進入藏南收復了達旺地區。印度國內先是恐慌了幾天,照理説已經低估對手大意了一次,應該吸取教訓吧?結果他們一看解放軍佔領達旺之後沒了動靜,立馬囂張了起來,無視西線的哨所被一個個拔除,覺得解放軍只有這點能耐,再一次給對手設了“下限”——認為解放軍在藏南不會再有進一步的行動,印度軍隊分分鐘可以再把達旺搶過來。
我們解放軍在達旺那邊按兵不動是在幹嘛呢?基建狂魔在修路啊!我們的解放軍戰士和當地羣眾一起24小時晝夜不停地把連接達旺的公路給修通了,確保了後勤物資的運送,與此同時在“麥克馬洪線”其他位置也進行了部署……後來第二輪的進攻把印度打得毫無還手之力,才換來了中印邊境長期的和平。
回顧這一年多來的印度疫情,去年第一輪的潰敗、恐慌、重整旗鼓,以及第二輪的大潰敗、極度恐慌、毫無招架之力簡直跟當年中印戰爭如出一轍;而印度在確診人數持續增加的情況下,一步步地對國內外進行開放,也跟當年“前進政策”一點點蠶食我國領土非常相似,給病毒設了“下限”——病毒是絕不會反擊的弱雞,完全不是我們對手。
正是在這種自認為萬無一失的“抗疫前進政策”的指導下,才會出現農民抗議集會、灑紅節活動、大壺節活動、選舉集會等大規模人羣聚集,與此同時所有警告的聲音都被當作“不和諧音”視而不見。這些我們看似無法理喻的大型集會,也跟中印邊境的“前進政策”一樣,建立在一步步試探之上——去年年底北方邦農民抗議,雖然不是政府許可的,但竟然沒有釀成疫情大規模爆發,這在印度政府看來就好像是對手的退讓。於是他們得寸進尺,許可了之後的灑紅節和大壺節……而最後選舉集會這一神助攻導致的疫情翻車,正如同1962年中國在忍無可忍之下,對印度進行的絕地反擊。
誰能夠想到,將近60年後印度政府由於同樣的輕敵誤判,再一次把印度拖入深淵。不同的是,新冠病毒絕對不會像當年中國那樣講武德主動撤兵,而是會進行一場慘無人道的大屠殺。
反華是一門生意
除此之外,印度就連在聯美反華這件事上也跟1962年如出一轍。疫情一爆發,印度就搞了好幾波五花八門的反華操作——邊境對峙、封禁中國app、抵制中國製造……反華只是手段,背後的主要目的是政治投機,以得到美國的全力支持,趁着疫情爆發後的全球秩序混亂重新構建新的全球供應鏈,使印度成為新的全球產業鏈中心。
1962年中印戰爭爆發後,尼赫魯立刻拋棄了“不結盟”的立場,尋求美國的軍事援助來反擊中國。周總理當年説得好:“尼赫魯越是投靠美帝國主義,就越要適應美帝國主義的需求,堅持反華;他越是堅持反華,就越要投靠美帝國主義。這是一種惡性的循環。”60年過去了,把“尼赫魯”換成“莫迪”居然毫無違和感,疫情爆發後印度的反應一如1962年的重演——只要印度持續反華,他們想從美國要什麼,就能得到什麼。既然印度對抗不了“中國製造”,那就拉着美國一起來(當然也可能是美國拉着印度),歸根結底,印度反華就像是一門生意。
不得不説莫迪和川普之間還是很有默契的,4月份印度封城後Facebook和谷歌趕緊就給印度送了錢去,讓印度有了後面一系列反華操作的底氣;川普也全力支持印度成為全球疫苗製造的中心。因此印度自己的疫情才稍有好轉,便急不可耐地想要領導全球抗疫——一如1962年11月初在西線節節敗退之際依然高調宣佈要把解放軍從達旺趕走。
由於反華屬於印度的“政治正確”,印度這幾天在收到國際援助後,感謝了美國、俄羅斯、新加坡、英國,就是對中國絕口不提。
我個人有一個猜測,美國之前斷供了印度的疫苗原材料(直到4月25號印度火燒眉毛了才表示恢復供應),會不會跟前段時間中印邊境撤軍有一定關係?因為美國自己的疫苗明明已經夠用了,為什麼要在原材料上卡印度脖子呢?而且除此之外,美國還將印度列為匯率操縱國、美國驅逐艦擅自進入印度領海……之前莫迪跟川普兩個不講武德的程度旗鼓相當,雙方一拍即合;現在會不會是兩家在反華的方式方法上暫時出了分歧?莫迪在撤軍一事上顯得反華立場不夠堅定?
網友質問拜登為啥老給印度使絆子
當然,作為兩個抗疫最失敗的國家,美印兩國倒也互不嫌棄。美國政府雖然嘴上警告大家現在別去印度,然而當別的國家紛紛停飛印度航班之際,卻打算繼續恢復美印之間的直飛航班,大概是為了方便美籍印裔把家人接過來避難。鑑於“東邪西毒”切磋交流互通有無的願望如此強烈,必將讓養蠱事業更上一層樓,不突破疫苗的防禦誓不罷休,“中神通”務必對此保持高度警惕。
這裏再強調一下:唯有絕不低估對手的嚴格防控和隔離,才是應對狡猾的新冠病毒的唯一有效方案!一方面可以把變異毒株阻隔在外,另一方面只有儘可能減少病毒的傳播才能防止它不斷變異。
制度信仰危機
印度這一波疫情反撲得如此之迅猛,是天災更是人禍,政府需要承擔不可推卸的責任。從時間線上來看,莫迪政府組織選舉集會的時候,政府已經完全知曉了疫情正在重燃,堅持進行選舉集會就相當於武漢疫情爆發前社區主辦方拒絕取消“萬家宴”,但嚴重程度是好幾個數量級。
我們南印度這邊對疫情的反撲比較後知後覺,農民抗議、灑紅節、大壺節這些大規模聚集的活動主要都在印度北部,真正把南部疫情帶起來的正是選舉集會。
3月2號我帶娃去醫院接種嬰幼兒疫苗的時候接種了第一劑新冠疫苗。由於之前有些關於疫苗副作用的新聞,印度人民對疫苗普遍懷有不信任,現在回想起來,我當時接種的第一劑新冠疫苗簡直就是醫院在搞“疫苗大甩賣”主動推銷給我,正因為別人都不肯接種我才有了機會。我接種完之後左鄰右里很好奇地來打聽副作用,他們看我的眼神就好像看小白鼠似的。
然而我4月1號去接種第二劑疫苗的時候,驚訝地發現了醫院的防控明顯加強了——門口要量體温、消毒、登記,就跟去年疫情嚴重的時候一樣。那時候我跟我太太都很疑惑這樣做的意義何在,明明之前幾個月都已經沒人管了。
那段時間裏,距我家100米左右的一棟居民樓突然被隔離了起來,我當時也覺得挺費解的——怎麼到現在這種時候,還會因為確診把居民樓隔離呢?這種措施明明已經取消了好幾個月了,而且外面不是還在如火如荼地搞選舉宣傳嗎?
説這些是為了告訴大家,印度政府對於疫情的發展很清楚,他們加強了醫院的防控,重新採取了對確診居民樓的隔離;但他們卻把疫情復燃的消息壓着,以便宣傳執政黨領導抗疫的成功,在選舉中獲得更高支持率;同時也不提醒老百姓要注意防護,怕影響邦議會選舉的拉票和投票活動。在比較早的時候,我太太在德里的同學就跟她説,德里醫院已經爆滿,死人多得來不及處理——但那時候我們卻以為是謠傳,因為新聞上完全沒有動靜。印度政府的這種做法用我們熟悉的話術來説相當於“維穩”——然而印度的“維穩”不是以拯救生命為目的,卻是以犧牲生命為代價。甚至疫情爆發後,莫迪依然鼓勵羣眾在做好防護措施的情況下去投票——政客們為了自己的政治前途,不惜用人民的生命做賭注來冒險。
這就是為什麼這次當大家看到印度的疫情新聞時,突然間就已是一片屍山血海,似乎完全沒有一個逐漸惡化和過渡的過程。
第二波的疫情海嘯把德里變成了人間地獄,有人肯定要問,為什麼是德里呢?德里不是印度的首都嗎?照道理不應該是最發達的地方嗎?
我給大家打個比方:你們想象一下,如果現在上海爆發了疫情,嚴重缺少氧氣,而上海本地缺少氧氣製備工廠,需要從周邊省市調集。運送氧氣的卡車從杭州開了出來,眼看着就要出浙江省收費站了,浙江政府卻連發十二道金牌把這輛卡車攔了下來,説這個氧氣不能給上海,鍊鋼廠沒氧氣都開不了工……
聽着很扯對嗎?這就是印度發生着的事情,所以後來印度政府不得不發了一道臨時行政令,不允許將液氧用於任何非醫療的目的。德里雖然貴為首都,卻是個光桿司令,不像孟買、加爾各答、班加羅爾是地區首府,背後有一整個邦的資源作為依託。一旦鄰邦對德里採取強勢斷供,簡直叫天不應叫地不靈,我看到印度新聞上不得不使用軍機將別處富餘的氧氣運往德里——只有空運不會被攔截,陸路的話很可能半路被人截胡。
印度在經歷的是一場沒有硝煙卻屍橫遍野血流成河的戰爭,政府要如何最高效地調動和利用有限的資源,儘可能拯救最多的生命,是一個巨大的考驗,而這恰恰是印度最為缺乏的。
很多人在問,這次印度政府對整個疫情的失敗應對,會不會讓莫迪下台?這樣説吧,印度憎恨莫迪的人很多,但恐怕也很難找出比他做得更好、更有威望的人,國大黨主席拉胡爾更是個爛泥扶不上牆的“紅四代”,在印度人眼裏就是個笑話。印度的問題根本不是領導人的問題,而是國家和制度本身的問題。
也有人問,這次印度的疫情會不會像中世紀顛覆了教會神權的黑死病,引發印度人民對宗教的反思?我覺得印度疫情如果繼續這樣崩潰下去,確實很可能會引發信仰危機——對民主制度的信仰危機。
在疫情已經失控的情況下,莫迪仍在推特上號召人民去投票時,將之稱為“民主的節日”(the festival of Democracy),評論裏罵聲一片……過去的這一年來,“民主”太多次被當作了任由老百姓自生自滅的藉口,人們已經聽厭了。毫無疑問有越來越多的印度人將會開始反思,讓他們引以為傲的制度是否真的適合印度。只不過,他們最終會發現這是一個無解的難題。
莫迪在推特上號召大家去投票,印度羣眾反應如下——
結語
目前印度是這樣的:一方面像德里、孟買、班加羅爾這樣的大城市正陷於水深火熱之中,另外一方面在我們這種疫情不那麼嚴重的地區,老百姓仍然是不見棺材不掉淚,防控意識淡薄。前兩天我出去買菜,外面車水馬龍就跟往常一樣,部分蔬菜的價格略有上漲。政府部門禁止了在餐廳堂吃用餐,於是幾個大老爺們兒毫無顧忌地坐在茶館門口的台階擺起了龍門陣,喝茶自然也就不會戴口罩,可能他們依然覺得疫情是距離自己很遙遠的事情。
前兩天早上出門,人們還是我行我素
這家雜貨店把櫃枱攔在了門口,算是一定的措施
另有一家雜貨店不知何故關閉了
隔壁的卡納塔克邦由於確診人數直線上升,終於採取了全面封鎖措施,但允許人們早上8點到10點間出門採購生活必需品和食物,班加羅爾目前的現存確診患者人數高居全印度第一。過去的一週裏,我們泰米爾納德邦的每日新增確診人數也大幅上升了五、六成,26號開始所有的娛樂場所都關閉了,週末兩天全面封鎖。封鎖兩天的決定是地方高院做出的,泰米爾納德邦政府表示不服,認為週六沒有必要封鎖。
沒有了健身房可去,好在我們有個很大的天台可以透氣散步,我又像去年封鎖期間一樣日落時分去天台上跳繩鍛鍊。此情此景,讓我彷彿穿越回到了去年這個時候——
一年前我們經常和對面房子的一户人家遙相對望,他們帶着孩子在天台上玩耍,那個小男孩之前還是個兩歲多的小蘿蔔頭,我們看着他一天天長高長大,現在比去年長高了一頭。
一年前我家邊上的椰子樹上住着一窩烏鴉,我們看着一對烏鴉夫婦從築巢到產卵,哺育長大了4只小烏鴉,如果太靠近那棵樹還會遭到烏鴉夫婦的攻擊;後來有一隻小烏鴉死在了巢裏,烏鴉一家棄巢而去,如今椰子樹上住着一窩松鼠。
一年前樓下住着3條流浪狗,一條公狗老大和一對姐妹妻妾,前段時間那對姐妹在前後一週的時間裏相繼產崽,兩胎總共生下了13條小狗,但現在只剩下2條健康可愛的小狗,大部分都夭折了,如今一共有5條狗。
一年前我跟我太太在天台上散步聊天的時候經常會猜想:肚子裏這個小東西到底是什麼樣的呢?現在這個小東西已經成為了我生命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一啼一笑都牽動着我。
我太太懷孕的時候,我們經常會想象寶寶會是什麼樣
俗世間的大事,不外乎生死。天台周圍這個小世界是如此的隨意,有不幸的生命逝去,同時有新的生命誕生,一如既往生生不息;而天台之外的世界,卻早已被生死的問題攪得天翻地覆。
印度的富人正在不惜一切代價尋找包機逃到任何能去的地方,而這也就意味着他們有可能將病毒傳播到世界各地;
印度的雙重突變病毒已經傳播到了南亞甚至東南亞的其他國家,尼泊爾、斯里蘭卡由於確診病例大幅增加而採取了封鎖的措施;
我在曼谷的一個朋友説,曼谷目前也陷入第二波疫情,這一波的感染以年輕人、中年人為主,那邊打算5月1號開始封鎖;
中國也在各地都發現了印度的輸入性病例,所幸我們有着嚴格的隔離檢測措施,可以有效地隔離傳播;
而最令人不安的是,我認識的已經在國內接種過疫苗的中國同胞,來到印度後依然感染了這一波的變種病毒……但這並不代表疫苗沒用,接種過疫苗可以大幅降低中招的概率和重症率,所以大家凡是有條件的還是應該儘快接種。
鑑於目前的疫情形勢,我已經做好了持久戰的準備,接下去中國的防控壓力會很大,非常時期咱們儘可能不給祖國添亂。其實也沒什麼好擔心,畢竟這裏有13億人民跟我在一起,作為完整接種了新冠疫苗的1.9%人羣,我已經比印度98%的人要更安全,最近還聯繫了一家蔬菜店可以送貨上門,能進一步降低接觸風險。這場疫情雖然很漫長,但早晚會過去。想到自己因為疫情的困局倒是有了大把的時間陪伴兒子一起長大,不可謂不幸運。
世界不斷地改變,新生、成長、老去、凋亡的主題亙古不變。
網名隨水,紀實攝影師,專注印度社會文化、喜馬拉雅傳統文化等主題。自2012年起深入印度社會拍攝專題,駐地印度田野調查。2018年迎娶拉達克姑娘為妻,目前定居南印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