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藝謀：希望拍不同類型的作品，不要固步自封，把自己標籤化、類型化_風聞

來源：微信公眾號“新華視點”

在這個熱鬧的五一檔，張藝謀導演的《懸崖之上》成為最熱門的影片之一**。**統計數據顯示，該片票房5月1日便突破1億元，目前排在五一檔主要上映影片的第二位。

電影以1931年的哈爾濱為故事背景，講述共產黨特工執行秘密任務，與敵人鬥智鬥勇，完成使命的故事。對於張藝謀來説，《懸崖之上》也是一次全新的嘗試——這是他首次執導諜戰片****。

縱觀張藝謀的職業生涯，他一直在做的，就是不斷觸碰新的電影類型和電影題材。導演生涯初期，張藝謀拍出了《菊豆》《大紅燈籠高高掛》《秋菊打官司》等一系列女性題材傑作；隨後，他擁抱大片時代，拍攝了《英雄》《十面埋伏》《滿城盡帶黃金甲》；近年來，他在電影《影》中展現水墨色彩的東方美學，甚至執導了觀念演出《對話·寓言2047》，藉助舞台藝術展開科技與人性的對話；這一次，他又在諜戰片上有了新突破。

這種旺盛的創作精力和對新事物的不斷追求，讓人很難想象其實張藝謀已年過七旬。在接受記者專訪時，他説：“我希望不要固步自封，把自己標籤化、類型化。跟着時代走，不斷去嘗試新的電影類型，才能‘青春永駐’。”

【這是一部全方位的諜戰電影】

問：《懸崖之上》是您首次執導諜戰片，為什麼選擇拍攝這樣一部電影？

答：題材的選擇常常是隨機的，關鍵看遇上怎樣的劇本。我正好碰上了全勇先的劇本，它一方面很有質感，具備了諜戰片的各種元素；另一方面描寫的是共產黨特工落網後掙扎求生的故事，具有自身特色，我就決定要拍攝這部電影。

諜戰片不好拍，我想這也是為什麼我們國家大銀幕上的諜戰電影並不多見。一部優秀的諜戰片，需要情節推進、反轉、懸疑，缺一不可。在“燒腦”的同時，也要帶動觀眾的思維跟隨故事走向不斷前進，這些要素都不是很容易掌控的。

具體到《懸崖之上》，這是一部全方位的諜戰電影，在我們常見的諜戰要素之外，還有肉搏、飆車、槍戰、野外、內景、城市等各種大小場面，加之這又是一部羣像戲，在兩個小時的時間內既要講好故事，又要充分展現角色形象，這對任何一位導演來説，功課都比較難做。

問：人物形象是電影的一大亮點。作為一部羣戲電影，您在《懸崖之上》中是怎樣進行人物塑造的？

答：羣戲是比較難處理的，因為它意味着“平均分配”。尤其對於《懸崖之上》來説，動作戲很多，表現人物內心的時間和空間也因此被大大壓縮。我覺得《懸崖之上》中的人物形象塑造，最重要的是要精練、精準。我和電影中的主要演員都進行過仔細討論，每個人物在有限的時間應該説些什麼？應該有怎樣的表情和眼神？在最終呈現中保留最能反映人物形象的台詞，拿掉可有可無的部分。

比如張譯飾演的張獻臣和秦海璐飾演的王鬱，兩人的第一場同框就意味着生離死別，如何去刻畫這對隔空夫妻的感情？影片開始王鬱就對張獻臣説：“活着的去找孩子”，張獻臣則在兩次最要緊的時候問：“王鬱他們怎麼樣？”寥寥數語，表現出了兩人之間除革命友誼之外的夫妻情、對孩子的深厚感情。

所以在人物形象塑造上，我們這次儘量精準到“惜字如金”，同時通過演員的表演，把每個角色的特徵展現出來，使得羣戲不僅做到“平衡”，更做到“出彩”。

問：電影為什麼選擇用章回體的方式進行講述？

答：選擇章回體是為了平衡故事中的“交接棒”。電影最初是“兩段式”的設計，由一號男主張獻臣轉到二號男主周乙（於和偉飾）。但後來我們覺得這種設計可能會讓觀眾覺得影片變成生硬的兩塊，就決定改用章回體方式，將影片分為7個小段落，這樣更有利於觀眾走入故事情節推進發展中。

不過也大可不必注意每個章回的小標題，《懸崖之上》的整個故事還是很連貫的，一氣呵成。

【我希望不要固步自封】

問：您的電影創作生涯中，一直在拍攝新的題材和類型，為什麼總是不斷進行這種新嘗試？

答：這是我的一個觀念：我希望拍不同類型的作品，不要固步自封，把自己標籤化、類型化。我覺得電影創作很神聖，原創是很了不起的，所以我希望去做很多原創的工作，嘗試不同類型的電影。電影導演這個行業需要與時俱進，因為電影觀眾中有很多都是年輕人。你跟着時代走，不斷去嘗試新的類型，才能“青春永駐”，作品也才會更加多元。這是我個人的想法，也是這麼多年來逐漸形成的觀點。

此外，我個人精力也比較旺盛，並且沒有其他事情分散精力，就是一門心思做電影以及執導一些和文藝相關的演出活動，我喜歡創作。大概我個人的性格也決定了我會不斷嘗試新的題材。

問：從您的電影內容看，早年間的作品給大家印象更深的是女性形象，最近幾年作品中似乎男性角色更突出，如《影》中鄧超的角色，《懸崖之上》中的張獻臣和周乙，為什麼會發生這種轉向，是自己刻意的選擇嗎？

答：並沒有進行刻意的轉向，不同的故事有不同的講述對象，我的作品中出現的這種變化，主要還是因為每個故事本身的側重點各有不同。

問：您剛剛提到自己創作精力旺盛，您正在準備冬奧會的開幕式，接下來也還有《堅如磐石》《狙擊手》等電影要上映，您創作的動力是來自於哪裏？

答：我覺得來自兩方面。一方面是創作本身，它不是枯燥的。我很幸運能夠從事自己喜愛的工作，這樣很容易激發自己的創作激情。另一方面是鍛鍊，我每天要走5公里，即使在拍戲時也是如此，通過鍛鍊保持自己的身體健康，也經常用腦，讓身心都處在一個忙碌的狀態。我覺得忙一點比閒一點好，閒下來，説不定自己就很快老去了。

【拍好主旋律的關鍵是要“落地”】

問：《懸崖之上》是一部商業性和藝術性並存的主旋律電影。您覺得主旋律應該怎麼拍才能讓觀眾更喜歡？

答：要想拍好主旋律，關鍵要素是要“落地”。所謂“落地”，就是要講述有血有肉的人物故事，這樣觀眾才會有共鳴。越是講述偉大的理想和目標，越要把人物故事刻畫好，沒有其他捷徑可走。讓觀眾被角色的情感所打動，被人性的光輝所打動，主旋律作品才能發揮其應有的作用。

觀眾都是被人物和故事所感染，偉大的主義也是通過人物個性彰顯，這是電影本源性的東西。對於主旋律電影中的人物，不僅要呈現他們的信仰、奮鬥、生死，也要講述他們的親情、友情、人性，乃至於弱點，只有這樣，我們想要弘揚的激情和熱血才會感動觀眾。

有些觀眾告訴我，從《懸崖之上》中，他們瞭解到無名英雄的浴血奮戰，感受到革命先烈的負重前行，這也讓我覺得拍攝《懸崖之上》是一件很有意義的事情。

問：對於青年導演，您有怎樣的建議？您認為對於青年導演，早期更好的選擇是拍攝類型電影，還是作者電影？

答：今天的青年導演類型很多元化，機會也變得更多，很難説類型電影和作者電影哪種選擇一定更好。其實從技術的角度看，如今導演的門檻已經降低了很多，例如短視頻拍攝者等，都可以看成導演羣體的一部分。但越是這樣，青年導演越應該好好磨鍊自己，畢竟好作品還是太少了。

對於青年導演來説，關鍵是要打磨出好的作品。觀眾的眼睛是雪亮的，你的作品就是你的敲門磚。所以我希望青年導演都能好好努力，加強個人修養，為我們國家的電影發展貢獻力量。

問：您下一步的工作計劃是什麼？電視劇《主角》在計劃當中嗎？

答：正在籌備。這是我第一次嘗試電視劇，我們也在打磨劇本。陳彥的原著小説很好，這又是一部陝西題材的電視劇，所以我很感興趣，也希望能夠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