説好要瀟灑,卻做了司馬氏的官,阮籍是真瀟灑還是假風流?_風聞
浩然文史-浩然文史官方账号-全博士团队创办的文史科普自媒体2021-05-02 07:46
阮籍生於210年,卒於263年,生活在漢末三國時期。短短幾十年間,政治的巨大變遷,無形中改變着士人們的心理紋路。在時政的腥風血雨中,阮籍既沒有做曹魏的衞道士,也沒有做歸服司馬氏的偽君子。政治高壓之下,他在竹林和朝堂之間雙軌並行。那麼,作為魏晉風流的代表人物,阮籍到底是真瀟灑,還是假風流?
一、高顏值與真性情
魏晉時期,陳留有個顏值、氣質俱佳的青年,“容貌瑰傑,志氣宏放”,名叫阮籍。他有着雙重性格,有時很宅,“閉户視書,累月不出”,關在家裏好好學習,好幾個月也不出來;有時又很瘋,“登臨山水,經日忘歸”(《晉書·阮籍傳》),一出去耍就流連忘返。能在宅與瘋之間自如切換,所謂的率真,大概就是這個意思吧。
《國家寶藏》阮籍
總的來説,阮籍是個三好學生。他的青年時期,中國正處在由分裂走到統一的檔口,人們對未來都抱着很大的信心,阮籍在這時候表現出樂觀、進取的人生態度。
他努力學習儒家經典,在《詠懷詩》第十五首中,他詠歎道:**“昔年十四五,志尚好讀書。被褐懷珠玉,顏閔相與期。”**他是以儒家的修齊治平為信仰的,還把孔子高足、山東人顏回和閔子謙作為偶像。
239年,魏明帝卒,年僅8歲的齊王曹芳即位,次年改元正始,大將軍曹爽和太尉司馬懿共同輔佐幼主。從正始元年(240年)到正始十年(249年),阮籍恰好從31歲到40歲。期間,曹爽“多樹親黨”,“專擅朝政”(《三國志·魏志·曹爽傳》)。阮籍越來越看不慣曹爽的所作所為,對政事也開始由希望轉向失望,當然,也還沒到絕望那種程度,他仍有有抱負,只是以待時變罷了。
《三國》裏,倪大紅飾演司馬懿
正始三年(242年),太尉蔣濟徵辟阮籍為自己的屬官,阮籍聽到消息後,就寫了一封《奏記》,親自送到洛陽城東外的都亭,請吏卒轉呈蔣濟,然後自己就打道回府了。《奏記》中説:**“負薪疲病,足力不強,補吏之詔,何以當之”。**這説的都是客套話,他的意思就是五個字:幹不了,謝謝。到正始後期,他也先後做了幾個官,但都做得不起勁,有種“皮笑肉不笑”的尷尬。
二、治世理想的幻滅
正始年間,曹爽和司馬懿兩大集團之間,如潛流在暗處較勁,矛盾逐步公開化和激化。阮籍萬萬沒想到,他所等待的實現大志的“時變”,竟會讓他錯愕不已:
正始十年(249年)正月,少帝曹芳在曹爽的陪同下,由禁衞軍一路護送,離開洛陽,前往高平陵拜謁魏明帝之墓。一下子,洛陽人去城空,大咖司馬懿趁機發動政變,曹魏的兵權、政權落入司馬氏之手。
司馬氏在篡權過程中,血腥迫害異己,政壇波譎雲詭。血雨腥風的政治高壓之下,士人們的心理隨之出現了應激反應:他們悲觀,他們彷徨,他們苦悶,不知路在何方。
竹林七賢
在1700多年前,還沒有心理醫生的介入。能介入療愈內傷的,只能是士人自己。阮籍遂與阮咸、王戎等人共結竹林之遊,以清談之風迴避政治。與其沉浮宦海,不如遺世獨立。阮籍早年燃起的那團進取之火,熄滅了。他在言語上荒誕不經,行為上佯狂醉酒,越名教而縱放情。
三、無公害式做官與真風流
司馬氏打着名教的大旗,行篡權之實。這一切都進行地那麼堂而皇之。但是,在正統禮教的概念裏,這屬於違背禮教的做法。而司馬氏上台以後,就鼓吹禮教,以名教治國。對於反對他們的人,就加之以反叛禮教罪而痛加殺害。
司馬氏殺害了正始名士何晏、夏侯玄,又殺害竹林名士嵇康和他的朋友呂安。魏晉更迭和司馬氏對士人的政治迫害,“魏晉之際, 天下多故, 名士少有全者”(《晉書·阮籍傳》),進一步加重了名士們的應激反應:亂世之秋讓人滋生出存在的幻滅感,這讓很多文人對政治心生失望與畏懼。
阮籍墓
原本可以實現修齊治平的政治舞台,變成了一塊薄冰,士人們在上面走得小心翼翼,生怕薄冰突然碎裂,自己摔得粉身碎骨。阮籍在詩中説:**“終身履薄冰,誰知我心焦。”**我們沒有處在他那個境遇,沒有被架在火上烤,誰又能體會那種內心焦灼而無力救援的心緒?
阮籍作為社會名流,名氣太大,引起了司馬氏集團的注意。司馬氏集團也知道不可能把天下士人都殺光,相反,他需要籠絡一些名士為自己站台,所謂眾星拱月,以此來彰顯自身温情的一面。
在司馬氏的重壓之下,竹林中的大部分未能完全歸隱竹林,而是回到朝堂做司馬氏的官。阮籍的政治立場未能像嵇康那麼堅定。山濤給嵇康介紹官職,嵇康直接拒絕,還寫了《與山巨源絕交書》,一點面子都不給。
《國家寶藏》,袁弘飾演嵇康
而阮籍不同,他的風流和不羈停留在生活方式上,他身在朝堂,但恪守“口不論事”的紅線,始終與朝政刻意保持疏遠, 對於司馬氏政權來説,阮籍完全就是無公害名流。這也是為什麼司馬氏能夠寬容阮籍的荒誕不經。
其實,阮籍是不屑於做司馬氏的官的。但常言道,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燈下黑的原理。阮籍知道,只有做了司馬氏的官,才能在波雲詭譎之中保全自己。
文史君説
阮籍是司馬氏手下做官,做的是無奈,是明哲保身。做官是虛,而放情是真。所謂魏晉風流,風流就是風流,沒有真假之別。阮籍用他的“不羈放縱愛自由”詮釋了什麼叫達士風流。
參考文獻
孫明君:《阮籍與司馬氏集團之關係辨析》,《北京大學學報》2002年第1期。
李琦峯、何善蒙:《大人先生傳:阮籍矛盾、苦悶一生的寫照》,《浙江社會科學》2009年第8期。
劉猛:《論阮籍的放達之風》,《海南師範大學學報》2017年第6期。
高晨陽:《阮籍評傳》,南京大學出版社1994年版。
(作者:浩然文史·青驄馬小史博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