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沒有電腦和B站,你們怎麼可能看過這麼多動漫?_風聞
蹦迪班长-蹦迪班长官方账号-2021-05-05 23:25
“當時沒有電腦和B站,你們怎麼可能看過這麼多動畫?肯定是在騙人!”
“這個漫畫怎麼不上彩色?真難看,作者偷懶。”
——諸如此類的“後浪の迷思”,這幾年總是頻頻乍現。
雖然當時代車輪滾滾向前時,難免出現類似情況,就像我小時候也一度好奇過,沒有電話和手機,父輩是如何談戀愛的。
但理智歸理智,情感歸情感。當你親耳聽到這類聲音時,難免會像在為了GDP和KPI累成狗時,卻聽到初中生指着你鼻子大喊“我不想成為一個把時間交給工作,只會‘複製粘貼’的人”一樣,拳頭一硬,血壓直飈180。
所謂一代人有一代人的活法。在沒有電腦和手機的年代,80、90後的老幫子們當然也有自己的娛樂方式。
而對於“沒有電腦和B站,你們怎麼看動漫”這個後浪式追問,我們的答案“當時只道是平常”,如今都已成了時代的眼淚。
先放下電視台公開引進的內容不表,也不談氾濫的盜版漫畫與光盤,單單是當年的動漫資訊志,就足以填滿時人的青春和夢想。
1.
故事要從一個出生在東北小縣城的年輕人説起,他的名字叫邵遲。
1961年,他出生在黑龍江望奎縣一個普通工人家庭。他從小喜歡畫畫,愛看“小人書”。儘管童年遭遇那場浩劫的餘波,但幸而成長於七八十年代,得以撞上中國連環畫的第二個繁榮期。
1978年,邵遲不顧家人反對,放棄高考,讀完高中就投身連環畫事業。在小縣城裏搞了一個工作室,帶了幾十個人畫畫。
他確實畫得很好,1981年,他在《解放軍報》發表了連環畫《找媽媽》;1983年,他更是在《連環畫報》上發表了作品《明姑娘》——這可是當時中國最有名的連環畫雜誌,一期可以發行160萬冊。要知道,同一時期的《讀者》全年發行量不過三萬餘冊。
1983第5期《連環畫報》封面就是《明姑娘》
唯一的一次滑鐵盧,是被《人民日報》退稿。
但沒人能想到,連環畫的第二個春天很快過去。1985年,連環畫行業“隆冬”來臨,邵遲放棄家鄉事業南下求職,在一家報社當了美編。
率先開放的濱海城市吸收着更加前沿的文化,像《美少女戰士》《聖鬥士星矢》等風靡租書店的日本漫畫,就在他來到南方後走進他的視野——“原來還能這樣畫畫”。
於是,他開始畫漫畫,並給自己起了一個新筆名:金城。
1992年,驚聞香港漫畫家黃玉郎的公司上市,他心動之下返回黑龍江,在哈爾濱創辦“龍圖連環漫畫工作室”,可惜失敗了。
1997年,他再一次創業,在北京創辦北京金城時代漫畫中心,這就是後來“漫友文化”的前身。
而此時距離中國第一本新型漫畫雜誌《畫書大王》的倒下,已經過去了三年(關於這段歷史,各位同學可以移步這本雜誌只活了1歲,卻讓一代人見過中國漫畫最好的時光)。
失去了這個絕佳平台後,年輕的漫畫作者們四處轉戰,面對着不同的境遇。
姚非拉的《明天不會有淚》在《超速風暴》上連載,然而這個雜誌只出了3期便夭折,雜誌創始人捲款跑路。
同樣憑藉《畫王》成名的顏開,則迎來了他的事業高峯。前一年,他的《雪椰》出了單行本,這也是中國第一部新漫畫單行本,一時風頭無兩。
16歲的夏達,還在讀中學,自卑倔強沒有朋友,處處被同學欺負,唯獨畫畫能使她提起精神。
出生於1983年的於彥舒才14歲,此時距這位“天才少年”在《科幻世界畫刊》上發表出道作《天使學院》,還有3年。
不過,在接下來的許多年裏,他們的漫畫作品,以及金城創辦的《漫友》,將被無數少年在課間翻閲傳遞,陪伴他們的青春。
2.
2002年5月,《漫友》正式創刊。金城給它的定位是“動漫綜合娛樂期刊”。
當時市場上的動漫資訊志,有幾十餘種。
其中1998年創刊的《動漫時代》,被認為是大陸最早的專業動漫資訊類雜誌,也被認為是中文語境裏“動漫”這一詞語的發源地。
至於《漫友》的前身《時代動漫》,由於晚生了幾個月,與第一失之交臂。
《動漫時代》和《時代動漫》,懂的都懂
1999年,《電子遊戲與電腦遊戲》出版增刊《夢幻總動員》(簡稱《夢總》)。一開始,這本動漫雜誌是以“無限”增刊的形式存在的,可能是嚐到了甜頭,2000年,《夢總》正式成為月刊。
同樣在1999年創刊的還有《新幹線》,創始人是寫《天際馳騁》的那個馳騁。“新幹線”在後期,用現在的話説也形成了一個“矩陣”——《新幹線小説》《新幹線輕小説》《動感劇畫DVD》《動感新幹線》《新幹線漫小説》,但大部分發行範圍不廣,存活時間也不長。
在世紀之交的中國,追逐動漫雜誌的門檻偏高。不論是資訊雜誌還是國人原創雜誌,每期售價最低也得將近10元錢,而當時很多家庭的月收入還徘徊在千元上下。可想而知,這些雜誌的銷量都很萎靡。
不過,逆境之中,《夢總》卻開闢了一條神秘的財富之路——編輯偶像化。這個計劃最大的受益人叫落落。
二十餘年後的現在,落落已是郭敬明“時代大廈”麾下的一員大將。
在“最世帝國”為她打下的輝煌履歷裏,少有人記得,二十多年前她還是個廝混在“夢總”的論壇裏的學生,因為漫評寫得好,一路被論壇讀者捧出來,成了《夢總》的新星。
那是2001年,落落19歲,她的文字充滿女性氣質,但也飽受爭議。
然而不久之後,《夢總》因為定位和經營等問題逐漸走起下坡路。“宅向”定位的《夢總》彷彿很難再滿足落落的野心。
隨後,她把視線投向了廣州的《漫友》。
轉投《漫友》的她,的確得到了更好的待遇和空間,最厲害的時候,連她養的寵物薩摩耶巴頓,都能以“明星”的姿態出現在雜誌裏。
在《漫友》的幾年裏,她編而優則寫,寫卷首和當編輯的時候叫落落,寫漫評、寫小説的時候叫上上籤。
《如果聲音不記得》第一回的連載頁
現在想來,可能是仗着那個網路不甚通暢的年代,大家沒怎麼看過日劇
剛剛涉足青春文學的她,在2004年被郭敬明一眼相中,隨後半隻腳踩在了“最世帝國”的地基上,開始給郭敬明的《島》供稿。
當然,這就是另一個故事了。
3.
就在漫友系調轉船頭開拓原創市場的同時,有一批主打番劇碟片的雜誌湧入了市場,其代表是《動感新勢力》《主流》和《動畫基地》。
這些雜誌以音像出版物和動漫資訊志為雙層偽裝,賣的其實是書裏“附贈”的那盤盜版碟。
像《主流》的碟裏一般會放幾部當季新番,每部兩話左右;《動新》的碟裏放的是資訊解説,還會附贈一盤動漫音樂CD……在當時那個MP3時代,這是不可多得的資源。
《動感新勢力》
回到《漫友》這邊。隨着市場飽和,在其它動漫資訊志掙扎在温飽線上時,嚐到造星甜頭的金城開始嘗試“造獎”。
2004年,第一屆中國動漫金龍獎(CACC)啓航,通過金龍獎,漫友文化延攬了一大批原創作者,開始了自己的遠征。
像當時還藉藉無名的新人作者王小洋;
王小洋的《機器媽媽》曾獲得了第一屆金龍獎
在此之前,只是跟着姚非拉畫畫,自己完全沒有代表作的豬樂桃;
在此之前一直畫着小人書的漫唐堂工作室……
《百米飛翔》的作畫水平,如果放到買獎的某平台上簡直是吊打
在那個紙媒一攬天下的年代,這種機會是一種無與倫比的誘惑,吸引着無數新人前仆後繼。因此,漫友系成就了很多人。
如今,金龍獎已經辦了17屆,但在更為複雜的市場環境下,那種靠實力博彩的平等、愉悦的氛圍已經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某平台資本代表帶頭“買獎”的醜聞。
金城曾經在採訪時説,他“做《漫友》,是想給漫畫行業打造一條高速公路”。
站酷採訪
站在將近二十年後看,漫友系當年確實飛得挺快也挺遠,不能説成就不高,只能説剩者寥寥。
4.
21世紀的第一個十年,是以《漫友》為代表的動漫資訊志的春天。
《漫友》《動漫前線》《Comic新視點》,專做同人資訊的《同人誌》,學院派的後起之秀《24格》……
當時好像所有人都看到了搞動漫資訊有錢可賺,除了遍地開花的各色雜誌,連電視台都開始分一杯羹。
當年教育頻道有一個節目叫《東西動漫》,專門講解日本動畫劇集,插播海外的動畫資訊。
我曾經在這個節目上追完了整部03版《鋼煉》和《高達SEED》。後來這個節目在教育頻道停播,輾轉投奔了芒果台新辦的少兒頻道,改名《東西動漫社》,後來還出了一本同名的動漫資訊志,一直到2012年才停刊。
《東西動漫社》第一期
而《東西動漫》的許多主創人員,比如葛孔明、煲機仔、欒評等人,都來自《遊戲東西》——這是一個令人唏噓不已的名字。2004年,有關部門的一紙文件,讓這個擁有6000萬觀眾的遊戲節目《遊戲東西》永久停播,成為一代少年心中永遠的遺憾。
在所有人都奔向動漫資訊的藍海時,金城又看到了新的商機。
5.
2003年,韓寒和郭敬明橫空出世,炸出了一大片45度仰望天空的青春文學——這是另一片藍海。
在主流文學還在為這二位的文學性爭個你死我活的時候,聰明人已經偷偷實現了兩開花。
比如03年夏天,《漫友storry100》的試刊號隨着《漫友·漫畫100》隨書附贈,並招了個新人編輯叫遠藤花謝。遠藤在《storry100》一做就是好幾年,見證了這本刊物從一開始的寂寂無名到後來的無限風光。
全盛時期的《漫友》矩陣
在瑪麗蘇大法盛行之前,這種充斥着白襯衫、氣泡水和帶着肥皂味兒校服的青春文學刊物一度盛行,其中的標配是微酸的日式校園愛情,帶着輕奇幻味道的古風短篇,不太知名的國外譯製文學,知名作者訪談和專欄,以及國人原創的漫畫連載。
在《storry100》之前,有《南風》《花溪》,在它之後,有《映色》《最小説》《文藝風象》和它的姊妹刊《storry101》。
從《storry100》出走之後,遠藤花謝做了一本同類型刊物《映色》的主編。這本“以書代刊”的“雜誌”做了22期,無疾而終。
這書還是人民日報出版社的,就離譜
最後聽到關於遠藤花謝的消息,是她做了一個二次元同人閲讀APP“白熊閲讀”的內容總監。但因為種種原因,這個尺度比慫晉江還低的APP苟了三四年後,最終還是倒閉了。
簽約作者@薄暮冰輪
《漫友》繼承了《夢總》的衣缽,也沉迷造星。
成了星的,除了落落之外,還有曾跟她一個辦公室的面堂兄和卡蓮卡蓮。
張愛玲説出名要趁早,面堂此人比之落落,可能是多了一些原則,差了一些運氣。但就算如此,她也算趕上了十五年前“漫友系”最輝煌的時期,只一部《長安幻夜》到現在還有人念念不忘。
很多年前曾聽説《長安》的影視版權賣出去了,但至今還沒有動靜,不過按照現在的審核標準,“涉邊”“涉少”,疑似“歪曲歷史”的古裝玄幻題材,可能也是一顆雷了
當年《大Joker許多魚》連載的時候,我一度以為卡蓮卡蓮會成為一個漫畫編劇,但可惜的是,她的認證微博停在了2014年,人現在不知道在什麼地方。
當年《漫畫show》的執行主編故鄉,現在是騰訊動漫塗山工作室的負責人,手底下出過很多厲害的IP,其中最著名的,應該就是被姚非拉嫌棄畫得爛的《狐妖小紅娘》,和近年大熱的《一人之下》。
就像它總是有點“不合時宜”的作者小新一樣,這部作品幾經波折,好不容易在《漫畫show》開始連載,卻遇到了紙媒的寒冬,雜誌停刊
早年寫漫評出道的大佬,還有風息神淚和伊謝爾倫的風。
現在人看風息,都覺得是個有點小粉紅味兒的段子手或微博大V,有人可能還知道他是個漫畫編劇,但十幾年前也是個飛揚文字的人。
當年,他和LING叔這兩位著名的性別欺詐者搞出過《超合金社團》這種神作,也幹過很多有爭議的事,比如在商業雜誌扉頁上給自己主催的同人誌打廣告,找了一羣商業作者來畫同人誌,並按照商志的方式來營銷“非法出版物”。
《為龍》
有當年聽了《為龍》的人看了沈風息的微博,説什麼“十年飲冰不涼熱血”;也有人摸着那幾個熟悉的名字,感慨“屠龍少年終成惡龍”。
伊謝爾倫的風這麼多年來不知道為什麼不改名字,以至於我看到他出現,腦子裏出現的還是他當年在雜誌和論壇上寫漫評的語氣。
跟落落相反,他是“寫而優則編”,現在是《漫客·小説繪》的文字編輯,偶爾(利用職務之便)寫寫小説。
我沒看過他的《奇遇辦》,正如《小説繪》的讀者大部分可能也不知道《風住塵香》,更不知道在一片叫萊克德的大陸上,有一羣為了理想而戰鬥的少年少女——這是一個少年從十四歲起就在構思的故事,它始於夢想,而如今不知在哪裏。
漫友系之外的動漫資訊志,也走出不少人才。
比如,當年《動新》的獨家撰稿人兩色風景,現在已經是個出過十幾本書,小有名氣的作家了。
“新幹線”系也出了一個最有名的編輯,叫大風颳過。
此人可能是最不幸的IP產出者之一。想當年,她一本《桃花債》被唐七公子抄了個爽,對方掙了個盆滿鐸滿,以趙麗穎為首的一代小花從此起飛,而大風身為苦主,除了一杆網友的理解,啥都沒得到。
而最近的《張公案》身為“耽改101”,其實名不副實,IP賣了個寂寞,是作者本人站出來説“除人物外原作毫無關係”的程度。
但當時光倒退20年,現在的古早原耽大手還是《新幹線》雜誌的新人編輯。後來,《新幹線》雜誌在反覆折騰中徹底停刊,大風換了個新筆名絲瓜,投奔了瑪麗蘇雜誌《公主志》的懷抱,籠絡了一堆耽美作者“從良”,寫甜甜的少女戀愛故事。
比如桂圓八寶(單看這個名字,誰能知道她是曾寫出《十大酷刑》這種文的小周123),葉桔桔和公子歡喜。
雖然但是,耽美作者的私貨還是挺多,《公主志》裏經常出現瑪麗蘇女主有個同志哥哥這種橋段
我對編輯這個職業的嚮往便是來自當年的動漫資訊志。
我至今依然記得,編輯們抱怨發刊前加班夜的辛苦,可以徹夜看動畫和隨便買漫畫的權利,與拖稿作者像漫畫段子一樣鬥智鬥勇,以及編輯部樓下的麻辣鴨脖用來當夜宵有多好吃……那鴨脖的味道我羨慕了十餘年。
十餘年後,紙媒的黃金時代早已落幕,流媒體的興起引發了信息爆炸,再沒有什麼信息是靠一部手機得不來的——只有你放着不想看的,沒有你看不到的。
我們每個人都蜷縮在資本和個人興趣所構造的信息繭房裏,送到嘴邊的東西尚且不想吃,更不需要有人幫你辛苦篩選一堆有的沒的的信息,供你在故紙堆裏來回檢閲。
當年那種對一個行業的嚮往,隨着對獨家信息的渴望的消失,逐漸煙消雲散。
6.
2008年5月8日,《Comic新視點》的停刊,可能是一個時代交替的符號。
同年,在漫友的“中國原創排行榜”上,只剩下了“漫友文化”和《卡通王》。在國人原創志份份停刊的五年裏,動漫資訊志收穫了一個短暫的春天,而在這五年中,漫友文化在金城的帶領下,逐漸將零落的原創漫畫資源逐漸收入囊中。
2003年與2008年的“中國原創排行榜”,到了08年,榜上已經幾乎沒了其他原創志的影子
2007年,漫友書系推出主打少女漫畫的《漫友·可愛100》(後改為《科幻漫畫·可愛100》),2008年,又推出了主打少年漫畫的《少年Super》。
**這是漫友文化的高光時刻,但也十分短暫。**過了2008年,情況急轉直下。
金城看到了網絡普及對於動漫資訊志的影響,他警惕了傳播載體的降維打擊,卻忽略了在漫友系逐漸做大的這些年中,同行也在尋找市場。
也是在2008年,湖北知音傳媒集團麾下的一本全綵漫畫雜誌《知音漫客》由原來的半月刊改為旬刊,一年之後改為週刊,搶先實現了《漫友》“週刊化”的理想。
《知音漫客》創刊號
此時,“動漫資訊志”這個概念已經幾乎不復存在,寬帶之光不但消滅了資訊類雜誌,還收割了整個盜版碟市場。
人們再也不用去雜誌上了解海對面新出的動畫劇集,甚至無須去購買《主流》和《動畫基地》之類的掛羊頭賣狗肉的盜版碟“期刊”,取而代之的是飛速崛起的各類視頻網站、百度貼吧,和已經蹣跚起步的新浪微博。
失去舒適區的《漫友》,只能一頭扎進國人原創領域。
但在當時,無論是《少年Super》還是《可愛100》的創作者,絕大部分都遵循着傳統黑白漫畫的精度創作模式。
反觀《知音漫客》,四拼一的全綵排版限制了畫面精度,**比起線稿+排線+網點的精細作業,電腦彩漫無疑不更省時省力。**而且,他家的合作作者多是流水作業的工作室。
《雪椰》和《星海鏢師》:漫客時期的顏開擁有一個多人工作室,但畫面再難一窺《雪椰》時代的真誠
無奈之下,新世紀第二個十年伊始時,“漫友刊系”經歷兩次改版,將《可愛100》與主刊合併,《少年Super》改版為《漫畫show》,漫友文化的資訊志時代徹底落下帷幕,留在大眾視野裏的,是兩本同《知音漫客》相似的全綵漫畫志。
三本雜誌,大同小異
漫友文化與知音集團拼了幾年刺刀後,2013年《漫畫show》停刊,《漫友》主刊未曾宣佈停刊,卻悄悄地從市場上消失了。
7.
跟曾經的幾大國人志一樣,漫友系當年捧出的漫畫作者,如今散落四處,多有凋零。
豬樂桃和夏達因為一紙合同,先後跟“師父”姚非拉翻臉,夏天島榮光不再;
少年漫當家於彥舒在後期努力適應了彩漫,轉向網絡連載;
曾經的金龍獎“故事王”王小洋現在的微博認證是民謠歌手,比起《機器媽媽》和《黑蟲》,他跟好妹妹合作的《那年的願望》可能更為知名;
畫少女漫的丁冰和Chry因為十年如一日的畫工,現在埋在各色彩漫APP裏已再難嶄露頭角;
CF新人王時期出道的小將們如今倒是各有境遇,比如你無論嗑哪個圈都繞不過去的同人大手眠狼和蠶蠶;
曾經少女漫畫的扛把子有素蘭和客心還在努力適應彩漫的畫風和市場環境,但時過境遷,江山代有人才出,世界上沒有幾個啃得下三個時代的顏開。
站在現在的角度看來,無論是畫風還是更新頻率,都有些“不合時宜”
今天來看,有些事倒不是非要爭個是非對錯,成年人總是擁有足夠的包容心。
但我們也總有放不下的東西,就像動漫行業的紙媒時代不可避免的落幕一樣,那個在課桌裏偷偷看漫畫雜誌的年少時代,終究是回不來了。
在曾經那個網絡不甚通暢的時代裏,有人替我們觸摸外界,然後化用成自己的語言説給我們聽。然後每個被鎖在課桌間的孩子,都擁有了一扇名為夢想和幻想的窗子。
有人願意看,有人願意説,有人用最寬容開放的態度來對待它們,所以我們得以看到那些漂洋過海的故事,從中讀取並接收一些養分,來滋養我們的夢想。
早在20年前,動漫資訊志上就在討論分級制度。但恐怕再過20年,它也無法到來——高高在上權力怎會給自己設限呢?
我從不覺得是動漫資訊志扼殺了九十年代的國人原創,相反,也許是帶着一代人“睜眼看世界”的它們,促成了國漫的二次崛起。
像“砧板鹹魚的二次翻身”一般,十幾年前那些“資訊志”到“國人志”的演變,是資本時代到來之前,打給原創人的一劑最強的雞血。
如今原創IP之所以賺得盆滿缽滿,享受的正是那個時代的蒙蔭。
在信息的攝取更為快捷,信息內容也更為豐富的今天,我們可讀、可瞭解的東西其實在逐漸變少。
這個樊籠,是社交平台為我們反覆推薦的“興趣”,是流媒體有意無意搭建的信息繭房,是我們每個人在壓力下不斷變窄的接受能力……
我們為此付出的代價是,每個人都變成了信息時代的井底之蛙。
而當年嚮往着“征途是星辰大海”的孩子,如今肩上都挑着沉重的柴米油鹽。
當初覺得“時間還早,可以慢慢來過”的人,殊不知自己已經一腳踏在了繁華的邊緣。
當年,我們以為一切才剛剛開始,誰承想,那竟是一個更好的時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