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立音樂,窮得發慌?_風聞
印客美学-印客美学官方账号-艺术科普向平台。2021-05-07 14:01
最近,網絡上傳出一則消息:《樂隊的夏天》可能不會辦第三季。
雖然節目被很多人詬病,但不可否認,《樂夏》確實讓很多人開始瞭解獨立樂隊。

今天,小印想藉此機會和大家探討一下獨立音樂這個概念。
什麼是獨立音樂?他們的生存狀況究竟怎樣?

獨立音樂是什麼?
獨立音樂的“獨立”是什麼?它和流行音樂的區別又在哪裏呢?
字典上是這麼定義的:
獨立音樂:製作過程獨立自主,從錄音到出版,都脱離主流廠牌,作品具有很少的商業性。
流行音樂:商品音樂。以盈利為目的而創作的音樂。它是商業性的娛樂(見前蘇聯《音樂百科詞典》1990年版)

簡單説,獨立音樂是一種自覺自願的DIY實踐,脱離主流廠牌,完全獨立運營或由小型獨立廠牌簽約的歌手/樂隊。
**而流行音樂的重點則是市場收益。**寫歌的動機是銷售,而不是表達感情或追求審美趣味。
迷幻搖滾領軍樂隊——suede(山羊皮)
所以,音樂人寫歌的動機才是區分獨立和商業的標準。
當一些並不盈利的獨立音樂人,希望寫出“被廠牌看上的音樂”、“能走紅的音樂”時,他們的音樂便不再是獨立音樂。
這就好比遊樂場管理員和遊客。
這撥人儘管是在遊樂場裏,但他們不是遊客,而是管理人員——因為他們對真正的遊樂,一點興趣也沒有。

所以,只要目的純粹,即便作品取得了很好的商業成績,變得大眾化,它仍然是獨立音樂。
這就牽扯到很多人的一個誤區——獨立音樂是不是小眾音樂?
獨立絕不等於小眾。
典型例子就是Nirvana的成功。

從左至右分別是Dave Grohl,Kurt Cobain,Krist Novoselic
Nirvana是主流廠牌的樂隊,而且Nevermind(第二張專輯)也獲得了巨大的商業成功。
那你能説Nirvana不是獨立樂隊嗎?
沒人會這麼認為,Cobain(主唱)可是永遠的叛逆圖騰。

所以,咱們不能以小眾與否論英雄。
但很可惜的是,在很長一段時間裏,人們以聽小眾音樂為榮,站在鄙視鏈的最頂端,堅持認為這樣的音樂含有更高的創造性,這是真高估了。
有很多所謂的“獨立音樂人”,他們做的音樂就是流行的審美。之所以稱為“獨立”,只是在商業上的處境。
這就是很多“獨立音樂人”的秘密。
真正的獨立是,堅持自己的音樂審美,並不以此矯情。

很多獨立音樂人沒搞清這一點,以至於讓樂迷們都產生了一種“我聽小眾,我如此有品味”的感覺。
長期抱有這種想法並不好,尤其是不應該貶低那些在商業上取得了成功的樂隊。

獨立音樂人窮得發慌?
雖然曾經是“北京新聲”,但人們對大張偉的印象仍然是“倍兒爽”、“你怎麼這麼好看”這種口水歌。
玩樂隊的時候沒錢,唱流水歌卻不愁吃穿,大張偉倒是人間清醒:“這歌裏沒搖滾的聲兒,但能聽見錢聲”。

獨立音樂是條不歸路。
資深音樂推廣人黃燎原曾説,“頂級樂隊的生活最多算是小康,或者説還不到小康。但是再年輕的樂隊或者説還有一些老樂隊,其實生活還是挺艱難的,就是大部分的人還是處於貧困的狀態。”

可能你會説,綜藝的出現已經讓很多樂隊得到了曝光和流量。
的確,比起前些年,現在獨立音樂人的生存狀態要好了很多,但是出圈的畢竟只是少數,更多的人還是默默無聞。
但中國傳媒大學張豐豔工作小組發佈的《2019中國音樂人生存狀況報告》卻顯示:“絕大多數音樂人仍生存艱難,近半數音樂人的税前月收入在2000元以下。”
要知道,2019年,北京市的最低工資都漲到了2200元。也就是説,“搞音樂的”連基本工資都掙不到……

音樂節遍地開花,他們沒有演出收入嗎?
有,但差距很大。
摩登天空老闆沈黎暉曾經説:“《樂隊的夏天》之前,新褲子每場40萬,痛仰45萬,中國一年有300個音樂節,唱夠20場,年收入接近1000萬;拿票房分成的Live house,一年演50場不在話下,如果每場200塊錢一張票,1000個觀眾就是20萬。”

新褲子樂隊
順便説一下,“Live house”指的是"live music house",也就是現場音樂場所。
它是小型的演出,一般在200-300人之間,類似於酒吧,但又和普通的酒吧駐唱不同,它的專業門檻很高,而且比大型音樂節,它更貼近樂迷。

鄭州-7LIVEHOUSE
但是又有幾個樂隊能像新褲子、痛仰這樣?
大部分音樂人只有小型演出的機會,而且收入很低。
即便是Live house,情況也不容樂觀,因為目前,國內Live house仍然停留在“熟人帶熟人”的模式,音樂人普遍缺乏演出機會。
那他們沒有版權費嗎?
有,但真的不多。
獨立音樂製作人李星宇在微博曬出了自己的收入,儘管有3000萬次的累計播放量,但最終他的可提現收益只有724.89元,還沒有同等播放量的一個抖音視頻變現多。

更重要的是,現在大部分付費聽眾基本以明星粉絲為主,獨立音樂人想讓更多人聽到自己的作品,就必須免費,似乎已經構成了一個死循環。
看似一切向好,實際仍窮得發慌。
是什麼造成了這種局面?
張亞東認為是大眾被流行音樂洗腦太深,獨立音樂更像圈內人的自嗨。

在《樂夏1》裏,Click #15一開嗓,候場的選手秒懂這是不可多得的FUNK。
儘管它獲得同行的讚賞,但是現場投票表現平平,因為大多數觀眾聽不懂FUNK。

而在第二季裏,痛仰改編王菲的歌,被職業樂評人批鬆散、無聊,建議用“炫技式搖滾”來迎合觀眾。

連職業樂評人都想着如何討好觀眾,更不用説沒有經過專業音樂培訓的聽眾了。
這就是為什麼“一起學貓叫”能火,節奏簡單,旋律洗腦。

獨立音樂人幹嘛那麼擰巴?
既然搞藝術缺錢,那幹嘛還如此執着於獨立音樂?
這就牽扯到人類的終極目標了,追求愉悦或追求名利。
Schoolgirl Bye Bye的鼓手更生仔這麼説過:“作為獨立音樂人,當我站在舞台上時,現實生活的重量一下子就消失了,我開始真正的放鬆下來,這是一段美好的時光。”
獨立音樂人追求的是自我個性,這種個性建立在無需取悦他人的基礎上。
這就是獨立音樂的精神來源——出於對早期遊吟詩人以及某種音樂的理解和熱愛,有着浪漫化的離散性。
收入不多,但起碼靈魂和軀殼不分家。

比如發光曲線。
作為一支後搖樂隊,發光曲線以後搖滾為根基注入了數學搖滾、迷幻樂、後朋克、實驗、雷鬼等多種不同形態的風格,充滿熱情、想象、能量、瘋狂。
比起如今大熱的“傳承”,發光曲線反其道而行之,走向了相反的目標,更注重表達性與探索性。
就像這首《死在旋轉公寓》,沒有歌詞,簡單但卻極具力量與畫面感,直逼人類終極話題“死亡”。
在主唱薛染看來,作品就是一個人的説明書,裝置、音樂只是形式,觀念、想法才是內在元素。
“中國傳統音樂對我們的音樂沒有影響太大,他們有他們的路。”
是的,他們有他們的路,我們只管走我們自己的。
同樣的還有惘聞。
從樂隊名就能看出來,沒有人知道,但也不在意外界的看法

惘聞在2012年的專輯《0.7》
作為國內後搖老大哥,曾經的惘聞痴迷於用悲傷的旋律講故事,但在《歲月鴻溝》裏,他們的焦點卻忽然變成了遼闊的時代與城市。
但這種深入生活細節的觀察,註定是冰冷的,剋制而隔着一段距離。
後來他們遠赴冰島,希望製作一張温暖的唱片,於是誕生了《看不見的城市》。

2018年專輯《看不見的城市》
《水之湄》這首歌就是一幅暖色油畫,清脆的吉他點彈混合着像輪胎在柏油馬路上摩擦的質感,而後吉他的音質又與鼓點、噪音糅合。
惘聞突破了後搖的結構框架,沒有使用漸進的層次重疊,卻表達了厚實的空間感。
獨立音樂人以自身為出發點,放大細膩的情感,將音樂放到整個時代裏。
雖然現在獨立音樂的發展仍然有些遲滯,但這並不意味着遲滯是不好的,也許在經過足夠的沉澱之後,能重新厚積薄發。
希望更多的音樂人有一天能成為用音樂就能養活自己的“全職藝術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