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線｜尼泊爾華人醫生：整個國家陷入危急，我們感覺命懸一線_風聞

連線｜尼泊爾華人醫生：整個國家陷入危急，我們感覺命懸一線

澎湃新聞首席記者 劉棟

來源：澎湃新聞

印度全面暴發的新冠疫情已經蔓延至臨近的多個國家。世衞組織5月5日的報告稱，過去一週中，印度報告的新冠確診病例已佔全球新增病例的46%，死亡人數佔全球的25%。如果繼續以這種速度增長，印度的病例總數將很快超過美國成為“世界第一”。遭遇新一波疫情嚴峻考驗的不止印度。印度的鄰國之一尼泊爾每日新增確診病例已連續4天超過7000例。6日，尼泊爾更是新增8970例確診病例，連續第三天創下紀錄，累計確診病例超過36.8萬例。此外，珠穆朗瑪峯大本營也已發現了病例。值得注意的是，5月6日當天尼泊爾的聚合酶鏈式反應（PCR）新冠檢測陽性率高達44.04%，當地的實際感染人數可能大大高於確診數字。眼下，這個人口不足3000萬的國家情勢無比嚴峻。“從人口比例來説，尼泊爾現在的情況已是一個‘加強版’的印度，有時候確診率比印度還要高。”尼泊爾華人醫生夏琛琛5日在接受澎湃新聞（www.thepaper.cn）採訪時説。夏琛琛是尼泊爾華僑華人協會會員，她和同是醫生的丈夫在尼首都加德滿都開診所多年，同時還在諾維克國際醫院負責協助中國公民的醫療諮詢及救助工作。據夏琛琛的描述，尼泊爾目前處於“水深火熱之中”，“整個國家在危急狀態，我們都感覺命懸一線，都是靠個人微薄的免疫力在撐着。這種情況下，連疫苗也靠不住。許多打過疫苗的人依然會感染。”尼泊爾政府已經宣佈，從6日開始暫停所有國際航班。“現在整個社會都處於比較恐慌和壓抑的氛圍之中。”夏琛琛説道。

夏琛琛（右）和當地華人在醫院。 受訪者 供圖

第二波疫情來勢兇猛一個月前，尼泊爾日增病例還不過百例。從4月中旬開始，隨着印度疫情暴發，尼泊爾的情況開始失控。

美國約翰斯·霍普金斯大學新冠疫情數據追蹤網站統計的尼泊爾每日新增確診病例數。

印度和尼泊爾兩國有着漫長且管理鬆散的邊境。4月，大量尼泊爾人聚集在印度境內參加“大壺節”宗教慶祝活動。尼泊爾前國王賈南德拉、前王后科穆爾也前去參加，並在未戴口罩的情況下與當地官員、僧侶和其他朝聖者進行了互動，回國後又有數百人迎接。這一系列活動成為了“超級傳播事件”的最佳温牀。根據加德滿都諾維克國際醫院的一份聲明，前國王夫婦在返回尼泊爾後即確診入院治療。4月24日，尼泊爾報告了2400多起新增病例。五天後，每日新增病例數就翻了一番，已超過4800例。儘管政府宣佈對首都實施為期兩週的封鎖，然而為時已晚。尼泊爾衞生部4月30日發表聲明説：“由於感染病例數量已經遠遠超出了衞生系統的控制範圍，病牀已經用盡，情況已經失控。”鑑於近期新冠病毒核酸檢測的陽性結果比例已超過三分之一，尼泊爾官方擔心，實際的感染數字或更高。尼總理奧利3日承認，儘管政府盡了最大努力遏制病毒傳播，但該病“起飛”毒已在尼泊爾病“起飛”毒已在尼泊爾。

當地時間2021年5月5日，尼泊爾加德滿都，一名新冠患者在醫院的急診走廊上吸氧。澎湃影像 圖

世界衞生組織尼泊爾辦事處主任潘達夫（Rajesh Sambhajirao Pandav）在接受當地媒體Onlinekhabar採訪時表示，和第一波疫情相似，尼泊爾第二波疫情蔓延很大部分是由於尼泊爾和印度的開放邊界——大量外出務工者從印度迴流至尼泊爾，帶來病毒傳播的風險。潘達還表示，尼泊爾已經發現B.1.617變種病毒的病例——該變種病毒最早在印度發現，有專家指出該病毒或許更具感染性，且有“免疫逃逸”的可能；此外也已發現英國最早報告的新冠病毒變種B.1.1.7已在尼泊爾傳播。夏琛琛也深深感覺到疫情的失控以及變種病毒的厲害。“毫無疑問，變種病毒感染力更強，致死率也更高。尼泊爾現在所有的醫院基本上都人滿為患，有很多人想去醫院，但是又糾結於醫院的環境比較差，費用又比較高而沒有去。”據夏琛琛介紹，目前檢測出來的確診病例不過是實際情況的冰山一角。“我老公老家靠近印度邊境，現在整個村子裏面基本上都已經感染了。他媽媽已經發燒11天了，老年人如果高燒這麼多天的話，已經可以稱為重症了。但是因為醫療條件的限制，她自己也不願意去醫院，只能在家裏吃些鎮痛解熱的藥。”這幾天，夏琛琛自己也感到全身肌肉痠痛，頭暈腦脹。“可能是最近工作壓力比較大，我之前已經感染過了（無症狀感染），疫苗也打了，但是誰也不知道到變異的新冠病毒未來會不會再感染。”“許多人都提醒我加強防護。但是真的是防不勝防，因為現在病毒是無孔不入，到處都是，最關鍵的其實還是自身的免疫力。自我免疫力有兩層意思，一是説在接觸到病毒的時候，能否抵抗不感染；第二層意思是，感染了以後能不能扛得住。”

當地時間2021年5月5日，尼泊爾加德滿都，搬運新冠患者遺體送往火葬場。澎湃影像 圖

**政府如何應對？**嚴重的疫情給尼泊爾脆弱的衞生系統帶來了巨大的壓力。尼泊爾不僅醫療資源少於印度，疫苗接種率也低於其鄰國。隨着尼泊爾國內感染數字的飆升，包括加德滿都在內的很多疫情嚴重地區都面臨牀位不足和氧氣短缺問題。尼泊爾衞生部門宣佈，為了緩解醫療壓力，輕症患者都應居家觀察。所有的大型公立和私立醫院、醫學院都將被改造為專門的新冠治療中心，其中大醫院還將建立自己的氧氣站，此外，軍方還將在每個省增設1000個新冠患者的牀位。衞生部門表示，這一波新冠疫情“不只是病毒傳播失控，重症比例也隨之上升了”。入院患者中17%需要進重症監護室（ICU）。在尼泊爾疫情最為嚴重的巴格馬蒂省，入院患者中的重症率達22%，格爾納利省需要密切監護的患者比例更是高達33%。隨着死亡人數增多，許多亡者的遺體只能在河邊的露天火葬場上火化。“現在大部分病人都是分散的，沒有比較好的管理，很多（在尼）中國人感染以後，也不敢去醫院，醫院對外國人收費更貴，住院（費用）大概要一晚上2000元人民幣。”夏琛琛告訴澎湃新聞，目前尼泊爾比較缺的是氧氣瓶和呼吸機等醫療設備。根據去年5月尼泊爾政府發佈的新冠應急計劃，尼全國只有1595張重症監護病牀和480台呼吸機。而根據世界銀行的數據，尼泊爾平均每10萬人只有0.7名醫生，少於印度的0.9名。尼泊爾軍方5日表示，準備隨時被召回所有退休的醫務人員。目前，尼泊爾當局正在採取措施限制病毒傳播。從5月6日開始，所有國際航班將停航；全國77個縣中有46個實行限制聚會的規定。

當地時間2021年5月5日，尼泊爾加德滿都，穿着防護服的工作人員在露天火葬場上火化新冠死難者遺體。澎湃影像 圖

**接下來會發生什麼？**接下來的幾周對於能否控制住尼泊爾的疫情至關重要。紅十字與紅新月國際聯合會5日發佈聲明稱：“尼泊爾的病例數量與上月相比增長了57倍。該國上週末的檢測陽性率為44%，這表明數以千計的感染病例還沒有得到診斷，如果病毒傳播得不到遏制，恐怕會造成大量人員死亡。”更令人擔心的是，“世界之巔”珠穆朗瑪峯尼泊爾一側的大本營裏，日前也傳出確診新冠病例的消息。5月5日，據英國廣播公司（BBC）報道，珠峯大本營裏已有至少17名登山者確診感染新冠病毒。大本營中的登山者和醫生透露，越來越多的人出現了感染新冠病毒的症狀。5月是一年中登珠峯的最佳季節。外國登山客等旅遊產業是尼泊爾主要收入來源，去年疫情期間，尼泊爾當局關閉了珠峯攀登，導致該國經濟受到重創，而當前政府則要求登山客進行檢測後才能前往珠峯大本營進行登山行程。登山界人士擔心，如果疫情在珠穆朗瑪峯地區嚴重暴發，特殊的地理環境可能造成“毀滅性的後果”。接下來幾週中還有更多的宗教節日即將來臨。尼衞生部預測，由於慶祝活動，民眾可能不會遵守宵禁和封鎖令。儘管夏琛琛所居住的小區已有多人確診感染，經常需要外出就診的夏琛琛夫婦不敢將兒子帶到診所，只能託鄰居照看。“孩子即便戴口罩，也是靠他的免疫力在抵抗。”夏琛琛説，“其實待在家裏也不安全，沒有哪裏是絕對安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