偽科學再曝光:科學精神和新聞真實性原則_風聞
国际邪教研究-国际邪教研究官方账号-珍爱生命,愿天下无邪!2021-05-07 11:49
何為科學精神?最根本的,科學精神就是求真求實的精神。科學的任務是追求真理,探索未知,科學精神便是經過科學思想、科學方法、科學理性所體現出來的嚴肅認真、客觀公正、實事求是、致力創新、獨立思考、尊重證據、堅持真理、修正錯誤的精神(遺憾的是,在中國傳統文化體系中,很少有科學精神的傳統,強調更多的是人文精神,所以,也由此極大地阻礙了中國現代科學的產生和發展)。
可以説,科學精神是推進人類發展進步的最重要和最高貴的一種精神品質。
在新聞學裏,也有一種最根本的原則,那就是新聞的真實性原則。
新聞是關於事實的報道,進一步來説,是新聞“事實”的本質內容的報道。唯其真實,才可以稱之為新聞,否則,就是假新聞,甚至是謊言。真實性是新聞的真正力量所在。
科學精神和新聞的真實性原則是根本一致的,便是不畏強暴、不畏權威,不懈地追求真理,求真求實。
然而遺憾的是,在改革開放的二十多年時間裏,中國新聞界在一些涉及重大的科技報道之中,卻大都曾經或深或淺地步入過偽科學的陷阱,迷失了我們最可貴的科學態度,同時也丟失了新聞的第一原則——真實性原則。

在“偽氣功”的宣傳中,我們的一些記者真是“功不可沒”。他們把中國傳統文化的精華、養生健身的自我身心鍛鍊方法——氣功,宣揚成包治萬病的“靈丹妙藥”,宣傳成推翻了一切前人科學理論體系的“絕對真理”、“終極真理”,宣傳成“氣功救國”、振興中華的“萬世法寶”。同時,記者們的“生花妙筆”還將一些江湖騙子吹捧成“超人”。“神人”,甚至是“民族英雄”,將其種種拙劣騙術裝點成宗教“神蹟”。在這種“鬼怪神靈”的文化氛圍下,大量不知真相和祈求消災降福的老百姓上當受騙,一時間,社會上瀰漫着一股“妖氣”。氣功——一種傳統、樸素的真理,幾乎走到邪教的邊緣。
在長達十多年的“水變油”的鬧劇中,在這個達數億元的經濟詐騙案中,我們的記者起到了“舉足輕重”的作用。一個小小的騙術竟被吹捧成“中國第五大發明”、“世紀之藥”、“人類文明史最偉大的發明”。
在“淺水船”、“邱氏鼠藥”等重大偽科學案中,我們的一些記者在嚴重喪失警惕性的心態下,無意中成為偽科學的“幫兇”。在這些公案中,我們的科學精神喪失殆盡,新聞的真實性原則亦”被踐踏。
“眼見為實”的誤區
實事求是地講,這些記者並非主觀上要去宣傳偽科學,而是不自覺地踏入了這個陷阱。
思想的失誤導致行動的荒謬。一個最大的失誤便是步入了以認識論上狹隘的經驗論為指導的“眼見為實”的誤區。

在新聞學裏,我們討論產生假新聞的根源時,常常可以列出一系列的現象:無中生有、捕風捉影、誇大事實、添枝加葉、道聽途説、移花接木等等,所以在新聞理論和實踐中,我們都強調“眼見為實”,要求親臨現場進行實錄,以求真實。然而,我們忽視了一個關鍵,尤其是在一些重大科技報道中,“眼見為實”是一種非常淺薄、有害的認識上的誤區。
“眼見為實”,使我們無法分辨現象與本質;
“眼見為實”,使我們無法分辨真理與騙術;
“眼見為實”,使我們無法分辨科學與偽科學。
或者説,我們不能太相信自己的“眼睛”。
以“眼見為實”為指導,我們的記者在重大科技報道上很容易陷入兩個陷阱——“騙術的陷阱”和“無知的陷阱”。
“騙術的陷阱”。在檢討近二十年的偽科學案件中,我們驚奇地發現,“成功”的偽科學製造者,都無不大量使用騙術欺騙記者,愚弄記者,並且,許多是非常拙劣的江湖騙術。“水變油”騙術中的經濟詐騙犯王洪成(前不久被判有期徒刑10年)多次向記者表演“水變油”,其中就使用了魔術中的“調包計”。他用啤酒瓶(使人無法看到其中“內容”)現場裝入自來水,然後再調包換上另一裝有某種燃料的啤酒瓶,裝模作樣地滴入幾滴“珍貴”的所謂“膨化劑”。使其“水變油”,完全燃燒。王洪成南下武漢行騙時,其“調包計”就被武漢電視台的記者當場識破。
而在偽氣功中,那些“氣功大師”們更是將江湖騙術發揮到了極至。譬如“耳朵聽字”、“窺破人心”、“思維傳感”、“抖藥片”、“鈔票燃燒還原”、“意念撥表”、“意念彎鋼勺”、“背對黑板認字”、“空手吸盆”等等,都是低劣的江湖騙術。號稱“中國第一超人”的張寶勝,就在唯一的一次具有“判決性”意義和有中央領導、科學家、魔術師參加的“表演”時,其騙術當揚被魔術師識破。
魔術本身無罪。魔術與騙術之間的分界是,魔術聲稱自己是“假的”,而江湖騙子則聲稱自己是“真的”。於是,魔術成了騙術,可怕的是,它還披上“科學”的外衣,欺世盜名。
對此類騙術,記者和普通人一樣,失去了判斷能力,還將科學的“桂冠”毫不吝嗇地加在江湖騙子們的頭上,且在新聞傳媒上為其搖旗吶喊。
“無知的陷阱”。隨着自然科學知識的極大豐富,我們記者在這方面的素養便顯得越來越貧乏、蒼白。於是,有的偽科學者便利用一些也許是“ABC”級別的科學現象、別有用心地冠之以“艱深”的“科學理論”,使記者步入“無知的陷阱”。
在“水變油”一案中,科技詐騙犯王洪成較少在記者面前用“調包計”來進行詐騙的,因為騙術一旦失手就會“血本無歸”,他用得最多的和經常公開表演的,是用90%的自來水加10%的汽油,再裝模作樣地加入幾滴“膨化劑”,完成“水變油”再完全燃燒。許多記者看到這些“奇觀”後,都大惑不解,無不認為真是90%的水變成“油”了。而事實上,他加入的“膨化劑”不過是些黑肥皂和“添加劑”的高錳酸鉀,攪拌之後使水和油混合在一起,似乎變成黑乎乎的“油”以掩人耳目。而且高錳酸鉀是強氧化劑,對汽油燃燒起促進作用。最重要的是,每1克汽油的燃燒。可以蒸發掉20克的水,所以記者看到的“水變油”應該是其中的10%的汽油是完全燃燒了,而90%的水是完全蒸發了。王洪成還按一定的比例將水與汽油混合,將其加入汽車等機器中使其開動,天真的記者們也為之如痴如醉,然而,科學家們和一些好動腦筋的工人們都早已發現,汽油等燃料中加入一定量的水是可開動汽車等機器的,不過是會對機器有很大損害。
在偽氣功中,幾乎每一個“氣功師”都會通過“發外氣”來給人“治病”,而且許多病人都不同程度地“感覺”到了“外氣”的作用,身體或發麻、發熱、發酸、發冷,或自我感覺“病好多了”。有的“氣功大師”還能通過“發外氣”,使煙酒茶“變味”,使空氣中充滿“芬芳”;更有嚴新之類的“大師們”進行“帶功報告”,使成千上萬的人處於神智失控的顛狂狀態,場面之混亂令人無法控制。許多的記者不僅“眼見為實”,還親自作為“實驗品”,真真切切地感受到“外氣”的“強大威力”。
然而,根據眾多嚴肅科學家的嚴格實驗,“外氣”根本就不存在。所謂“外氣”導致的一些“反常現象”,則是心理學中的暗示現象。巴甫洛夫説過:“暗示是最簡單最典型的條件反射。”受暗示者可以將白開水認作白蘭地喝得酩酊大醉。婦女可以出現假孕,不僅停經、嗜酸、嘔吐,還可能出現腹部增大;將普通硬幣暗示成燒紅的硬幣放在受試者的皮膚上,可以使其皮膚出現二度燒傷……然而,許多記者對心理暗示缺乏常識的瞭解,只是一味地被“氣功大師們”所愚弄,認定了是“外氣”在起作用。 “無知等於勇敢”,“無知”的記者又上當了,被自己的“眼睛”給欺騙了。
如果説,“騙術的陷阱”是皇帝一絲不掛。子虛烏有的“新衣”的話,那麼,“無知的陷阱”便是皇帝身上絢麗的“破衣裳”。對記者來講,後者更難分辨、識破,所以更可怕。
“眼見為實”在認識論上是淺薄的,在新聞實踐中是有害的。我們應該明確他説:“眼見”並不一定“為實”。構成新聞的公認的要有5個“W”,如果説“WHEN、WHERE、WHO、WHAT”是“眼見為實”的話,那麼我們則要多問幾個“WHY”,我們才可以求得其“實”。
這,也正是科學精神中可貴的懷疑精神。
科學的“試金石”——可檢驗性、可重複性
如果記者的“眼見為實”並不可靠的話,那麼,我們新聞記者靠什麼來判斷某一科學“發明”、“發現”是科學還是“偽科學”呢?
其實,科學哲學早已給了我們明確的答案,判斷是否科學最重要的兩個標準是——可檢驗性、可重複性。
所謂“可檢驗性”原則,是指任何自然科學理論想成為科學,就必須能夠運用觀察、實驗進行檢驗。它是科學界中最神聖的信條,是維護科學純潔性的根本保證。
所謂“可重複性”,是指任何一種科學理論,在同樣的環境裏,都能夠重複,並且是無限重複。
然而,偽科學是不具備這兩條原則的。用這科學的“試金石”一試,偽科學就露出“馬腳”。
所以,任何嚴肅的科學家都十分熱忱地歡迎嚴格的科學檢驗和重複,科學實驗是科學家的節日;而與之相反,偽科學者則是千方百計的逃避檢驗與重複,無路可走時,就用精心籌劃的“表演”代替科學實驗。嚴格的實驗是偽科學的未日。
所以,從根本講,記者應看重科學實驗,而不是“眼見為實”的“表演”。
近年來,中國新聞界大力揭露、抨擊以所謂“外氣”為核心的“氣功大師”的種種“超凡魔力”。這些新聞媒體之所以不怕這些“氣功大師”打所謂“名譽權”的官司,其自信和力量便是來源於嚴肅科學家的大量實驗結果,最為著名的是中國中醫研究院氣功研究室主任張洪林關於“外氣”的實驗報告。在實驗中,他堅持“雙盲”原則這一科學實驗的基本原則,在氣功師與患者之間採取阻斷心理暗示的措施,即讓氣功師在患者不知道的情況下給患者“發氣”,則患者毫無感覺;反之,找一個根本不知“氣功”為何物的人冒充“氣功師”,裝模作樣地向患者“發氣”,患者照樣出現所謂的“氣功效應”。這一簡單的實驗宣判了“偽氣功”的“死刑”,所謂“外氣”不過是西方醫學中的心理暗示而已。張洪林先生在全國氣功界擺下“擂台”,可迄今為止,沒一個“氣功師”打過“心理暗示”這一關。相反,許多記者親眼目睹了一些“氣功大師”敗在張洪林嚴格的科學實驗手下的喜劇場面。
在“淺水船”偽科學案中,周錦宇提出所謂“船舶推進新理論”,吹噓其“攻克了造船界百年難題”,可使我國許多水系“結束不能通航的歷史”,“航速可提高2一3倍”等等,並通過新聞界廣為傳播。受中國船舶工業總公司的委託,原武漢水運工學院、華中理工大學對周的“W船型”進行船模試驗,結果是因“W船型”的天然缺陷,其螺旋槳使水流產生紊亂,損失能量,其推進效率僅為常規船的1/2。此實驗報告通過1992年北京的新聞發佈會的介紹,“淺水船”真相大白於天下,許多新聞媒體從過去盲目宣傳“淺水船”,反戈一擊,加入到反偽科學的隊伍。
嚴格的科學實驗是嚴肅科學家對偽科學最有力的武器,也是記者判斷真偽科學的法寶。
當然,有一點必須特別指出的是,科學實驗中,記者務須警惕兩個陷阱——“自信的陷阱”和“虛假的陷阱”。
“自信的陷阱”。這裏,我們特指的是新聞記者憑着盲目的自信,自己去做“實驗”,以此作為判斷真偽科學的依據和標準。事實上。從一般意義上講,記者是沒有資格去做什麼“實驗…的,尤其是關於一些重大的科學理論問題進行“實驗”,因為我們沒有嚴格實驗的手段、條件,更缺乏科學方法。
何為科學方法,中科院院長。中國科協主席周光召先生説:“通過嚴密的觀察實驗,嚴格的邏輯推理,去偽存真、去粗取精、由此及彼、由表及裏,找到事物內各部分之間及事物與外部環境的相互關係和相互作用,確定由相互作用產生的結構、運動變化和因果關係,形成規律性的認識。”
這些科學素養卻是新聞記者所不具備的。
然而,有的記者卻是“有困難要上,沒困難創造困難也要上”,妄自憑着淺薄的自然科學知識,簡單粗漏的邏輯推理,冒然去做什麼“實驗”,從而得出荒唐可笑的結論,還在新聞媒體上廣為傳播,不僅貽笑大方,更是危害不淺。
這種“自信的陷阱”實際上是記者給自己挖的一個“陷阱”。
1993年1月,《經濟日報》、《中國石化報》、中央人民廣播電台的4名記者聚集在哈爾濱的王洪成家,私自進行“水變油”的“實驗”。不用問,“實驗”是完全“成功”了,這4名記者被王洪成的“調包計”騙了,也被自己的無知所騙了。這個所謂的“實驗”,不過是4個自信又無知的新聞記者與一個江湖騙子共同進行的荒唐的“實驗”。當然,這並不妨礙這些記者在數家中央大報上以整版的篇幅,以驚世駭俗的語言向世界宣傳“中國第五大發明”的“偉大成功”,由此產生一系列惡劣的影響。可笑的是,後來有的科學家對此報道進行質疑時,曾邀請這幾位記者共同進行嚴格的科學實驗,可他們卻置之不理。
“虛假的陷阱”。偽科學之所以稱之為“偽科學”,便是因為它打着科學的旗號,身披科學的外衣,並以各種深奧的、時髦的現代科學語言進行裝飾。雖然偽科學極力逃避科學的檢驗,他們卻也偶爾做“實驗”,然後選擇對自己有利的“實驗報告”,適時地通過新聞媒體傳播,具有很大的欺騙性。
科學界並非遠離塵世的一塊“淨土”,正常人的道德缺陷亦出現在個別的“科學家”身上,“非科學的因素”會歪曲實驗的結果;因為科學家的失誤等正常的原因,也會導致“實驗”的錯誤。
而這些“實驗”,的確令記者們難以防範。
號稱“中國第一氣功大師”的嚴新就曾在中科院、北大、清華進行過系列的“外氣”作用於物質的“科學實驗”。這些“實驗”大部分當場失敗或被嚴肅科學家所揭穿,但也有個別“科學家”極不嚴謹的“實驗”導致了不真實的實驗結果,而嚴新將“實驗”的“成功”大肆宣揚,新聞媒體也被其玩於股掌之中,老百姓更是堅信無疑。
對此“虛假的陷阱”,記者一時很難找出對策,但偽科學者總是個別的,我們可以通過“科學家共同體”的嚴格實驗來進行比較鑑別,紙總是包不住火的。
問科學家請教
在新聞實踐中,我們不太可能對每一個科學“發明”、“發現”去請科學家做實驗。因為有時候這是很耗費人力、物力、財力的,那麼在這種情況下,新聞記者又如何去躲開自己挖的和別人設計的“陷阱”,固守我們的科學精神、維護新聞真實性原則呢?
這裏,我們有一個最“偷懶”也最簡單有效的辦法——向科學家請教。
這,應當成為新聞記者的一個原則。
著名女作家池莉曾有篇小説,題目是《你以為你是誰》,這句話對新聞記者有警醒之意。許多科學家對一些記者的好為大眾的“人師”,尤其是在重大科學問題上進行無知的“評判”深為惱火。對常人來講,“無知”尚可原諒,但對擔負大眾傳媒重任的新聞記者來説,“無知”而又“勇敢”則是自誤更誤人。
很多時候,記者可以就一些政治、經濟、文化等現象進行剖析,並且可能有獨到、犀利的見解,所以培養了一些記者不良的“裁判官”的心態。而這種不良心態如果用詮自然科學問題上,則馬上暴露出新聞記者科學知識的淺薄、貧乏。因為現代科學發展到今天,已經非常艱深、廣博了,絕非常人所能窺測。
與之相反,科學家一般都具有科學精神、科學方法,尤其是在該專業裏有很深的造詣。從某個角度上講,科學家是科學的載體、科學的化身,他們對本專業的科學問題是有當“裁判官”的資格。
而對科學家的揭露和抨擊,偽科學者慣用“推翻傳統理論”、“新理論不能為傳統理論所接受”、“現有的科學尚不能解釋的神秘現象”等為藉口,向新聞界大抱委屈,且常以哥白尼、布魯諾、伽利略等科學史上以不畏權勢、反傳統而聞名的科學家自比。當然,科學之所以成為科學,就在於它的不斷創新、發展,真理是沒有窮盡的。科學史上,我們見到了大多的傳統理論被突破的事例,但這些理論不是被別的什麼東西,恰恰是被科學地確認的新的實驗事實和觀察事實所突破。而且,一般來講,新舊科學理論擅變,不是全盤否定,而是把原有理論的科學內容包括在新的理論之中。
所以,新聞記者不要輕信偽科學者的放言高論,更不要輕易地否定現有的科學理論。而與之相反,在二十多年我國的幾個重大偽科學案中,其作偽者無不是不學無術的狂妄無知的人。“水變油”的王洪成不過是小學曾被兩次開除、僅有初中文憑的公共汽車司機,“淺水船”中的周錦宇也只是一個鋼筋工人,“邱氏鼠藥”的邱滿囤更是一個江湖上擺攤賣鼠藥的農民,號稱“中國第一氣功大師”的嚴新也只是一個工農兵學員,一個普通的按摩醫生。在這些偽科學大案中,這些偽科學者的所謂“理論”,事實上在該專業的科學家眼裏,只須用“ABC”的常識就可將其駁倒,更何談什麼“推翻傳統理論”。
所以,記者要請教科學家,正所謂:“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是知也。”
《人民日報)有位高級記者叫陳祖甲,他之所以在科學界頗有影響,一大秘訣是他經常虛心地向科學家請教。早在70年代未,就有人宣稱出現“耳朵認字”的奇蹟。陳祖甲先生不僅根據中科院心理研究所的實驗報告,還專門請教了北京協和醫院的專家,對“耳朵認字”這一騙局第一次在《人民日報》予以揭露,當時影響頗大。文中説:“科學常識告訴我們:寫的字只能反射可見光,決不會發出什麼聲音,因而只可用眼看,不能用耳朵聽。人之能夠看見字,是由於大腦的視覺中心,得到由眼神經傳來的光信號。耳朵與視覺中心之間是沒有神經相通的。這是已經為實驗所證明了的科學真理。”事後,偽科學者將陳祖甲先生稱之為“宗教裁判所審判官”,當然,事實證明,真理站在他的一邊。很簡單,對此專業的科學家而言,一科學常識而已。
然而,很遺憾的是,一些新聞記者並不主動向科學家請教這些“科學常識”,更惡劣的是,有的記者對科學家的大聲呼籲置之不理,還以自己的“無知”和傳媒的優勢來加以抵抗。
在“邱氏鼠藥”案中,一些新聞媒體在著名的報告文學《無極之路》的影響下,對河北省無極縣農民邱滿囤的鼠藥進行了不科學的吹捧,將其稱之為“可能是仿生學上的一大突破”。這所謂的“突破”,實質上是該鼠藥使用了世界各國明令禁止使用的急性毒藥——氟氣酰胺,因為它對生態環境將產生嚴重的破壞。1992年,中國植保學會鼠害防治專業委員會的5名主要專家,以個人署名形式聯合撰寫了《呼籲新聞媒體要科學宣傳滅鼠》的文章,在一些報刊發表。然而,令人吃驚的是,此文章發表後,河北的幾家報紙針鋒相對地向5位專家“發難”、“挑戰”。直到1995年邱滿囤在終審判決中敗訴,此案才畫上句號。
更為典型的還是“淺水船”一案。中國造船工程學會和眾多的船舶專家,多次以新聞發佈會、《致新聞單位的一封信》等形式,從理論和實踐上,批駁了“周氏理論”的荒謬,呼籲“新聞界不應刊登那些不嚴肅的、違背科學的、誇大其辭的報道,以免造成國內外的不良影響。”然而,許多國家級新聞媒體,置中國造船界的學術權威——中國造船工程學會的意見於不理,置根據“周氏理論”造出的船舶金屬“廢船”這一事實於不顧,偏聽一個普通工人的狂妄之言,併為之進行長達十多年的吹捧性報道,還向中央呼籲撥款以支持其“實現產業化”。
這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在科學問題的報道上,記者們也不可能完全不出現失誤,但是,虛心地向科學家請教,可以最大限度地減少失誤。
然而,必須引起記者警惕的是,科學家也並非萬能,在向科學家請教時,我們須防止兩個“陷阱”——“個體的陷阱”和“非專業的陷阱”。
“個體的陷餅”。在科學界,一個科學“發明”、“發現”是否是科學,這得要科學家共同體(即科學家集團)的認可和接受。在科學研究中,時有一些科學家聲稱有新的“發明”和“發現”,但是,它又是“不可再現的”,所以得不到科學家共同體的承認。顯然,這些“發明”、“發現”在研究過程中出現了也許是正常的失誤或者是受到了“非科學因素”的影響,所以不能成為科學事實。在二十多年的偽科學案中,這些偽科學之所以能造大聲勢,除了他們愚弄行政官員、新聞記者以外,都有個別的“科學家”的支持,在“水變油”一案中,王洪成得到了著名的哈爾濱工業大學黨委書記和校長的支持,二人還於1995年3月上書江澤民總書記,聲稱“水變油”是人類科學史上的一項偉大發明,其意義是無可估量的。1995年8月,《科技日報》長篇報道了《“水變油”與經濟詐騙》,文中寫道:“實踐將證明,大學校長最近的上書,是一個嚴重的失誤。”《科技日報》的記者所以避免了“個體的陷阱”,就在於他廣泛地向科學家們請教,獲得了“科學家共同體”的意見,所以才得出科學的結論。

所以,新聞記者看重的不應是科學家的“個體”意見,而是“科學家共同體”的意見。
“外行的陷阱”。所謂“學術有專攻”、“隔行如隔山”,在科學研究日益深入、專業分工越來越細微的今天,沒有一個科學家是“全能”的,他們都只能在本專業內有資格發言,超出這個專業,在某種程度上與常人無異。正如何祚庥院士所説:“院士院士,院內是士,院外是普通人”,這並不是自謙。
所以,記者要“對症下藥”,不要去請教該專業以外的科學家。
在“偽氣功”的紛爭中,“氣功大師”們常抬出一箇中國大科學家來嚇人。這位年邁的老人是中國三代領導人都非常尊敬的大科學家,然而他的專業與“人體科學”是毫不搭界的。這位令人尊敬的善良的老人以簡單的“眼見為實”和個別專家不嚴謹的“實驗”結果,便相信了“偽氣功”,且向中央領導上書。這是令人心痛的。然而,這也給人以警醒,沒有人是“全能”的,除非他是“上帝”。
向科學家請教。
向該專業的科學家請教。
向該專業的科學家共同體請教。
唯有這樣,新聞記者們才可能最大限度地避免陷入偽科學的“陷阱”。
摘自《偽科學再曝光》,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99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