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迪，輸了？_風聞

4月，印度西孟加拉邦、阿薩姆邦、泰米爾納德邦、喀拉拉邦和本地治裏先後進行了選舉活動。其實早在3月27日起，印度各個黨派便開始為地方選舉預熱，不顧疫情威脅，舉辦了規模浩大的造勢活動。

　　這場子都先給熱起來

　　（圖：shutterstock）▼

　　如今，5個地方的選舉結果都已經公佈，印度人民黨保住了阿薩姆邦的多數黨席位，卻在另外4個地區紛紛失利。

　　看上去彷彿是贏得多、輸得少▼

　　聯繫到如今印度單日新增病例超過40萬，醫療物資嚴重緊缺，死亡人數迅速攀升的現狀。似乎能夠得出莫迪防疫不利，令人民失望，導致印人黨統治根基不再穩固的結論。

　　但其實問題沒有那麼簡單。

　　中毒不輕的感覺

　　（圖：shutterstock）▼

莫迪繼承了什麼

　　想要理解本次選舉失利，先要理解莫迪當年繼承的是一個怎樣的印度？而將莫迪選舉上台的印度選民，究竟對他寄予了怎樣的厚望？

　　印度從90年代開始進行經濟改革，不再對企業制定生產指標，逐步走向市場化。從結果看，經過逐步改革，降低補貼力度，印度財政赤字逐漸縮小，外匯儲備有所增長，還吸引了大量外資。改革為日後印度的工業現代化，特別是醫療、高新技術行業發展奠定了基礎。

　　若不是因改革有成效

　　今日印度民眾的處境可能還更加艱難

　　（圖：shutterstock）▼

　　上一任印度總理辛格，在改革時代先後擔任財政部長和總理，被稱作印度改革之父。他在推動改革的同時也注意保障公平，特別是抑制通貨膨脹，推進基礎設施建設，希望改革的紅利可以惠及更多人，避免貧富差距過大導致社會矛盾激化。

　　辛格政府還主導了”黃金四邊形“公路項目

　　雖然印度的基建質量至今非常堪憂

　　但萬事開頭難，先把骨架搭好是對的

　　（圖：shutterstock）▼

　　辛格時代的印度經濟依然很脆弱，為了給國內發展創造良好的外部環境，辛格政府與周邊鄰國關係相對友好，積極開展經濟合作，眾多國際組織也能看到印度的身影。但是這些外交舉措大多是經濟目的，沒有那麼強的政治、軍事意味，很少引起其他國家的緊張和敵對。

　　辛格任內延續了實用主義的外交政策

　　與各國的關係處的還算融洽

　　（圖：印度總理府）▼

　　但是多年執政的國大黨也存在腐敗嚴重，派系林立，不接地氣的問題。經濟增長必然伴隨着貧富差距的擴大，民眾對貧富分化的不滿自然會算在執政黨頭上。2014年，發端於右翼準軍事組織的印度教民族主義政黨，印度人民黨終於獲取了政權。

　　2014年，印人黨在北方一些主要大邦佔壓倒性優勢

　　這些區域相當於印人黨的政治基本盤▼

　　經過多年的積累，等到莫迪上台前夕，印度已經明顯有了脱貧致富的影子。莫迪同樣推進改革，特別是能夠立竿見影惠及民眾的項目，比如廁所革命。當印度的經濟地位和政治地位在莫迪當政的時代迎來質變，外加在宣傳的影響下，莫迪自然被不少選民當作那個讓印度強大的人。換句話説，莫迪政府吃了前輩們建設印度的紅利。

　　經濟好起來了，對環境的要求也就提高了

　　眼看着就要帶領印度人民奔小康了

　　（莫迪發起的清潔印度行動）

　　（圖：shutterstock）▼

　　有了這樣的民意基礎，印人黨和其相關組織極速擴張。膨脹的印人黨不再掩飾其意識形態中印度教民族主義的部分。特別是2019年之後，從支持護牛運動，到《公民身份修正案》，再到與周邊國家發生衝突。大量迎合民粹的事件出現，這又導致被煽動起來的印度教民族主義者更加支持印人黨。如此一番操作形成了並無益於印度的發展，但有利於莫迪政府的執政。

　　民粹主義者越來越激進，政府為了選票過度附和

　　相應地也會導致其對立面的情緒更激進

　　加重整個國家的分裂氣息

　　（圖：shutterstock）▼

　　印度的外交形勢也在變得越發激進，不但與最大的鄰國中國關係高度緊張。尼泊爾、孟加拉等傳統上受印度影響巨大的弱勢鄰國，同樣因為水資源糾紛、領土糾紛等問題對印頗為忌憚，開始加強與其他強國的關係，平衡印度的影響力，以保全國家。

　　即使是長期以來對印度友好的西方世界，同樣因為人權問題、環境問題和對民族主義的忌憚對莫迪政府頗有微詞。西方民眾對印度政府的觀感也受到影響，逐漸偏向負面，並影響投資與民間交流。

　　莫迪的上台確實提高了印度在世界範圍內的曝光率

　　但這曝光有相當部分是負面作用

　　（圖：shutterstock）▼

當民粹遇到病毒

　　印度人民黨背靠長期深耕印度基層的國民志願服務團（RSS），對數量巨大的鐵桿選民擁有強大的號召力。

　　利用這種號召力，莫迪和他的印人黨同僚們作出了不少在外界看來匪夷所思的行為。但是這種接地氣的宣傳方式，符合印度的發展階段，迎合了選民的心理預期，為其積累了大量支持者。

　　走進人民羣眾的藝術形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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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印度疫情尚未惡化到峯值的2020年3月，莫迪曾經呼籲全國為醫療人員歡呼十分鐘，以表達對醫護人員的感恩。當時有數百萬人來到陽台和房頂，用自家的鍋碗瓢盆敲敲打打，參與到一場宏大的刻奇。只不過，大多數人沒有戴口罩。

　　對於醫護人員來説

　　你們待在家裏好好防疫就是最好的助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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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樣自我感動的行為究竟對於防疫有多少幫助着實令人懷疑，但可以確定的是，莫迪和印人黨成功兜售了一波情懷，而大量印度人信任他們，很吃這一套。

　　印度的年齡結構非常年輕，人口中位數僅僅27歲，也是新冠死亡率較低的原因之一。不少民眾被民粹主義狂潮衝昏了頭腦，將低死亡率歸因於印度人的體質比其他民族更好，從而對疫情放鬆了警惕。

　　最初新冠病毒的死亡率確實比較低

　　但經過幾番變異後，就養出厲害蠱了

　　（圖：shutterstock）▼

　　對於這種毫無根據的種族優越感，印度政府非但沒有及時糾正，利用政府的公信力引導民眾科學防疫。反而有不少官員藉此煽風點火，依靠迎合民粹沽名釣譽。

　　有的官員聲稱印度停止封鎖不會導致確診病例激增，還有的官員宣稱信仰可以擊敗新冠病毒，在去年，印度防疫相關部門的官網首頁上，還曾經出現過恆河水治療新冠的荒唐內容。

　　持續增長，離拐點遙遙無期▼

　　官員急需度過疫情的心理背後，是印度搖搖欲墜的經濟和脆弱的就業形勢。印度存在大量缺乏保障的非正式就業人口，在印度嘗試封鎖防疫時，他們遭遇了嚴重的經濟問題。而印度註定無法依靠財政養活這麼多人，所以封鎖防疫的方式在印度走不通。位居高位的官員們也知道，相比疫情，印度經濟同樣岌岌可危，

　　不考慮國情的防疫政策

　　似乎只能滿足印執政者雷厲風行的人設

　　（圖：shutterstock）▼

　　在2021年3月末，印度新冠確診人數突然爆發式增長，但是因為政府並未及時應對。民眾湧入了板球場，信徒聚集在恆河邊慶祝大壺節，以莫迪為首的政客們則組織起聲勢浩大的選舉造勢活動。

　　此時每日新增早已超過15萬

　　但也絲毫不影響民眾參與政治和宗教活動的勁頭

　　（2021.4.12  圖：shutterstock）▼

　　疫情發酵到4月末，印度政府才跟進了新一波防疫措施，這些防疫措施來得太晚，印度的變異毒株早已經過了廣泛傳播。不斷加碼的防疫措施沒辦法起到立竿見影的效果，印度新冠確診人數開始爆發式增長。

　　進入5月，印度疫情徹底失控，出現了被媒體反覆曝光的種種慘狀。

　　被大火付之一炬的逝者，也只是變成死亡名單上的+1

　　若天災難防靠祈禱，那人禍頻頻有何解？

　　（圖：shutterstock）▼

選舉真的失利了嗎

　　印人黨雖然在本次選舉的5個地方，失利了4個。但是這種失利並未傷及印人黨的根本。

　　這五個邦多處在“少數民族”聚居區，本來就不是印度人民黨的傳統票倉。從這幾個不受印度教民族主義狂熱影響的邦的選舉情況，也能看出相較於前任，莫迪三番五次的激進操作大大加劇了國內的區域矛盾。

　　政治明星的口號就和神訓一樣有用

　　輕易就能讓很多人”勇往直前“

　　（圖：shutterstock）▼

　　阿薩姆邦位於印度東北的關鍵位置，且民族眾多，是非常重要的地區。本次選舉印人黨保住了這裏的多數席位。

　　泰米爾納德邦與喀拉拉邦位於印度半島最南端，當地人從語言到文化習俗都與印度北部有所差異。在印度各邦自治程度較高的歷史中，形成了具有本地特色的政治勢力。當地人對於北印度色彩濃厚的印度教民族主義並不感冒。

　　這次的五個行政區其實都不是印人黨的傳統鐵盤

　　只要比例比以前高，其實就不算輸▼

　　本地治里長期受法國殖民，脱離於印度的歷史進程，缺少滋生印度教民族主義土壤，印人黨能和其他政黨共同執政已經不算失敗。

　　最受人關注的，還是地理上連接東部地區，民族上與孟加拉國更為相似，政治上從未讓人民黨當政的西孟加拉邦。不過，西孟加拉邦與孟加拉國不同，印度教徒佔多數，雖然如今激烈反對印人黨，卻可能在未來轉變為大票倉。

　　在這樣一個宗教意識極強的國家

　　就要用人民看得懂的形式來搞選票

　　（圖：shutterstock）▼

　　在莫迪大張旗鼓造勢的西孟加拉邦選舉中，印人黨取得了重大突破。獲取了邦議會中近80個席位，而在2016年的上次邦選舉中印人黨只有3個席位。在傳統中並不認同印度教民族主義，甚至反感印人黨的地區，5年間印人黨議員連番近30倍，顯然不能算作失利，甚至更像是取得了重大突破。

　　印度教民族主義不斷向外擴張

　　開始深入那些宗教、族羣成分更復雜的地區

　　其最大的敵人，就是印度的國情本身

　　（西孟加拉邦-加爾各答，圖：shutterstock）▼

　　由此看來，鋪天蓋地的選舉失利消息，更像是普遍反感莫迪的世界主流媒體的集體借題發揮。

　　但是另一方面，本次選舉並不意味着未來印人黨將會穩贏。

　　在印度本輪疫情徹底爆發之前，本次選舉就已經先後完成了投票環節。如今我們看到的選舉結果，具有一定的滯後性，並不是受到本次浩劫般疫情衝擊後的民意，更多是對於印人黨之前成績的評價。如果選舉推遲半個月，印人黨或將會遭遇真正的敗北。

　　投完回家就生病…

　　（圖：shutterstock）▼

　　如果疫情進一步惡化下去，對印人黨感到幻滅的民眾，未必不會對走向另一個極端，將之棄如敝履。做民粹主義的弄潮兒，一旦失算，就可能面臨被民粹的鐵拳。

　　或會“玩火自焚"

　　（圖：shutterstock）▼

　　隨着印人黨日趨激進，與政治對手的衝突也逐漸增多，印度政治呈現出兩極化的趨勢。之前印度教徒與穆斯林、RSS成員與左翼大學生之間就屢次發生衝突。今年西孟加拉選舉時就發生了暴力衝突。選舉結果公佈後，兩方對於結果都不滿意，呈現出水火不容的態勢，發生了導致17人死亡的暴力衝突。

　　不愧是世界上最大的民主國家啊

　　（圖：shutterstock）▼

　　不論印人黨是否被民粹吞沒，印度都確實被民粹主義撕裂了。

　　參考文獻：

　　1.https://www.bbc.com/news/av/world-asia-india-51997699

　　2.https://chinese.aljazeera.net/news

　　3.https://www.uniquenewsonline.com/zh-CN/bjp-and-allies-in-assam-agree-on-seat-sharing-which-will-be-announced-today/

　　4.https://www.nytimes.com/2021/05/05/opinion/india-west-bengal-modi.html

　　5.https://www.cnn.com/2021/05/02/india/election-results-india-west-bengal-intl-hnk/index.html

　　6.https://www.bbc.com/news/world-asia-india-569909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