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少只想要三雙,不想要總冠軍嗎?_風聞
申屠说-篮球评论人-2021-05-10 20:44
奇才和步行者明明只是東部第九的卡位戰,要擱往年,這個名次會被徹底攔在季後賽的大門之外,但兩隊卻打出了總決賽搶七的味道。而在這場血戰之中,少爺威斯布魯克打出了史詩級的表現。
全場他砍下33分19籃板15助攻,拿到生涯第181次三雙,追平大O羅伯特森,並列歷史第一;
與此同時,威少的助攻數來到了NBA歷史第12位,而他和比爾也成為了歷史上第三對在同一場比賽中分別拿到50分和30分三雙的二人組。
但更重要的,是這場比賽的勝利。如果奇才輸了這場比賽,以上的這些成就和數據統計,斷不會顯得如此熠熠生輝。
而這場比賽的勝利,恰是威少拼下來的。比爾在常規時間砍下了50分,但是加時階段因為腿筋傷勢未能上場。
當時看上去奇才很危險,畢竟你不知道關鍵時刻威少會化身阿龜還是二弟。常規時間如果不是威少的殭屍跳投打鐵,他們本不必進入加時賽的。
但不論何時,威少還是那個威少。加時最後的關鍵時刻,他先是一打二造成犯規兩罰全中,幫助奇才領先1分,又在步行者暫停回來之後,斜刺裏殺出大帽勒維爾,徹底終結了比賽。
毫無疑問,這是屬於威少的夜晚,也是一場典型的威少式的比賽和勝利。所謂典型,是威少的比賽和人生裏,藴含了一種難以精確描述但又一直存在的東西,我姑且稱之為“直”。
兩點之間直線最短,是我看威少打球時腦海裏總是不由自主湧現出的東西。威少永遠在衝擊籃筐,而且永遠是以直線的方式,無論他和籃筐中間存在着怎樣的阻礙,無論中間站着多少個對手,無論他是當年的孤膽少年還是如今的三旬老漢,他都試圖從別人頭頂上邁過去。
他有時可以成功,有時也被撞得頭破血流,但他從來不改變,也未曾想過改變,這是一種偏執,亦是一種“直”。
除了比賽方式和性格以外,看威少打球還總能給人一種“熱血、積極、拼搏和純粹”的感覺。再概括一下,那是一種痛快——世俗世界總有各種糾纏,但你再不痛快,打開電視看到威少在永不停歇地衝擊着籃筐,那種勁頭總能讓你痛快痛快,讓你稍稍忘記那些蠅營狗苟。
無怪乎科比説:“威少最像我”,科比這裏説的像不是指比賽方式,而是指對於自我的堅持,是威少從始至終一直保持的那種“直”。
談到威少,還有一個東西是繞不過去的,那就是他的三雙。在昨天的比賽裏,他拿到了自己生涯的第181次三雙,終於追平了那個三雙史上的標杆人物——奧斯卡-羅伯特森,世人激動之餘,並無驚訝。
大O這個紀錄曾被看作NBA歷史上最不可能被打破的紀錄之一,但自從威少在16-17賽季打出42個三雙之後,這個紀錄就隱隱有了鬆動的跡象。
而隨着威少永不停歇地衝刺,這項技術統計帶給人們的新鮮感和刺激感都在慢慢喪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確定性。威少打破大O的紀錄只是時間問題,就像NBA歷史上所有的三分紀錄都會是庫裏的一樣。
連大O自己都已經認清了這個事實,所以他站出來聲援威少,説評價球員不能唯冠軍論。這就像一個站在歷史十字路口的火炬手,他永遠在等待一個人的到來,這個人或許會來,或許永遠不會來,如今這個人來了,於是他將火炬傳承了下去。
但不可否認的是,三雙帶給威少的並不全是讚譽,譭譽至少參半。甚至隨着人們對於三雙的審美疲勞,黑威少的人越來越多,其中有一種説法是將威少徹底定義成了一個“數據刷子”,毫無爭冠之心。
我當然並不認同這種説法,任何一個達到過超巨層次的球員,都不可能沒有競爭心。如果一個球員只是抱着打卡上班的心態走上賽場,別説成為超級明星,絕大多數都很難在這個聯盟生存。
威少想不想要總冠軍?
當然想,但是威少並不是毫無底線地去索取一個總冠軍,對於總冠軍,他有自己的前提和要求。
他不能成為一個完全的可有可無的配角,他需要保持自我,需要保證自己的打法,需要自己能夠為球隊做出獨特的貢獻,這樣的總冠軍才是威少追求的。
如果只是去混一個戒指,威少可能這輩子都幹不出這種事兒,也非他所願。如果只是想要更多的總冠軍戒指,科比當年就不會在他已經和鯊魚平起平坐的時候和鯊魚決裂。
他們這種人,要的是屬於“我”的總冠軍戒指,要的是有着自己標記的總冠軍戒指,而非嗟來之食。
除了上述,我更想説的其實是“威少只想要三雙而毫無爭冠之心”這個評價背後潛藏的唯冠軍論的價值體系。
爭冠之心也是一個沒法量化的東西,最終衡量這個東西還是隻能通過球員有沒有拿冠軍來反推。但是真的拿了總冠軍的球員就都是有爭冠之心的,沒拿到的就是沒有爭冠之心嗎?
**球員當然該為了冠軍打球,贏和冠軍也是競技體育裏最重要的東西,但不是唯一重要的東西。**NBA一年30支球隊,450名運動員都在努力,但冠軍只有一個,不能因為沒拿到總冠軍就抹殺一切。
如果我們跳出競技體育的視角,放到生活和社會的層面來看,或許更加能感同身受一些。
聯盟就相當於社會,球員就相當於生存於其中的個體。都説互聯網時代造就了更多的個性化和多元化,但事實真的如此嗎?
在表層的個性化和多元化之下,我們可能正在陷入一種巨大的單調和乏味:我們的價值觀在趨於統一——我們以金錢和財富來衡量他人,“笑貧不笑娼”的風氣愈加濃烈;我們的信息源在越來越統一,總能找到屬於自己的那個信息繭房;我們越來越沒有耐心,越來越放棄傾聽,越來越想要表達,表達那個內心的自我。
但並非人人都有時刻表達自我的權利,我們都有家庭,有感情,有工作,有事業,有上司,有領導,有愛你的人和你愛的人,也正因為這些,屬於“自我”的空間越來越少。
事實上,我們每個人的起點都是威少,橫衝直撞,直線最短,俠膽義膽,純粹至極。但慢慢的,生活磨平了我們的稜角,我們知道拐彎了,少年氣性被擱置一旁,老成持重的面具卻越來越脱不掉。
這時再回過頭去看威少,堅持自我的他好像成了一個異類。但究竟是誰被社會同化成了異類?究竟誰是少年,誰又成了惡龍?
於是有人開始忿忿不平,憑什麼我做不到的你可以?憑什麼你要跟大家不一樣?憑什麼我們這麼多人同化不了你?所以《白鹿原》中“白嘉軒的腰桿挺得太硬太直,黑娃一定要打斷他的腰”就是一個過於真實的隱喻。
扯遠了,再説回我們自己,您可以不喜歡威少,好惡本就該自己做主。我們都是平凡人,絕大多數時候都在隨着社會的大流行進,但如果您的生活裏有那麼一兩個還沒有被生活磨平稜角,還擁有少年氣性,堅持自我的朋友,請在他人都嘲諷譏笑他的時候,不要落井下石。
如果方便,請給予他一些尊重和鼓勵。
《模仿遊戲》中,天才的圖靈顯得跟這個世界格格不入,而支撐他走過來的只是朋友那句“有時候,正是那些人們認為的無用之人達成了那些無人敢想的成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