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罩自由”後的以色列人真的自由了嗎_風聞
世界说-世界说官方账号-我们只做大家看得懂的国际深度报道与评论。2021-05-11 09:56

進入四月以後,耶路撒冷日間地表温度已經遠超30度,這樣的天氣下別説是戴口罩,就是正常走路都會滿頭大汗(耶路撒冷多山路)。不過從3月18號開始,以色列衞生部向全國發出新的公共衞生政策,户外公共空間不再強制佩戴口罩。
“出門不用戴口罩,那感覺就像是20歲服兵役時每晚結束訓練後,把最後一層軍裝背心脱下來。整個人感覺前所未有的輕鬆和舒爽,終於可以吸一口完整的氣了。” 以色列國家電視台記者Sefi在接受世界説採訪時,指着臉上已經曬出的口罩印表示。
以色列政府的決定顯然不是出於對國民出行舒適度的考慮,而是他們認為針對新冠的疫苗戰役已經接近勝利。去年12月19日,總理內塔尼亞胡成為接種新冠疫苗的第一個以色列人,到了今年4月16日,以色列單日新冠新增34例,這是自去年6月以來,首次單日新增低於100例。5月2日,以色列國防軍宣佈實現零感染,軍隊戰力完全恢復。
“口罩自由”下的屋頂經濟
緊隨口罩規定一起解封的就是城市派對了。按照規定,雖然在室內仍然需要佩戴口罩,且聚集不得超過20人,但室外聚集人數上限調整到了50人,且不需要佩戴口罩,因此各家酒吧開始在自家露台,甚至是路邊有限的區域做文章。

● 派對上的以色列人 / 派對組織方Malben
以色列世俗年輕人有多愛派對?拿Sefi來説,由於新聞職業的特殊性,他每週需要工作5-6天,每天工作常常超過10個小時。但即使是這樣,“口罩自由”到現在三個星期左右,Sefi已經參加了5場派對。
“我們以色列人身上的能量是通過跳舞釋放出去的。封城時我只能自己在家跳舞,但是空間太小了,根本不夠用。”
耶路撒冷“口罩自由”的第二個週末晚上,Sefi帶我參加了一個位於市中心的派對。因為是當天下午臨時起意,直到當晚8點才從主辦方那裏確定當晚還有兩張入場票。到了現場還需要出示疫苗接種證明才能進入。
以色列的派對通常需要購買入場門票,費用一般不含酒水。疫情之前,門票的均價在20謝克(約合40人民幣);現在疫情管控放鬆,不過公共場所聚集人數不超過50人的上限,還是迫使主辦方在門票價格上做文章。我們當晚的門票價格比疫情前翻了一番,為40謝克每人,而有些場子的門票價格則翻了數倍。可即便這樣,我們還是差點沒能買到票。
不過,從當晚派對的情況來看,儘管入場費翻番,派對主辦方的利潤還真不一定有保障,因為酒水賣得並不好。顯然,在禁足了一年後,以色列人不需要酒精的幫助就能跳上一整晚的舞。
並不是所有商家都有資格辦派對,露台是個大前提。事實上,一些本土機構早前已經意識到了疫情下公眾對於公共户外空間的需求。
“不單是對於派對的需求,在經歷了一年的‘禁足’後,以色列人意識到户外空間是他們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耶路撒冷當地非盈利藝術機構Muslala的負責人説。
疫情之前他們只有一個活動中心,活動中心外的天台並沒被利用起來,只有幾張有限的桌椅,大部分空間被用來儲物。疫情接近尾聲時,他們察覺到都市人的這個新需求,果斷把幾百平米的天台改造成一片公共休息區。
“以色列國土面積很小,人卻越來越多。有專家預測,再過20年以色列將會成為世界上人口密度最高的國家。但是你往這個城市的天際線上看看,屋頂完全沒有被利用起來。”

● 被改造為公共活動場所的屋頂 / 世界説
藝術機構的屋頂改造計劃還不止於此,在公共設施相對落後的東耶路撒冷(阿拉伯區),他們租下東耶路撒冷圖書館的屋頂,同樣打造成了户外公共空間。已經有一些商家開始向他們租場地,用來辦派對。租場地辦派對的門票價格更是翻倍,最近幾場派對的入場價格都在60到80謝克之間。而Muslala他們的城市屋頂改造還在擴張中。
聖殿山:“和正統猶太人的遊戲終於結束了”
如果説“口罩自由”後的派對熱全球通用,那麼如今的宗教聚集則充滿着耶路撒冷特色。事實上在疫情早期,正統猶太團體就因為種種不遵守公共衞生規定,與警察衝突不斷。
正統猶太團體的生活主要由宗教學習和研究構成,他們脱離現代社會,不用智能手機,不用互聯網,很少看新聞。不關心外面的世界發生了什麼。正因為如此,當疫情在以色列爆發後的很長一段時間,他們並不知道新冠已經席捲了全球。與此同時,意識形態上本就反對以色列建國的正統猶太人,反對國家強制力介入他們的日常生活。因為在他們看來,以色列國作為一個政治整體的存在,本身就違反了猶太經典教義,換句話説就是不合法。
衞生部對於公共場所佩戴口罩,以及關閉猶太會堂、禁止所有宗教聚集的做法,更讓雙方衝突升級。但根據《華盛頓郵報》披露的數據來看,在和國家強制力的博弈中,正統猶太人顯然佔了上風。疫情期間,佔到總人口12%的正統猶太人,只收到了總罰單量的2%。這個羣體的新冠感染人數構成了這個國家總感染案例的1/4。

● 疫情前的西牆 / Wikipedia
“如果在疫情高峯時,你來西牆(也稱哭牆,猶太國第二聖殿的僅存遺址,如今成了猶太人日常禱告的聖地)看看,就知道為什麼正統猶太人成了主要傳染源之一。”西牆的工作人員這樣告訴記者。“(他們不戴口罩)我們不敢管,只能叫警察來。開始警察來了還開罰單(500謝克)。後來警察都不開了,因為開了也沒人交罰款。好一點的戴着口罩進場,但一開始祈禱就把口罩從鼻子上褪下來。這就好像一場遊戲,你剛過去提醒她,她就又把口罩褪下來了。”
公共場所“口罩自由”後,對於西牆的工作人員來説無疑是一種解脱。
很明顯,手握16個議會席位,作為內塔尼亞胡連任的重要籌碼,正統猶太人的意願即使在新冠背景下,也要得到滿足。
當然,作為三教聖城的耶路撒冷,宗教聚集不止限於正統猶太教。基督徒的每週定期宗教聚集從未間斷過。逾越節以來,公共場所的聚集人數上限調整至50人,很多基督徒的宗教聚集就從線上改到了室外。但這並沒有讓他們感到輕鬆。
一來,以色列基督徒的宗教聚會多以家庭為基本單位,室外聚集時,孩子會到處亂跑,而無論是毒辣的陽光還是簡易的桌椅對老年人都十分不友好;另外,在耶路撒冷,很多基督徒是由猶太教改宗皈依過來的,這部分“新基督徒”在宗教聚集中,被正統猶太團體攻擊的案例時有發生。
阿拉伯人的口罩什麼時候摘?
城市西邊不管是世俗猶太人,還是正統猶太人,都已實現了“口罩自由”。但在城市東邊(阿拉伯人聚集區),口罩還是標配。

● 疫情前東耶路撒冷街景 / 世界説
耶路撒冷阿拉伯人口中有相當一部分尚未進行疫苗接種。他們一部分是來自巴勒斯坦約旦河西岸的流動人口,每天來以色列務工;還有一部分是沒有得到居住許可,卻常駐耶路撒冷的西岸人,比如嫁到耶路撒冷的西岸新娘。由於居住許可審查流程複雜,要拿到正式居住許可至少也需要2-3年時間,也才有資格購買公共醫療保險。而就以色列目前的政策來説,如果不是四大公共保險公司的參保人,想要注射疫苗非常困難。
當然,阿拉伯人對於疫情發展的悲觀態度,不僅僅來自相對較低的疫苗接種率,還來自對於以色列官方數據的懷疑。目前以色列衞生部公佈的日新增感染數據全部來自以色列本國醫療系統,而東耶撒冷有限但獨立的阿拉伯醫療系統並未被納入統計。筆者從位於橄欖山的一家本地最大的阿拉伯公立醫院瞭解到,他們那裏的新冠數據並沒有得到改善。想要知道疫苗是不是有效,恐怕還要假以時日。
不管領土上的阿拉伯人看法如何,以色列已經大步邁向後疫情時代。“口罩自由”甚至蔓延到了室內商業和宗教場所,即使規定在這些場所必須佩戴,但鮮有執法人員進行干預。
當然,自由也是有邊界的,而這個邊界就是以色列的國境。
雖然內塔尼亞胡政府在鋪開疫苗初期做出過“最早5月將開放邊境,迎接全球遊客”的承諾,但當在本土發現41例印度變種新冠案例後,開放外籍公民入境計劃恐怕又要打水漂。所以,固然歐盟於5月6日向以色列遊客開放了入境許可,但由於附加了對等待遇條件,以色列人離説走就走的國際旅行自由還有很長的路要走。(責編 / 權文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