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會真的越來越少?_風聞
舜耕山-唯愿祖国更强壮!居安思危,总比忘乎所以更保险……2021-05-12 11:24

農業社會,成百上千年,非農業人口所佔總人口的比例一直非常小,很少超過總人口的5%。絕大多數人被長年束縛在某一地的某一塊兒土地上,如果不是遭遇戰爭的侵擾和巨大自然災荒的嚴重打擊,時空所限,交通不便,很多人可能終其一生都未曾出過遠門。
在最廣大的鄉村,幾乎都很難見到書刊報紙、聽不到廣播,更沒有網絡等現代信息傳播渠道。絕大多數歷史故事,在很多人的生活中不過只是一種演義傳説而已。
如今風扉的歷史劇情,不是離少數人的真實生活太近,就是離大多人數的生活真實太遠。絕大多數人長大成人後,唯一的就業機會是下地幹活,似乎是命中註定,長年累月,沒得選擇。務農既是生活方式,也是謀生之道。在國家文明的漫長曆史中,這是一種常態。
這樣天命有常的社會場景,距離今天的人們其實並不遙遠。
只是人類並不善於記錄歷史,也沒有足夠的時間去思考過去,只求放眼未來,有所理想,有所願望,有所期盼。但是,在巨大的時代變遷面前,除了那些無比幸運、親身經歷的用心者,以及少數確有興趣和耐心瞭解歷史事實的人。40年前時代,已經變得非常讓人難以理解。沒有遠足,再好的山川美景都是道聽途説;沒有親身經驗,再好的道理皆類似説教。
工業社會,勞動者獲得升遷的機會比以往任何社會都要多。
統計資料顯示,升遷機會快速增加,是因為工業社會的發展,工具和機器不斷取代體力勞動力,必依賴於每個企業中層職位及各類技術專業崗位持續穩定的增長和擴張。由於工業經濟快速擴張,滿足企業發展需要的非體力勞動者供不應求,大企業則率先着手建立起面向現場監督人員、技術人員和經理人的招聘和培訓系統。
這種事情,在我們國家從發生到普及,至今不超30年。
然而,短短30年間,工業社會里地位升遷實際實現又變得越發的困難起來。
機會平等的社會承諾得以實現的概率越來越小。在中國之外,這也許已經不再重要。畢竟,從社會普通一員一躍成為精英階層中的一份子,確是罕見的事情。
但是,在我們國家,承諾每個人在工業社會的市場環境中,皆享有平等的發展機會仍極為重要,它已被視為社會進步與未來希望的民情基礎。
機會真變得越來越少了?
解開這個謎團的關鍵或許在於:工業社會中的上層階層、中層或經理層羣體工作所需"技能"的性質發生了改變。
自2006年最遲自北京舉辦奧運會後開始,國家製造業的生產與製造業的就業已經開始脱鈎。此後,增加製造業生產實際上意味着工廠藍領工人的就業佔比勢必逐年降低。儘管製造業產量和藍領就業人數的絕對值一直在穩步上升,但工業增加值在這個國民經濟增加值的比重增速下降。
製造業中作為“比較成本”和競爭因素的藍領就業已完成其歷史使命。
十幾年前,企業管理理論似乎還只適用於大型企業,然而在最近10-15年裏,形勢發生了逆轉。製造業的萎縮全部發生在大企業,小型,特別是中型規模的製造商則維持住了原有的工作崗位,甚至還大面積地快速增加。
這有點類似西方發達工業國家在30多年前發生的一幕 —— 經濟驅動力已經從二戰後支配世界工業經濟達30年之久的巨型公司,轉向了中小企業。這些企業規模雖小,但都需要各種專業人員並實施企業管理。
傳統工廠技術改造的資金成本越來越高,知識更新速度越來越快,技能提升不是變得越來越容易,而是越來越需要有足夠的耐心、定力和專注,而付出機會成本的未來風險要麼很大,要麼回報可觀。
西方國家經濟全面復甦尚未出現。新興市場各大經濟體在工業服務業、現代運輸與物流服務業、技術和信息諮詢服務業蓬勃興起。
傳統文化和價值觀演變比大多數人的想象還要微妙。
經濟發展引發了社會變革,同時再次證實了傳統觀念的社會價值。似乎沒有辦法預先決定哪些文化傳統是“封建主義、資本主義的殘餘”必須予以清除;哪些具有“文化價值”必須保留。
與傳統意義上一個人根據自身長期實踐經驗積累形成的技能或稍作培訓就可以上崗就業有了區別——儘管這依然非常重要—— 此外還需要理論知識和管理的技能。
在一般的工作崗位上,無論這個崗位對技術性技能要求有多高,從業者都不可能從此崗位自身的工作中積累起所需的管理知識和經驗,這個工作崗位往往也不可能提供給他展示管理工作能力的機會。
同樣的,一個普通的管理工作崗位也不可能提供給該崗位的從業者展示高層管理能力的機會,更不可能提供給他積累高層管理實踐的必要經驗和練習。
以上的造成結果是,儘管企業能提供的現場管理、專業技術管理及中層管理職位的數量和比例不斷地上升,但是從最基層一步步往上升級的概率卻變得越來越小。
尤其在企業將對管理職位需求的滿足普遍建立在通過外部聘用加以解決,而較少通過內部的階梯式升遷來實現,情況就變得更糟。要想躍升,只有跳槽。是否如願,各憑天命。
人們普遍會抱怨,職位的升遷不是看一個人的工作業績,而是上司根據自己的偏愛、一時興起或先入為主的看法。這樣的指責有它合理的成分,唯有全能的記錄之神,能依據對某個人的全面認識進行績效評價及人事決策。
但是,人們同樣信奉,企業的管理者理應為制定出一個理性的、客觀的、不帶個人感情色彩的職位升遷政策而努力,不遺餘力。
但是,一個優秀的基層員工,他所具備的素質並不能令他必然成為一個好領班;一個優秀的領班,他所具備的素質同樣並不能令他必然成為一個好的中層管理者;從中層躍升到高層的人,更是經常具有這種或然性。正因如此,以資歷作為升遷依據就有了存在空間。畢竟它是一個簡單、明瞭、相對亦可排除所有爭議的標準。
現實的職場生活中,職位升遷之梯正在走向破損。
隨着教育事業的發展,學校教育年限延長,大學教育的需求更加旺盛。這體現出年青一代不再相信:從基層開始的升遷之梯依然存在。他們認為,到達頂層的唯一機會或者叫捷徑來自更高的起點。
工業社會中,儘管需要強體力付出的工作崗位逐步減少,越來越少,儘管技術性工作機會、中層職位和管理職位的數量依然在不斷增加,但人們的實際經驗則告訴他們,現在的機會已在縮減。
更重要的是,由於企業已成為工業社會里的核心組織類別(其他還包括政府、教育、醫療保健、社組社工以及多種非營利部門等),這使得整個社會中的發展機會變少了,這一變化的起始時間前後不超過15年。
在企業裏只有一個威望體系,就是單純與經濟性有關的威望體系;它只承認一種貢獻,乃是經濟貢獻。它沒有給(或許也不能給)其他的威望體系留下空間,包括個人在社區、社羣中的地位、領袖角色、社會與公民責任等帶來的聲望與滿足感。
企業唯一能提供的就是職位提升(無論是所謂雙通道、多通道還是單通道),此外鮮有其他途徑實現人對地位、聲望的需求和滿足。
企業只能滿足這樣一類人對機會的需求:他們將經濟方面的提升看成最有意義的成功。事實上這類人畢竟只是人類中的一部分,甚至只是一小部分。企業中的升遷給人們帶來的滿足感經常大打折扣。升遷似乎永無止境,前程似乎總有台階,升遷更像是“薪水的持續上漲”。
企業需要充分利用它所能獲得的所有潛能、天賦與才能。它不可能只依靠上層階層的管理者而武斷放棄其餘90%的成員的天賦與才能,就能取得優異的、可持續的經濟績效。
最新統計數據,具有大學文化程度的人口已達2.18億(佔總人口比15.4%),60歲及以上人口2.64億,已佔總人口數量的18.70%。
經濟發達國家成為領先者的根本原因,是對人力資源的充分全面地利用或開發,充分發揮儘可能多的人的領導力、充分施展儘可能多的人的抱負和能力。儘管這種願望經常屬於一廂情願,但正是如此才賦予一國經濟發展的最強勁動力。
“人口數量決定論”沒有意義。人口是國家發展基礎性、戰略性、全局性要素,但絕非國家興衰的根本性或決定性變量。
企業,經濟之基。如果企業裏的升遷機會凍結了、固化了,失去了應有可有的柔性與韌性,所有有能力的年輕人都通過大學教育而後直接(或快速)進入管理層,然後“35歲現象”、“40、50現象”一再上演,“60退休合適還是65退休合適”爭論不休,諸種替代抑或優化完善方案,實際上未必合適。
能在學術上取得成功,並不表明一個人能勝任管理工作;學術能力並非企業需要的能力。企業只讓在學校表現突出的畢業生進入管理崗位,有可能已將它真正需要的人才拒之門外:有創業精神者、創新者、能承擔風險者。
將學位(尤其是所謂名校的學位)視為獲得升遷的通行證,也把教育引向歧途,淪為時髦的、最易銷售的技能的速成班。
我們的社會不能僅僅通過經濟上的滿足來成就所有人的現實需要,它還必須能夠實現一個真正的社區意義上的地位與聲望的滿足和成就感。如果不能做到這一點,就會讓它的成員誤以為發展機會在縮減,甚至已經開始即將永遠地消失了。而有些人則會在企業之外需找滿足自身需要的途徑,並因而對企業心懷不滿。
近20年裏,城鎮私營企業就業人口占城鎮總就業人口的比例由6.3%持續躍升至33%(户均不足7人);個體商户城鎮就業則由8.8%持續躍升至26%。東部沿海省份城鎮兩類就業佔比則更高。
無法落實職責的社會必缺乏規範,缺乏意義和目的,因而表現得缺乏理性,趨於充滿變數和癲狂。無法落實地位的社會對其國民來説,因為它無法保證“公正”必定是一個苛刻的社會,趨於使其成員成為一個個潛在的叛逆者。
若包括企業在內的各類社會組織枉顧社會職責,社會成員的生活和工作,以及其目標、希望和願景對於社會而言,即使不是昭然的違法和犯罪,至少也無足輕重,毫無意義。按照市場化社會理論,他只能寄存信仰於通過個人的惡行來提高公共美德和福利。
今天的人力資源經理或組織人事部門的主官仍然假設最理想、最便宜的候選人是那些涉世不深的年輕人,那些年紀較大的員工尤其是年紀較大的經理人和專業人士,都被迫提前離開或隱退,這種人力資源政策的結果並不理想;反之亦然,已經隨着年齡增長喪失激情和專業興趣,卻仍不得不停留在職業階梯上的人不僅當了別人的路,也使自己日益為難。
如果人們對社會提供平等機會失去信心,將會危及整個社會的凝聚力,不言而喻。國家人口動態和人口結構發生變化,豐富了就業所承載社會問題的複雜程度,既是挑戰,也是機遇。
所有一切都表明,或許一切都各就各位,最重大的變化還沒有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