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需要什麼，這家公司就造什麼_風聞

封面圖｜《大江大河 2》劇照

文｜風馬牛 （微信公眾號：馮侖風馬牛）

最近，新能源汽車界很不平靜，這邊特斯拉還處在風口浪尖上，那邊「國貨之光」五菱宏光 MINI EV 就傳出風聲，因為上海汽車新政，這款「神車」可能無法獲得新能源汽車牌照。消息一出，許多愛車人都覺得非常惋惜。在剛公佈的全球新能源汽車第一季度銷量排行榜上，賣得最好的是特斯拉 Model 3 ，其次就是五菱宏光 MINI EV。

五菱，這是一個資歷夠老，也足夠響亮的品牌，大街小巷總能看見五菱汽車的身影。有人對此不屑一顧，認為五菱汽車不夠高端上檔次，但另一方面，五菱汽車又有着「中國神車」的名頭，「秋名山上等着你」成了每個車迷們津津樂道的梗，其當家產品五菱宏光曾連續多年蟬聯國內汽車銷量冠軍，甚至有這麼一種説法：「每個有錢老闆發家前都有一輛五菱宏光。」

那麼，五菱是一家怎樣的企業，造出「神車」的它究竟「神」在哪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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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菱汽車」不造車

2020 年末，股民們被港股「五菱汽車」嚇得一個機靈：10 月初，這隻上市 13 年的股票從 0.33 港元開始暴漲，到了 12 月 28 日，股價已經飆升至 4.43 港元的歷史高位，漲幅超過 12 倍。

讓「五菱汽車」股價坐上火箭的，是 2020 年 7 月份才上市的五菱宏光 MINI EV ，這款最低售價僅 2.88 萬元的新能源汽車堪稱中國車市最大黑馬，上市第二個月成為中國新能源汽車月銷量榜第二名，上市第三個月就取代特斯拉Model 3 ，成為月銷量冠軍。

人們被五菱宏光 MINI EV 火爆的銷量晃了眼，下意識在資本市場追逐港股「五菱汽車」，卻沒料到，「五菱汽車」不造車，準確地説，造出五菱宏光 MINI EV 的不是港股「五菱汽車」背後的五菱汽車集團控股有限公司，而是上汽集團旗下子公司上汽通用五菱。

五菱宏光 MINI EV 宣傳圖

一個「五菱」品牌，如何分出兩個截然不同的公司？「中國神車」便起源於這場費盡苦心的分拆重組。

1985 年，柳州微型汽車廠成立，這是一家典型的國企，領到「生產微型汽車」的任務之後，一羣原本只有卡車和拖拉機生產經驗的技術人員埋頭探索，生產出適合在中國田間地頭穿梭的微型汽車，很快就發展成中國五大微型車生產基地之一。

1990 年代，柳州微型汽車廠響應國家號召，進行公司制改造，更名為柳州五菱汽車有限責任公司（即柳州五菱）。同一時間，日本、韓國車企紛紛進入中國微型車市場，柳州五菱剛完成改制就迎來市場競爭和資金短缺的重壓，新產品開發能力不足成了致命短板，沒多久就從國內微型汽車銷售榜首跌到尾部。

當時，全國有 2000 多家汽車企業， 100 多家整車生產廠商，規模小、格局亂、質量差是這些企業的通病，要想在國外汽車企業的衝擊下活下來，要麼抱團取暖，要麼吸納外資和外企技術，快速壯大自身。

柳州五菱成立場景

一開始，五菱打算效仿一汽，以出讓股份的方式吸引外企進入，從而獲得資金和技術。五菱最心儀的合作對象是美國通用，但因為自身經營狀況不好，通用認為這個項目的盈利水平達不到預期，否定了這個方案。無奈之下，五菱只好拉着上汽（上海汽車）重新謀劃。

五菱和上汽都是國企，不同的是，五菱偏居西南，在改制和併購上非常謹慎，而上汽位於上海，早就開始和外資車企聯繫，開設合資公司。通用作為外企，受 1994 年發佈的《汽車工業產業政策》限制，在中國只能開設兩家合資公司，其中一個合作對象就是上汽。如果五菱先和上汽達成合作，再由上汽牽頭，實現五菱和通用的合作，那就皆大歡喜了。

於是，五菱面臨的最大難題就從如何獲得外企投資，轉變為如何與上汽合作，換言之，這是柳州市政府和上海市政府之間關於如何劃撥、重組國有資產的談判。

當時全球汽車產業盛行跨國併購，規模集聚效應明顯，形成了 6 大汽車公司聯盟+ 3 大獨立汽車廠商的格局，國內也有加強大型車企、削弱地方車企的政策導向。

經過長達 3 年的談判，柳州五菱主動分化為兩個五菱——

一個以生產微型車整車業務為主，無償劃撥 75.9% 的股份給上汽集團，改名為上汽五菱汽車公司，以技改名義增資擴股，引入美國通用，最終成為上汽通用五菱。另一個則是生產汽車發動機、配件的五菱汽車集團，也就是港股「五菱汽車」背後的公司。

兩個五菱相互獨立，上汽通用五菱是五菱汽車集團的第一大客户，二者之間最隱秘的聯繫是擁有同一個股東——廣西汽車集團，這家企業的實際控制人是廣西國資委。

上汽通用五菱正式掛牌成立

2002 年，上汽通用五菱汽車股份有限公司正式成立，開創了中國汽車行業「中中外」三方合資企業的先例，同年，五菱之光上市，柳州微型車獲得資本和技術的雙重加持後，開始和大發、鈴木等著名微車外企同台競技。

五菱「折騰」完自己，剛好趕上了中國汽車產業高歌猛進的年代。

02

工業柳州，五菱最根本的底色

柳州五菱被拆分後，有人認為無償劃撥股份給上汽，讓柳州吃了大虧。實質上，「五菱」這個商標始終掌握在廣西汽車集團手上，只是授權給上汽通用五菱使用，而且新成立的上汽通用五菱總部和工廠也都設在柳州。廣西汽車集團後退一步，看似損失了一部分利益，換來的卻是上汽通用五菱和柳州的深度捆綁。

柳州不是廣西首府，也不是資源型城市，只能憑工業立身，建設綜合工業城市，對這樣的城市而言，沒有什麼比留下一個好的製造業企業更重要的了。

柳州全景

早在民國時期，柳州就是西南地區重要的鐵路交通樞紐。1937 年，在桂系將領白崇禧的命令下，柳州機械廠自行製造出廣西歷史上第一架飛機，牽頭的工程師名叫朱榮章，曾在美國波音工作過，這架飛機便被稱作「朱榮章號」，後來，以它為原型批量生產的戰鬥機在對日作戰中屢建奇功。

新中國成立後，柳州工業迅速發展，以柳州鋼鐵廠、柳州熱電站、柳州空壓機廠、柳州微型汽車廠為主的重工業產業蓬勃發展，花紅藥業、鳳糖生化等輕工業企業也隨之跟上，八家製造業國企撐起了整個柳州的經濟。

1990 年代，柳州微型汽車廠遭遇的國企改制和競爭困境，同樣也是柳州其它幾大國企的痛點。

2002 年，上汽通用五菱成立之後，技術和資金迅速注入，五菱之光一經發布，隨即大賣。短短几年間，吊車尾的柳州五菱就變成了中國汽車行業裏朝氣蓬勃的明星企業。有了這個正面案例，柳州其它國企紛紛效仿，要麼引進外資，要麼和國內大型企業合作，很快就讓柳州經濟面貌煥然一新。

不僅如此，柳州五菱的拆分還讓柳州汽車產業鏈進一步細化，上汽通用五菱強大的整車製造能力，以及五菱汽車集團完備的汽車配件生產能力，再加上柳州市政府對製造業企業的包容態度，都讓柳州成為一個汽車製造基因明顯的城市。東風、一汽、重汽、上汽都在此設立了整車廠，迄今為止，柳州仍然是全國唯一一個擁有四大汽車集團整車廠的城市。

與此同時，柳州也成為了廣西第二大城市、最大的生態工業城市，工業比例在廣西首位，佔據廣西工業的四分之一。強大的工業化能力讓柳州和位於柳州的企業隨時處於一種「準備好了」的狀態。

2020 年 2 月，疫情最為嚴峻的時期，上汽通用五菱配合防疫要求轉產口罩，建成廣西第一條全自動口罩生產線，打通了醫用口罩全產業鏈。從提出想法，到第一批 20 萬個「五菱牌口罩」下線，僅用時 3 天。「五菱牌」口罩只送不賣，一部分由柳州市政府統一調配支援一線，其餘則贈送給供應商、經銷商及一線員工，保證柳州工業安全復工復產。

五菱牌口罩

也是這一時期，「人民需要什麼，五菱就造什麼」這句口號開始在網上走紅。

受疫情影響，宅家經濟紅火，帶動全國螺螄粉斷貨，上汽通用五菱立馬聯繫螺螄粉生產廠商推出聯名款，「五菱牌螺螄粉」一推出就成為全網爆款，網友們紛紛在網上曬單。

螺螄粉原本只是柳州當地小吃，和雲南過橋米線、桂林米粉、重慶小面、宜賓燃面一樣，都具有很強的地方特色，但只有螺螄粉成為爆款，這背後和柳州當地強大的工業化能力密不可分。

與其説「萬物皆可造」的是五菱，倒不如説，是孕育五菱的工業城市柳州。

2016 年 2 月，時任柳州市委書記鄭俊康在和企業家代表座談會上明確表示：「我不希望房價高，我希望房價穩定或者降下來，我也不怕房價跌，因為我們柳州有實業在支撐。老百姓好不容易得了點錢，不能因為房價太高一下子全花光了。」

只有一個靠實業支撐 GDP 的城市，才有底氣説出「不希望房價高，也不怕房價跌」的話。工業柳州塑造了五菱，反過來，成功改制的五菱又讓這個城市的工業化更上一層樓。

03

做一個老牌網紅

時間拉回到現在。

今年 4 月的上海車展上，最引人矚目的除了特斯拉維權事件，就是上汽通用五菱發佈的敞篷車：五菱宏光 MINI EV CABRIO。這款迷你敞篷車身材小巧，採用電動軟頂、雙座設計、糖果色配色，再加上可以預見的低價，讓許多人驚呼：「這就是成年人的大玩具！」「年輕人的第一台敞篷車就是它了！」

五菱宏光 MINI EV CABRIO，計劃 2022 年量產

敞篷車賺足眼球的背後，是上汽通用五菱正在利用流量紅利和新能源汽車的雙重機遇，試圖走出微車行業的桎梏。

微車是指發動機排量不超過 1.0 升，車身長度、寬度、高度不超過 3.75 米、 1.5 米和 2 米，最大載貨量不超過 600 公斤的汽車，這種汽車通常以低價、高性價比取勝。很長一段時間裏，伴隨着「汽車下鄉」的春風，五菱之光、五菱宏光這樣的微車銷量一直遙遙領先。

然而，隨着中國車市進入存量市場，消費者對汽車的期待也越來越高，一招鮮吃遍天行不通了，上汽通用五菱也只能一邊開拓新品牌寶駿，一邊試圖利用五菱宏光 MINI EV 「萌翻」年輕人的心，試圖抓住這羣重顏值、愛嚐鮮的客户羣體。

做一個老牌網紅，是上汽通用五菱面對當下激烈競爭給出的答案。

老牌，是幾十年歷史積攢下來的工業實力，網紅，則是面對新一代消費者，不居高臨下，也不故作高冷，以「人民需要什麼，五菱就造什麼」的態度完成一個企業的使命。

在「人均年薪百萬」、「常常剛下飛機」的某問答平台上，有個問題：為什麼會有人買五菱宏光這樣的車？下面彙集了 1000 多個回答，其中有個答主説，自己一家人起早貪黑，攢錢買了一輛五菱宏光，又靠着這輛車創業，最終買了好房好車，但他們仍然捨不得這輛玻璃都被磨花了的五菱宏光。

對許多埋頭向前、無暇在網絡上發聲的人來説，奮鬥的終點是更好的生活、更貴的車，但陪伴他們抵達終點的，往往是一輛灰撲撲的、後車廂塞滿東西的五菱汽車。

也許這才是五菱「中國神車」的真正含義，「神」，是那股風塵僕僕，卻依然行在路上的精氣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