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歲“超級網紅“AOC“逆襲政壇對美國僵化的兩黨制意味着什麼?_風聞
大眼联盟-2021-05-12 10:21
作者 | 麥迪訊通訊社 格魯西
編者按:相信有不少人都聽説過或者認識Alexandria Ocasio-Cortez,作為一位新生的政客,許多年輕人將她視為偶像,連她分享的穿搭視頻都在網上廣為流傳。本文中,我們將藉着她的參選經歷,分析為何她與立場相似的Bernie Sanders 都要加入民主黨背後的原因。同時,美國的兩黨制度為何不可撼動?而Alexandria的成功到底對於美國政壇的演變意味着什麼?
如果你對美國近兩年的政治有所瞭解的話,那麼你一定聽説過Alexandria Ocasio-Cortez (AOC)的大名。在2018年的民主黨初選中,這位寂寂無名的28歲拉丁裔女性橫空出世,一舉擊敗了建制派精英約瑟夫克勞利,成為了紐約州眾議員。
AOC的崛起引發了廣泛的社會討論,保守主義者感到憤怒,輪番在社交媒體上向AOC挑戰;而很多年輕人則把AOC作為超級網紅來熱捧,認為她是繼伯尼·桑德斯之後,能引領進步主義改革浪潮的新鮮血液。
Alexandria Ocasio-Cortez (AOC)
然而,較少有華文媒體冷靜地分析過這些問題:AOC所取得的勝利對於美國政壇來説意味着什麼?被擊敗的“主流建制派”究竟是什麼樣的存在?同時,以AOC為代表的新生代政治家採取了那些戰略戰術來挑戰這個傳統的結構,並且取得了怎樣的成果?
本文將以AOC和克勞利的這場選舉為例,介紹美國政壇中的“建制派”(Establishment)及他們保持自身權力的三大優勢之一,兩黨壟斷,以及AOC這樣的左翼反建制派拿下選舉勝利的傳奇歷程。在拜登這樣一位弱勢領袖執政時期,作為執政黨的民主黨內的建制派與反建制派的鬥爭呈現出愈演愈烈的態勢。掌握這種鬥爭的風向,有利於我們預測未來美國政治的發展。
“權勢滔天”的建制派(Establishment)
在美國的政治中,存在着一個被稱作“建制派”(Establishment) 的政治精英勢力。他們身居高位,主張維護現有體制和權力結構。建制派多數時候不受歡迎,大眾批評他們與人民脱節(Out of Touch),是精英政治(Elitism),沉迷於黨派之間的權力鬥爭而在改善人民生活上無所作為,首都華盛頓因為建制派的聚集被稱作沼澤(Swamp),被建制派所主導的國會支持率常年在30%左右,極不受人民歡迎。
既然建制派這麼不受歡迎,那麼在民主制度下,他們為什麼還不被選下去呢?
事實上,建制派的權力確實有丟失的可能,但是作為既得利益者,他們為建制外的挑戰者層層設卡,使得他們能夠長期保有政治權力。**除了兩黨壟斷以外,還有黨內關係和金錢優勢,這三道障礙阻止了絕大多數體制外的政治人物進入體制內。**美國的選舉制度促成了兩黨的壟斷,同時破敗了任何第三黨成功的幻想,兩黨主流意識形態外的政治人物也必須躋身於兩黨之一,來謀求一絲參與政治的希望。在黨內選舉中,憑藉着人脈關係和金錢資源,建制派擁有強大的優勢,他們往往能夠收到黨派領袖和同僚的支持,並憑藉着豐厚的資金購買廣告和招募志願者,擴大其在公眾中的影響力。
約瑟夫·克勞利(Joe Crowley)就是這樣一位建制派的代表。56歲的他已經在紐約第十四選區連任了10屆眾議員。到2018年時,他已經是眾議院超過兩百位民主黨議員中排名第四的領袖人物,克勞利甚至已經開始謀求起了議長的位置,成為了南希佩洛西的接班人選。自從2004年開始,他在民主黨初選中就沒有對手,直到2018年AOC的出現。可見,克勞利在建制派眼裏是眾望所歸的人物,而AOC擊敗這樣一個政界大佬是一個典型的黑天鵝事件。
左:議長佩洛西,右:有望接任議長的克勞利
AOC 需要面對的兩黨壟斷
首先要説明的是,AOC和克勞利的政策有很大的區分。AOC所代表的是美國的激進左翼/進步主義思潮,宣揚社會民主主義政策,是今年民主黨內風頭大熱但最後輸給拜登的左翼政客伯尼桑德斯(Bernie Sanders)的鐵桿盟友(AOC是桑德斯2016年總統競選的一位組織者)。而克勞德則是傳統的民主黨新自由主義政客,類似拜登和奧巴馬。
桑德斯和AOC政策相似,同為反建制的進步派
很顯然,不管是經濟,環境,還是社會問題上,AOC都比克勞德更左更激進,她的一些政策提議如全民醫保,廢除學生債,綠色新政,放在歐洲可能算是中間派,但是放在美國就是“極左”。在一次訪談中,AOC直言自己政策和民主黨主流的差距,她説如果是在議會制的歐洲國家,她和拜登都不會在同一個黨派中。
美國政治諷刺畫,指出美國政壇的“左右”和一般意義上的“左右”的區別
然而,AOC並沒有因為政策的不同而以一位第三黨候選人的身份參加選舉;她還是參加了民主黨的初選,和克勞利競爭紐約第十四選區的民主黨候選人。兩人之中先決出一個贏家,然後再與在大選中和共和黨的候選人一決高下。
AOC為何必須加入民主黨來競選眾議員?
既然這AOC與克勞利毫無共識可言,為什麼AOC還必須加入民主黨來競選眾議員呢?
正義民主黨人對建制派拜登的攻擊,兩者的政策主張大有不同
從AOC參加民主黨就能看出美國政治的一個重要元素:兩黨制的壟斷。民主黨和共和黨儘管彼此水火不容,卻共同統治了美國政壇:總統百年來必出自兩黨之一,而國會議員席位也都被兩黨所瓜分。
2020年的眾議院一個第三黨或是獨立人士(independent)都沒有,而參議院也只有兩位偏向於民主黨的獨立人士,其一就是桑德斯(Bernie Sanders)。**當這位比民主黨主流要左的獨立人士要競選總統時,他也只能加入民主黨,在初選中和其他候選人競爭。**即使是往年的獨立人士,也只能加入兩黨之一的caucus(黨團),和其中一黨站在一起。
美國的選舉制度是產生兩黨壟斷的核心原因,概括起來就是最高票者勝(全拿)。總統選舉中,每個州得票最多的候選人拿到這個州的所有選舉人票,然後選舉人票最多者成為總統。議員選舉時,在各自選區中得票最多的候選人成為議員。
**這個第一眼看上去似乎非常普通的民主制度卻粗暴地造成了兩黨壟斷。**得票最多和過半數是不一樣的,一個候選人哪怕只有20%的選票,只要他比剩下任何一位單獨要多,都能獲得勝利。在這樣的制度下,如果兩個政策相似的人分了彼此的票,他們大概率都會輸給他們共同的對手——那個沒有被分票的反對派。
舉個例子,假設一個選區有A,B,C三個候選人蔘加競選,A和B是不同黨的左派,而C是右派,這個選區60%的選民是左派,40%的選民是右派,看起來左派大優,但是在美國的選舉制度下,很有可能是A30%,B30%,C雖然沒過半也永遠過不了半,但是憑藉着40%卻能獲得勝利。同時,A和B將一無所有,哪怕輸得不多。但是如果A和B都是民主黨人,自己先在內部分出高下,勝者和C競選,哪怕有些內部波動,也是60%比40%穩贏。美國的制度導致分票成為了自殺行為,自然會產生兩黨壟斷。
這種情況在1912年的選舉中就曾經出現。原本同為共和黨的西奧多羅斯福(上圖左一)和威廉塔夫脱(左二)分別代表進步黨和共和黨競選,兩人分票,使民主黨的威爾遜(右一) 大佔優勢,拿下了1912年總統選舉的勝利。
羅斯福和塔夫脱(兩人之前都是共和黨)票數相加,在超過二十個州票數超過威爾遜,卻因為贏者全拿的機制都輸了,造就了這看似碾壓的選舉人圖。
除了制度的影響,已經壟斷百年的兩黨擁有大量忠誠選民。他們保持對某一黨派的長期信賴,或是對另一黨派的強烈反感,在不瞭解候選人的個人政見和經歷的情況下,也會因為黨派的原因支持該候選人。第三黨的候選人不光會被公眾認為在制度下毫無勝利可能(甚至被認為是攪局者Spoiler),還通常會被這些忠誠選民直接忽視。
2000年作為綠黨候選人的Ralph Nader,因為他在民主黨共和黨兩黨差距極小的佛羅里達州“分走”了民主黨的選票,被民主黨長期怪罪為攪局者spoiler,甚至把民主黨自己的失敗也怪在Nader頭上
那麼忠誠選民的數量多到一個什麼樣的程度?在美國,超過半數的選區是民主黨或是共和黨的“鐵盤”。有的是因為人口分佈,有的則是因為傑利蠑螈,“鐵盤”的議員選舉結果毫無懸念。
深紅深藍的選區在選舉中毫無懸念,民主黨幾乎穩贏所有城市,而共和黨在鄉村中優勢巨大
傑利蠑螈典型:北卡羅來納州
而近些年來,隨着美國政治的兩極分化,“鐵盤”越來越多,也越來越穩。2010年競爭激烈的眾議院選區,即兩黨選票比例在47%比53%以內的,有70個,佔比16%,70/435。到了2014年則只剩下47個,11%。以AOC和克勞利所處的紐約第十四選區為例,該選區在紐約市布朗克斯區和皇后區,有着49%的拉丁裔,16%的亞裔,11%的非裔,是民主黨的鐵盤,從1993年開始民主黨就沒輸過。
民主黨候選人在紐約第十四選區對共和黨對手的碾壓
總結
這個體制就是如此,一個政治新人如AOC,如果代表第三黨參加競選,幾乎必輸無疑,而且可能將和自己政治理念相近的兩黨之一也給害死;但是,ta只要政治理念能和兩黨之一沾上邊,加入該黨,一旦初選能夠拿下,就有選上的可能;而且如果在"鐵盤"選區,當選更是一件十拿九穩的事。瞭解了兩黨在制度上和在現實中對美國政治的壟斷,我們就能理解為什麼AOC這位民主社會主義黨成員也只能加入民主黨,並期許從內部將民主黨向左拉,從而推進左翼政策。
但是,加入了民主黨的AOC必須和經驗豐富且資源雄厚的老政客克勞利競爭,這反過來説也是克勞利的先天優勢。他的民主黨建制派身份幾乎可以保證他能夠擊敗任何一個敢於挑戰他地位的草根派政治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