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在7普之後_風聞

7普結果出來後，鋪天蓋地的年輕人沒錢不敢生孩子養孩子的言論看得我想笑。什麼時候有沒有錢是生養孩子的先決條件了？

沒錢就不敢生孩子了？5，60年代中國婦女人均生育六個孩子，請問是5，60年代中國人均富可敵國還是人均膽大包天？

反過來説，有錢就敢生孩子了？盧森堡人均GDP10萬美元，2018年婦女人均生育1.38個孩子。還別説我光舉這極端例子，全世界發達國家，不依靠移民不靠宗教的還能保證人均生育高於2的你可勁舉，能舉出一個算我輸。

説穿了，很多人叫嚷沒錢不敢生孩子的時候不是真的在説生不生孩子，其實是在要福利。在這點上我完全贊同知乎李建秋的觀點。民眾尋求更好的福利是天經地義的。國家也理應在能承受的的範圍內提供儘可能多的福利。不然要國家幹嘛呢？但是你要福利就大大方方説要福利，別和生孩子扯到一起。這兩者關係真不大。發達國家的先例就在那裏了。你覺得給錢福利高就能提振生育率了？那歐洲國家引進移民是吃飽撐的嗎？

我也不是什麼專家，我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父親。我就是告訴你我是如何基於我自己當父母的經驗理解生育率問題的。天底下父母的心思都差不多，都希望孩子過的比自己好，實現往上躍升。就算真的上不去也至少不能下滑。問題是，你所在的層次越高，往上躍升所需要的成本也越高，而你能投注在孩子身上的資源卻不可能隨之成比例增加。如果你把生養孩子視作投資。把孩子過的比自己好視作投資的回報，那父母的投資策略顯然是和父母自己所處的層次有關。隨着家長自己階層的提升，家長的策略自然而然就會從“生更多孩子在每個孩子身上平均分配資源”向“生更少孩子在少數孩子上傾注所有資源”轉變。由此導致生育率下降。我打個比方：

●比如説，我是一個剛從窮山溝出來的貧困户，沒受過教育只能土裏刨食。我的孩子只要上完九年義務教育就能進工廠做工，過上比我好的生活。而我為此付出的成本不過是多張吃飯的嘴，多掏點義務教育期間的書本費（大致上來説，莫槓，槓就是你對），那我當然不介意儘量多生。每個孩子供完初中就出去自食其力了不會再多花我的錢，但我多生一個老來就多一個人照顧我，何樂而不為？

●而到了我兒子這一代人，他們已經是在工廠裏做工了，要讓自己的孩子再往上走，從事技術工種那就不能是接受完義務教育就算完，就得上高中上大學接受高等教育了。這個成本就增加上去了。那自然就要兼顧數量和質量，沒辦法儘量多生孩子，不然一個孩子能上大學一個上不了對家長自己也是一種良心的折磨。

●再往下到了我孫子這一代，他們已經是上過大學，再要往上走該怎麼辦？上名牌大學，讀碩士讀博士，出國留學。那你是不是得從小學抓起了？是不是輔導班要上了？全套折騰下來你還想生幾個？你也就生一個然後把好鋼用在刀刃上。

●那要再往上呢？社會活動是不是要搞起來了？琴棋書畫是不是要學起來了？人際交往圈子是不是要營造起來了？你有多少錢可以多養孩子啊？

説句難聽的，我可以非常有把握地説，網上説自己沒錢不敢生的人中大多數其實是對生養孩子沒概念的人。為什麼這麼説？去看看CNNIC的年度中國互聯網發展狀況報告，截止2020年12月中國網民已經近10億，其中10歲以下的佔3%這裏就忽略不計了。10到19歲的佔13%，處於適宜生育年齡的（20到29歲）佔17.8%。另一方面，網民的主力又是在校學生，佔21%，也就是2億，而顯然在校學生絕大多數都屬於低年齡段。就算頂着天算把10到19歲的全刨掉，也能算出來20到29歲的人羣裏學生至少佔了接近50%。都一羣還在上學的孩子有多少有過生孩子養孩子的經驗？有幾個瞭解過生養孩子，教育升學相關的知識，泡過相關的論壇的？有多少是聽人家鼓譟説沒錢生不起孩子就跟着喊的？

我不是在指責什麼，也不是要擺出什麼居高臨下的姿態去教訓誰。我就是告訴這些沒養過孩子的人一點過來人的經驗：你們完全把邏輯搞反了。不是父母沒錢不敢生孩子，是父母為了孩子多少錢都敢花。明白嗎？重要的事情説三遍，

不是父母沒錢不敢生孩子，是父母為了孩子多少錢都敢花。

不是父母沒錢不敢生孩子，是父母為了孩子多少錢都敢花。

不是父母沒錢不敢生孩子，是父母為了孩子多少錢都敢花。

你給父母10塊錢，他們就敢往孩子身上投10塊錢，你給他們1000塊錢他們就敢投1000。唯一制衡他們往孩子身上花錢衝動的只有對於投入的回報的預期。只要確定能有回報，家長二話不説就能砸鍋賣鐵。所以關鍵根本不在錢多錢少，而在於家長對於如何讓孩子過的更好這件事上的想法。只要家長“在少數孩子身上灌注更多資源”的策略不發生變化，你給他們更多的錢更多的福利也是沒什麼用的。你以為就你一個捨得花錢嗎？你也捨得堆錢他也捨得堆錢好不好？

最後的結果只是大家從長槍短炮的教育軍備競賽變成核彈氫彈的教育軍備競賽而已。

那怎麼能讓家長改變策略傾向於生更多的孩子呢？真正需要的是降低獲得回報的難度。比如看看歷史上的例子，北美殖民時期，歐洲本土的生育率遠低於北美殖民地的生育率。北美殖民地平均每個婦女生育6到10個孩子，多的甚至有二十幾個。為啥都是歐洲人種能差這麼多？你覺得北美殖民地開拓時期的生活水平能比歐洲母國強？原因還是在於有大量的土地可以開墾，生育孩子付出的代價小而收益高。套到我們今天來説，假如説一夜間名牌大學入學沒那麼難了，隨隨便便就能上清華北大，高薪的工作一下子多了，老闆哭着喊着讓你去他們那上班不去就一個頭磕死在你面前。我再不憋着生他幾十個就是我自己傻了。

問題這顯然只是幻想。你説那國家增加供給啊？沒錯，國家要增加優質資源供給，但增加優質資源供給意味着什麼？其實意味着國家的持續向前發展和分配公平，一邊做大蛋糕一邊分均勻蛋糕。這當然是國家的責任。但是你得明白，做蛋糕分蛋糕的速度是永遠比不上你吃蛋糕的速度的。現在不是那種突然冒出片新大陸供你開拓的時代了。生產力沒有發生工業革命那種級別的變動之前，高薪工作和優質的教育的教育資源再增加也不夠分，所以必然是稀缺資源。資源稀缺就會加劇競爭，加劇競爭就要軍備競賽，軍備競賽就要少數精鋭，你要少數精鋭，最後結果就是生育率下降。萬萬是不會出現boomer一代的那種情況的。

最後總結一句吧。我沒有呼籲你們去生孩子的意思。我呼籲這也沒用。你們愛生不生與我何干？我又不是沒自己的孩子。而是説：

1.希望每個人擺正自己的心態。生養孩子是生物的本能，沒有什麼前提條件。你儘自己的努力對孩子好，扶養他長大成材就已經是進到你的責任了。你把收入高，福利好當成是你生孩子的前提。。。你就和數碼圈的等等黨沒區別了，你等吧，你永遠等不到完全趁你心意的一天的。

2.生育率下降是大趨勢，社會進步了生育率就是會下來，這需要客觀看待。不能不當回事，也不能當成什麼了不得的大事。你過你的日子吧，天塌不下來。人工智能一起來社會運轉要不要那麼多人都兩説呢。

3.追求更多的福利是人之常情，但這真的和生育率沒啥關係。我也希望生活更輕鬆，誰不希望呢？但是一碼歸一碼，兩件事混在一起説沒啥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