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知不該成為她的遮羞布_風聞
柳飘飘了吗-柳飘飘了吗官方账号-2021-05-14 08:20
作者 | 柳飄飄
本文由公眾號「柳飄飄了嗎」(ID:DSliupiaopiao)原創
最近一條熱搜,終於把一個在公眾場合尷尬了女性多年,天下女性苦之久矣的“女廁問題”,徹底引爆了。
——媽媽到底應不應該帶男童進女廁。
原博如下。
有一寶媽帶着自己兒子到女廁上廁所,“好死不死女廁所裏有個小女孩。”
小女孩不懂為什麼男孩可以上女廁,她媽便答她:“因為這個哥哥的爸爸沒來唄,來了就上男廁了。”
博主的兒子聽了,生了羞恥感,拒絕上女廁,最終只能“用礦泉水瓶接了尿”。
對於此事,有人認為媽媽帶孩子不易,應該多理解。
但,有更多的女性,清醒地表示,帶男童進女廁,本來就是不妥行為。
而這件事的爭議點,僅僅是要不要帶男童上女廁這一問題嗎。
不,飄覺得,問題的痛點,始終還是在“意識不到位”的問題。
在這起事件中,多的是人根本意識不到。
帶男童進入女廁,本就是一種超過合理範疇的行為,是一種對女性合理權益的侵犯。
但,合理的發聲,一直總是、這次仍舊被披上那個罵名——
多大事?你太敏感、你太計較。
你不計較,就沒那麼多事了。

就,很奇妙。
女性面對不合理待遇的發聲,永遠容易被捍衞“不合理”者,以“你不講理”的名義摁回去。
説白了,沒有一種維護自己合法合理權益的行為,是該被打為“不講道理”的。
如果有人非要在你談自己的合理權益時,説你不講理。
那建議你小心,對方大多是在偷換概念要佔你便宜。
正如郭德綱所説,警惕那些不分青紅皂白勸你大度的人。
因為勸你大度者,大多是要把你的大度,變成你的本分。
不難看出,帶男童上廁所的原PO寶媽,就多少攜帶了這種意識。
真正引起軒然大波的,其實並非是她帶男童上廁所這一行為本身。
而是她對這一行為的理所當然,以及對女廁裏女性忍讓的得寸進尺。
女廁裏有小女孩,小女孩對女廁裏有男孩的存在不解,都是合理情況,卻要被這位寶媽,形容為“好死不死”。
女孩媽給女兒的解釋,所用的措辭,也並無過分處。
一句“因為這個哥哥爸爸沒來唄”,由於恰好打中男孩母親的婚戀隱私,就值得這位寶媽腦袋“嗡了一下”,還要被打為“嘴欠”。
是不是挺莫名其妙的?
女廁就是為女性設立的私密空間。
帶男孩進女廁,本就不符合規定,屬於侵犯了女性私密空間的行為。
原博的措辭,卻顯現出一種,對侵犯了他人權益而不自知的意識稀薄。
她意識不到,自己的行為已經給其他女性造成了困擾。
也意識不到,別人對她兒子的忍讓,本就不在本分之內。
天下女性苦女廁男童久矣。
遇到乖的,尚且得小心翼翼避免尷尬。
但多的是,各種扒門縫、亂敲門的行為。
即使你的兒子什麼都沒做,也會給其他女性,造成不適的如廁體驗。
大多數人,是對帶男童進入女廁這種行為的不道德,沒有充分認知。
在這次事件中,有人提出多增設第三衞生間。
看似是皆大歡喜的解決方案,而現實是,即使有第三衞生間,在認知不到位的情況下,更多人也會貪圖方便,直接帶男童進女廁。
甚至,有些商場,直接就在廁所裏安上小便池。
看似是造福帶娃媽媽的關懷女性之舉。
其實是,在沒有得到所有女性同意的情況下,就默認要求所有女顧客讓渡自己的權益的道德綁架。
背後的因,其實就是一種要求女性羣體做成熟懂事的一方, 率先犧牲、付出的思維慣性使然。
而社會文明的一大表現之一是,人們越來越能清晰地劃分一個人情分和本分、義務和善意的範疇。
因此,永遠不要要求他人做本分、義務以外的事。
別人做到了,叫做可愛。
而你去要求,就成了一種可惡。

男童進女廁的問題,潛伏多年,其實是整個社會對女性個人權益不夠敏感的一個體現。
但之前飄就聊過,對於女性問題,有時候我們要去學習接受整個社會性別意識參差。
我們不能苛求,不同立場、不同出身背景、不同環境、經歷、性格的人,在性別問題上,保持着一致的清醒度和認知度。
可,你可以“無知”。
但不能“不聞不問”。
不能當問題爆發,要麼兩耳一閉,不聽現實的聲音;
要麼通過給發聲的女性,扣上一頂“瘋女人”的帽子,抹煞其話語權。
這也是這段時間,鬧得沸沸揚揚的乃萬事件裏,最大的憤怒點之一。
説唱歌手乃萬,在音樂節上分享了她的歌《Boy》的創作理念——
因為在網上看到一句話説:
“男生也有很多夢想,想做球員想做遊戲玩家
但是18歲以後他們的夢想都成了買房買車。”
我覺得我們要給心愛的男孩子一些理解和寬容
所以男生也要大膽的繼續追尋你們的夢想
女生也一定要做自己
每個人都要堅持做自己這才是真正的平等
這段話,其實就前半部分的引述來説沒問題,男性羣體在兩性關係中,的確是普遍揹負了更高的經濟KPI。
有問題的,是乃萬對這段話的闡釋——
“我覺得我們要給心愛的男孩子一些理解和寬容。”
一句話,實則是把親密關係中男方的經濟壓力,直接歸因到女方身上。
這種認知,在《Boy》這首歌裏,也表現得更明顯。
《Boy》整首歌描述的,就是一個由於賺不到買房錢被女朋友甩了的男性的憤懣心境。
還沒賺到鈔票
為了你的笑
整晚睡不好
現在離我遠點
立刻馬上
但這種認知顯然是淺薄的。
男性“買房買車”壓力這種自通網以來就爭論不休的“彩禮”母題,人們對它的討論,早就到了結構性的高度。
男性的經濟壓力,本質上是一種逆向歧視,韓國作家孫雅蘭將其定義為“歧視的代價”,是父權制剝奪女性社會資源的一種必然結果。
換句話説,不讓男性打遊戲、當球員的,不是他們的配偶,恰恰是將更多資源分配給了男性的規則。
而如今還有把一個系統性問題,歸因到個體的不夠“包容理解”上。
那我只能説,乃萬這首歌裏最難得之處,應該是一種與世隔絕的天真。
更何況,在呼籲完“女生包容男生”之後,乃萬還加了輕飄飄的一句“女生也要做自己。”
事實是——
女生要”做自己”的難度,比男生要大太多了。
另一個女Rapper於貞的《她和她和她》,當時為什麼那麼出圈,就是因為看見了女性工作者的不易。
她們的夢想,甚至沒有乃萬歌裏男性的夢想那麼浪漫,打遊戲、當球員。
僅僅是醫生、律師、翻譯這種謀生性質的普通工作,而女性要讓社會認可她們的職業身份,往往要付出比男性更大的努力。
社會資源分配的天平本就傾斜,在傾斜的天秤中間,再加一美名其曰平等的砝碼。
根本不是平等,而是對受到不公待遇的一方的二次傷害。
而當一個創作理念是歪的,有人指出,本就合情合理。
況且,評論區高讚的女性反對聲音,都是以講理為主,並不涉及任何極端言論和人身攻擊。
卻被乃萬定義為,過嘴癮。
在事件發酵中,有一患癌網友,因為在微博發表不支持乃萬的言論,被推到了風口浪尖。
該網友遭受了小範圍的網暴,咒罵,以呼籲大家不給她捐款為威脅。
而此時乃萬做了什麼呢?
她個人捐了三萬塊,然後,把這個素人的微博直接掛到了自己微博。
而附上的文案,依舊是要糾結着自己沒錯,公道自在人心。
在捐款留言裏,依然在強調,“罵我就罵我吧”。
可問題是,這個患癌素人的原微博,根本就沒有罵過乃萬,言辭並不激烈,只是提出了自己對她的看法不贊同。
這麼做的後果是什麼呢?
由於被掛到了乃萬的微博上,針對這個素人的網暴,由小範圍變成大範圍。
她的水滴籌被惡意舉報,本來獲得的籌款可能會全部原封不動被退回。
而面對這種情況,乃萬依舊是兩耳一閉。
繼續沉浸在自己“眼裏有光”“問心無愧”,不聞他人苦難,自己感動就好的真空世界裏。
但,我想説的是。
催發兩行熱淚的,並不一定是熱血。
有可能,僅僅是一種因無知而自我感動的刻奇。
而固執地無知的本質,恰好正是熱血的對立面——冷血。

比較有意思的是,針對這件事下場的公眾人物,都遵循了和乃萬相近的行為軌跡——
着急表達暴露自己無知的觀點。
固執地認定自己的無知是宣揚大愛。
然後兩耳一閉,把現實中的聲音一律以“瘋女人發言”“打拳”論處。
一個是《愛情公寓》裏張偉的扮演者李佳航,乃萬的事都出來兩天了,他還沒拎清重點,依舊在糊糊塗塗地和稀泥。
不出所料被罵了之後,又在微博發火,説別人沒理解他意思,總想“激化矛盾”。
飄飄曾經看過一篇《文藝報》專訪女性作家的報道。
有一個作協的作家表達的觀點,其實足以説明李佳航這次發言的不妥當。
那位作協的女作家説,女性話題一直是她比較怕接觸的話題,由於自身所處的小環境的友好,令她對很多女性苦難無法感同身受。
無法感同身受,乾脆選擇保留意見。
另一個男Rapper夏之禹,在楊笠事件中也表達過相似的立場。
男性對任何女性問題公開發表沒有任何思考痕跡的表態,姿態其實都不好看。
因為你永遠都不可能去做到真正意義上的感同身受。
除非有天我來了大姨媽有了子宮
要不然所謂的感同身受都是意淫
直到此刻,我都依然只能站在男性的視角來看待這些問題
個體經驗的侷限,也許無法讓你共情別人的苦難。
但貿然將他人的現實中承受的苦難,定性為無中生有,激化矛盾,那其實就是一種二次傷害。
另一個演員陶昕然,即《甄嬛傳》裏安陵容的扮演者,在這件事裏,則屬於典型的,隨手添一把柴,看情勢不妙就拔腿跑的做法。
她給出的解決方案是,行吧,你説怎樣就是怎樣吧,我可不像你們那麼極端。
看似姿態優雅,其實並不體面。
和別人爭論過的人都懂,“你覺得怎樣就是怎樣吧”,這句話,等於宣判了你把自己徹底放在了對方的對立面。
兩耳一閉,一刀切斷了對話渠道。
那麼問題來了,當一個公眾人物,甚至是一個女性公眾人物,主動下場討論女性問題,結果卻是主動把自己推向女性的對立面時。
那她到底是在討論什麼?
説白了,最讓女性感到無力、憤怒的,很多時候,其實並不是社會整體女性意識的匱乏。
而是,總有人把這種意識匱乏,當優越。
在於,總有人認為“這沒什麼”。
但別人都喊出了,“這明明就有什麼”,並給出理由時。
他們不再討論,還要殺人誅心加一句,“你好極端、好計較啊。”
任何問題,都可以以一句“你怎麼那麼不理性”堵對方之口。
夏之禹聊過,站在一個男性的立場,自己怎麼看女性的不理性
如此,就宣判了整個社會的性別意識,是無法進一步成長的。
成長是什麼?
是吸收更多相關的信息,並根據這些信息,形成新的認知,進一步細化自己的認知體系。
成長有時,就是得放下一部分面子和架子。
討論問題時,卻不願聽問題涉及的人羣的聲音。
守着自己那一畝三分地的體面和尊嚴,計較着自己那因無人買賬而瘋長的尷尬。
看似在維護理性,維護和平大愛。
實則不過是,想讓待在籠子裏的,繼續安分待在籠子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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