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綜藝”的女性力量,不好蹭_風聞
毒眸-毒眸官方账号-文娱产业媒体,看透真相,死磕娱乐。2021-05-16 15:47
文 | 龍承菲
編輯 | 何潤萱
“姐姐”在綜藝中出場的頻率,顯著增加了。《乘風破浪的姐姐2》你方唱罷,全女性陣容的脱口秀節目《聽姐説》順勢而出。這廂THE9趙小棠和傅首爾等嘉賓開起了茶話會,那廂張雨綺就帶着硬糖少女303經營武館。騰訊、愛奇藝、芒果之外,隔壁的優酷還有劉濤領銜的《我是女演員》,旨在培育下一個“古偶大女主”。
一時間綜藝市場彷彿來到了“她綜藝”的春天,姐姐妹妹此起彼伏,一派欣欣向榮的局面。但是毒眸(ID:DomoreDumou)注意到,上述五檔節目的輿論口碑,似乎都不那麼讓人滿意。這四檔綜藝之中,僅有《姐姐妹妹的武館》的豆瓣評分達到了6.2分,其餘四部均在及格線以下,《我是女演員》甚至出現了跌破眼鏡的2.4分。站在爆款IP基礎上的《乘風破浪的姐姐2》,大眾熱度不如前一季的同時,豆瓣評分也比第一季(6.9分)低了1.6分。
《浪姐2》相對1,衰勢明顯自從文娛市場颳起女性主義的風以來,劇集市場出現了不少“搞事業”的大女主角色,刻畫女性成長的電視劇集,也受到許多觀眾的歡迎。而綜藝市場在《乘風破浪的姐姐》“驚鴻一現”之後,“她綜藝”雖然也順勢而起,但呈現在觀眾眼前的,似乎更多隻是一副內裏空虛的畫皮。綜藝中的“她經濟”雖然現在“她綜藝”風頭正盛,但縱觀國內綜藝市場近十年的發展歷程,上一個集中展現女性形象、輻射範圍極廣的綜藝品牌,還是《超級女聲》系列。
在《超級女聲》中出道的李宇春《超級女聲》之後,國內綜藝市場緩慢進入了真人秀的時代,無論是親子真人秀的《爸爸去哪兒》,還是户外真人秀《極限挑戰》,主體嘉賓陣容均為男性。“國民綜藝”《花兒與少年》中的固定嘉賓陣容雖有半數以上的女性,但給觀眾留下的印象的是寧靜、許晴、鄭爽等人之間暗流洶湧的“花學”,《奔跑吧》系列賦予Angelababy的“女漢子”標籤,已經算是同期綜藝中國民度較高且正面的形象。但是,社會觀念正在逐步發生改變。2017年的海對岸,以艾麗莎·米蘭諾為代表的女星開啓了轟轟烈烈的“METOO”運動,而國內的女性力量也在湧現,中年女演員們站在大舞台上為自身的行業困境陳詞,觀眾們意識到劇集市場中年女性角色的缺位,“淑女的品格”腦洞在微博轉發超過10萬。
2018年的女團選秀《創造101》,也曾經閃過女性力量的“火花”:不符合傳統女團審美的選手王菊成為賽段中途的一匹“黑馬”,國民度水漲船高的同時,人氣也一度升至出道高位。王菊參與的第二次公演的唱作舞台《木蘭説》,不少由選手寫就的歌詞也頗有女性主義色彩。
(《木蘭説》舞台部分歌詞)作家、娛評人黃佟佟告訴毒眸:“大量的女性出現在職場上,尤其是自媒體行業,並且也獲得了相當的財富成長,這是‘她綜藝’出來的一個大的背景。”而“她綜藝”走紅的標誌性節目,無疑是2020年的《乘風破浪的姐姐》。“浪姐”的走紅是現象級的——即便開播當日遇上熱搜整改也能在各大社交平台刷屏討論,在當時影視股整體萎靡的情況下,讓芒果超媒在首周內上漲了近200億。雖然中途口碑略有下滑,但終究穩住了基本大盤,參與節目的姐姐們拿下了新的商務,也直接促使了第二季的品牌贊助名單“水漲船高”。《乘風破浪的姐姐》的“可貴之處”,是在傳統大眾審美追求女性的青春美麗的情況下,將“30+”女性多樣的生活姿態,放在主流熒幕上進行了呈現。“姐姐”們所展現出的自信和力量打動了觀眾,以至於有網友在看完首期節目後寫下評論:“我沒有那麼害怕變老了。”
《浪姐》第一季姐姐們舞台齊跳《無價之姐》艾瑞諮詢《中國女性情感綜藝內容傳播價值研究》報告顯示,女性綜藝情感訪談類真人秀的價值長期被低估。2020年TOP3“她綜藝”節目熱度均同比2019年上漲,TOP10“她綜藝”共計合作品牌115個,同步增長55%。《2020微博娛樂白皮書》也肯定了“她經濟”持續的熱潮。“虛有其表”的“她綜藝”“她經濟”的熱潮引得各方爭相湧入,形形色色的“她綜藝”被推至台前。但這批新生的“她綜藝”,均沒能收穫“浪姐”一般的話題度,甚至部分節目還出現了較為集中的負面輿情。在近半年推出的“她綜藝”,更多像是一檔嘉賓、選手皆為女性的綜藝。集中引起質疑的,是被打上了“她價值”的談話類節目。《姐妹們的茶話會》嘗試了探討有深度的女性現實話題,比如“女性買房”“離婚潮”“全職媽媽”等等,但仍然有“能接受戀人有異性知己嗎”“年上年下哪種愛情更幸福”等較為娛樂化、輕體量的議題。
《聽姐説》雖然湊齊了18名女藝人,其中也不乏熱依扎這類素來頗“敢”的女明星,但近期的出圈話題,是沈夢辰和杜海濤的催婚故事,仍然是個人化的、侷限於“家長裏短”式的娛樂明星故事。井噴的“她綜藝”中,討論話題卻趨向同質化,甚至大多都是淺嘗輒止,沒有觸及到更深層的社會議題。在這種娛樂化的討論之下,節目的“她價值”更像是被“高高拿起”,又“輕輕放下”。並且,不少節目在追趕紅利之外,似乎減少了對節目內容本身的追求。以《聽姐説》為例,脱口秀表演形式本來就存在一定的門檻,《脱口秀大會》中段子的成功建立在演員的專業性之上,但《聽姐説》中無論是段子還是藝人們的表現力,從收穫的反饋來看好像都不夠打動人心。
《聽姐説》選手玲花甚至都表示自己對脱口秀的理解是迷迷糊糊的“連脱口秀最基本的節奏、表演、台詞都沒有。打着女性的招牌,講着一些無聊的東西。本來以為會有一些關於女性主義的收穫,根本沒有,又空洞又尷尬,”有豆瓣網友在節目短評下寫道,“女性、脱口秀,兩個主題都不達標。”有時,甚至“她綜藝”們“皆為女性”的範圍都並不完全準確。《姐姐妹妹的武館》明明以“姐姐妹妹”為標題,雖然女性嘉賓居多,但常駐陣容中仍然有董又霖、秦霄賢兩位男藝人。這一點在豆瓣評分僅有2.4分的《我是女演員》中同樣飽受詬病。不少觀眾提出,明明在節目最初借劉濤之口點出主旨“培養下一代優質女演員”,但主要嘉賓陣容除了名義上的“校長”趙雅芝和“教導主任”劉濤以外,剩下的“教導團”成員均為男性。在錄製現場送票篩選觀眾時,還打上了“僅男生參與”的限制條件。
《我是女演員》導師陣容而男導師本身的演技水準,似乎也不能夠服眾——在《演員請就位2》中施柏宇初登台時陳凱歌還曾經批評過他演戲時的台灣腔,而《我是女演員》的導師鄭元暢在和選手合作《還珠格格》片段時,就帶着一口標準的台灣腔。這讓原本的“選拔新人女演員”的節目,幾乎在男性導師和觀眾的評價下呈現。更何況在節目選擇的表演戲碼中,《還珠格格》含香被強暴的選段在現場表演並播出,也出現了較大的輿論爭議。有大量網友認為這無法令人信服,更像是“博眼球”的安排:“《還珠格格》拍了三部,難道就選不出一個可以體現女演員演技的片段?”
《我是女演員》中安排的強暴戲戲份甚至連“她綜藝”的標誌“浪姐”,在今年的第二季也沒有延續第一季的“高光”。節目幾乎沒有在原有的女團訓練、選拔標準上做出明顯的改動,參與的“姐姐”們有先例在前,也按部就班地開始勤勉練習,節目的精彩度打了折扣,“女性力量”也有所減少,自然難以吸引住日漸“挑剔”的觀眾。“她綜藝啞火”的背後同為文娛領域的劇集領域,女性主義題材正如火如荼地鋪開佈局,像《御賜小仵作》這類低成本網劇,也會因為“女子保護女子是天經地義的”之類描寫女性情誼的台詞收到好評。但為什麼在綜藝領域對着“她價值”大書特書,效果仍然不盡人意?劇集對於女性主義的輸出,是通過劇情架構、人物設定進行多角度的呈現,而在綜藝領域,特別是談話類綜藝,如果全部圍繞女性主義的話題展開,很難撐起一檔足夠豐富的節目,甚至會顯得“紙上談兵”。因此,《聽姐説》《姐妹們的茶話會》等節目在討論話題的維度上受到質疑,而在旅遊綜藝《各位遊客請注意》中針對男嘉賓們評價女嘉賓“泳裝都不穿”“太保守了”,歐陽娜娜反擊“你們年輕男生都不健身的嗎”這一處小細節,反而會得到大量贊同的聲音。
《姐姐們的茶話會》的豆瓣高贊差評如果單從節目內容角度考慮,時下不少“她綜藝”的“啞火”,實際上是由於這些節目在進行架構時,將自己困在了傳統的敍事維度裏。 “不合時宜”播客曾經在有關“浪姐”的一期播客中聊到,資方想要收割女性用户,他們嗅到了熟齡女性對內容上的需求,所以將一羣符合大眾審美的“姐姐”們拉進了這個節目之中。而即便是體現突出的女性主義特質的“浪姐”,在第一期開篇時仍然通過“選口紅”等環節體現出了傳統的敍事框架,甚至在第二季徹底侷限在了“女團”的框架下時,節目的熱度和口碑也隨之下滑。
《浪姐2》舞台表演這種傳統的敍事與“先鋒”的“外殼”形成了矛盾,也與觀眾出現了錯位。“國內沒有真正的性別教育,很多人的性別意識還停留在非常傳統的那一套東西,同時都市女性受到這些年英劇美劇、輿論的影響,在性別意識上是比較前衞的,”黃佟佟告訴毒眸,“而這一類綜藝打不動一二線城市裏的都市女性,又冒犯了那些‘待在原地’的人,最後結果就是兩邊不討好。” 而節目的議題向外拓展時,當前兩性議題激烈的輿論場,也讓製作團隊和嘉賓,在話題內容輸出上有所顧慮。楊笠去年“普通且自信”的脱口秀髮言,直到今年還在不斷髮酵,甚至出現了大規模舉報楊笠推廣商務的行動。這樣的“前車之鑑”面前,後續的“她綜藝”無論是嘉賓還是編寫劇本的團隊,都很難不在話題的敏感度上多加考量,所以即使有《聽姐説》這樣以脱口秀的形式做出的表達,最終呈現的觀點話題也不會過於“出格”。
節目組女演員的脱口秀表演很多時候止步於玩梗此外,“女明星”們的煩惱,並不能代表最廣大的女性羣體所面臨的、普世的煩惱。 應採兒在節目中調侃自己一個人帶孩子,但作為演員兼主持人,應採兒的收入水平與面臨“喪偶式育兒”困境的普通女性,似乎大不相同。黃佟佟也提到:“能參加節目的那些人,她們的生活和煩惱,跟一個農婦的煩惱肯定不一樣,農婦煩惱的可能是家暴、留守兒童、單親或者是一個人在外打工把錢全部交回去撫養弟弟什麼的,但是在台上説話的哪些人,她們的困境很顯然不是這些。” 更何況,此前鄭爽疑似日薪208萬的“天價片酬”被曝,讓大眾對於娛樂圈藝人的收入水平有了更為明確的認知。雖然並非人人都能拿到和鄭爽一樣的片酬,但這似乎加深了普通大眾對於藝人的認知鴻溝。而能夠出現在上述節目之中的女藝人們,要麼有作品立足,要麼有流量加持,從認知層面來看幾乎都是圈內的頭部和腰部精英,又怎麼能代表觀眾“説出”女性的聲音呢? 誠然,女性意識的崛起、刻畫獨立女性的文娛作品井噴是大勢所趨,“她綜藝”在未來,也仍舊會是炙手可熱的綜藝題材。 但對於綜藝製作團隊而言,或許需要思考如何擺脱傳統敍事和刻板印象,為這副畫皮填上“骨肉”,才能真正立足於市場之中,立於天地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