蘿蔔小鎮的卜老師_風聞
崔紫剑-自由撰稿人-一个油腻的中年胖纸,喜欢胡说八道,自以为是。2021-05-17 18:38
|白水畈|
蘿蔔小鎮在哪?
在白水畈。
我第一次看見這個地名的時候,愣了一下。因為這個地名有點兒厲害,看着跟個日本地名似的,而且這仨字兒擺在這兒,我估摸好多人唸的時候,都是“白水……飯?”
為了驗證這個事情,我跟一起去的陳虎問了這個問題。畢竟陳虎江湖諢號宜昌第三大才子,據説是滿腹經綸飽讀詩書——反正一幅沒有鏡片的眼鏡框掛在鼻子上,大大咧咧的氣質讓我覺得應該是很厲害的人。於是,小心翼翼,客客氣氣的問他:
——陳老師,這第三個字我不認識,您看看念個啥?(心中忐忑)
——呦?還有你不認識的字?來,我看看。(自信臉)
——念啥?(一臉好奇)
——呃,你等等,我查查。(瞬間崩塌)
我當時腦袋裏就一個想法:啥都不是!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姑娘從我旁邊路過,看了一眼我的手機,奶油糖一樣甜的聲音輕輕的飄了過來——飯,f-àn,fàn,田地的意思,一般是指的大片的田地。
我順着聲音抬頭看了過去,一個戴着眼鏡的娃娃臉,梳着公主頭,好乖的一個女娃。剛準備開腔説話,陳虎似乎是摳完了手機,抬頭看着我,一口標準的湖北宜昌普通話:飯,這個字念fàn!我趕緊回頭點頭感謝陳老師,再一回頭,姑娘不知道哪裏去了。
我當時腦袋裏就一個想法:啥都不是!
|蘿蔔小鎮的卜老師|
姑娘,永遠比陳虎要重要的多。
當陳虎忙着飛他小飛機玩兒航拍的時候,我終於又看見了姑娘。
姑娘靜靜的坐那那裏,掛麪頭髮,穿着白襯衫,搭着小裙子,哎呀,看着是真的美。
此時我的腦海裏,正在做着艱苦的思想鬥爭。
陳虎一邊飛着小飛機,一邊慢悠悠的晃到我身邊,然後用他獨有的嗓音跟我説:
——我在天上都看見了,你這個也太明顯了吧?
——我説,你看見啥了?
——你的眼睛就沒有離開過那個姑娘。
——看看又不犯法。
——你是不是新疆人?
——我是啊。
然後,陳虎把腦袋湊過來,我耳邊響起了楊排長的口令:
阿米爾,衝!
作為一個堅定的無產階級戰士,口令就是命令!
二話不説,躡手躡腳的狂奔過去。
於是,陳虎的那個大疆mini2的畫面裏,多了一個兩百斤的胖子——
就像一隻熊,小心翼翼,一蹦一跳。
——你一個人在這裏啊?(糟糕的開場白)
——不是啊,我朋友在那邊。(委婉的拒絕)
——那我可以坐你旁邊嗎?(假裝沒聽懂,坐下)
——哈哈哈哈,你怎麼這麼直接啊?(笑的跟花兒一樣)
——你是老師嘛,一字之師,我這個人尊師重道。(臉都不要了)
——什麼一字之師,就是恰好看見了,你別介意我聽見你們説話就行。(謙虛)
——那也是老師啊,你看,你教了我這個“畈”字,以後叫你“畈”老師哈。
——呸!看着你挺老實的,怎麼這麼油腔滑調的?你才飯老師!
——那你叫啥啊?(總得知道名字吧)
——我姓卜。(笑眯眯的眼睛就像月牙)
——卜老師,你好,我叫陳虎。(必須不用真名)
——你不是叫崔紫劍麼?(坐實不老實)
——呃,江湖人稱陳虎,哈哈……
總之,在那個陽光明媚的上午,在蘿蔔小鎮路邊的椅子上,卜老師和我進行了親切友好的會談,會談內容中,雙方分別向對方帶去了誠摯的問候,充分交換了意見,卜老師對於我的坦誠表示了尊重,同時表達了保留做出進一步反應的權利……
|蘿蔔小鎮的卜老師其實是石河子的卜老師|
卜老師的知識面,從各個角度來講,比我要廣的多。
於是,慢慢我就露了怯,索性引導話題,而讓她多説一些。
一起漫步在蘿蔔小鎮的小路上,
五月的微風,飄着道邊青草芬芳,輕輕地吹拂着她的面頰與髮梢,吹拂着我滾燙的胸襟。
那種荊楚大地特有的温柔慰撫,猶如姑娘的手。
——你看,這片草地和我家鄉很像,我家鄉有大片的草原。
——是嗎?你家鄉在哪裏啊?
——博爾塔拉,聽説過嗎?
——賽里木湖不錯,很漂亮。
——你還知道賽里木湖?
——我還知道博樂呢,哈哈哈哈哈。
——卜老師厲害啊,你援過疆麼?
——沒有啊,我是新疆人啊,石河子的。
最怕空氣忽然安靜……
卜老師眨着她忽閃忽閃的大眼睛,一臉無辜的看着我。
我就有一種被看透了的感覺……似乎……她知道我,比我知道她多?
——老鄉啊!我還以為你是咸寧人呢。
——石河子人啊,你不能在哪裏遇到別人,就説別人是哪裏人吧?
——是。這蘿蔔小鎮還真的是很不錯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我早就知道你是新疆人了啊。
——我就知道……
——那片地裏,種的是什麼啊?
——稻子吧?都收割了的稻子。
——你怎麼了?
——沒怎麼……就是有些不習慣了,感覺就像自己沒有穿衣服。
——胡説八道,你剛開始還説自己是陳虎老師呢,嘻嘻。
——開玩笑嘛,不説不笑不熱鬧……
——嘴裏一句真話都沒有,忽悠了不少丫頭子吧?
——哪有……
|陳虎是個好青年|
陳虎,靜悄悄地忙碌着,時不時的從我和卜老師身邊假裝路過一下。
一會兒從東路過到西,一會兒從西路過到東。
於是,我毫不猶豫的牽着卜老師坐上了小鎮的電車。
一看車前面的車標,老熟人:五菱。
我跟卜老師説:五菱造的這個小電車不賴,人民需要什麼,五菱就造什麼。
卜老師説,你是覺得陳虎老師當電燈泡了嗎?
我説,那哪能呢,他基本上就是個太陽。
卜老師哈哈哈哈的笑,然後説,他可能是想提醒一個事兒。
我説,他能有啥事兒?
卜老師指了指天上,可能要下雨了。
説到這裏,我才意識到,剛剛陳虎其實是送了兩把傘過來。
卜老師接了,而我把人趕走了。
好在,雨不大。
只有一點細細的淅瀝瀝的聲音。
白牆青瓦的房屋,剛剛還熱鬧着的田園牧歌小鎮,此時此刻正安靜受着雨底洗禮。
另外一邊,一排排小別墅一樣的房子,牆下綠油油的樹葉和紅磚小屋,成為強烈的對照。一低頭,看見一隻小青蛙,在迸發着泥土清香的田地裏跳躍着。
天地之間,它成了除去我和卜老師之外,唯一充滿愉快氣息的小東西。
——這地方真不賴,真想就這樣一輩子。我這前半輩子,刀光劍影的,所以現在就很享受現在這種生活,安逸。
——真的讓你在這兒生活,你就受不了了。
——那得看跟誰,對不?要是跟陳虎,十分鐘我就膩了。要是跟卜老師的話……
——你們博樂有沒有那句話?
——哪句?
——胡吃胡喝,不要胡説。
卜老師説完,把我腦袋推開,傘一收,然後笑嘻嘻的説:這是陣雨,雨停了,走吧。
我還打算説點兒什麼,卜老師已經往前走了。
這天晴的還真快。
|陳虎是個好青年|
美好的相聚,總是短暫的。
當我回到陳虎身邊的時候,陳虎就像什麼都沒有發生。
我已經做好了準備,他不開腔,我不開腔,我覺得他肯定忍不住會問我。
然後我倆默默的坐了半個小時,最後還是我先開的口:
——你怎麼不問我啊?
——你讓我問你什麼呢?
——你不好奇嗎?
——卜老師應該看不上你。
——你怎麼知道她姓卜?
——你連午睡説夢話的時候都是她的名字,看不出來你還挺痴情。
——我們只是老鄉,你不知道我們能遇到一個老鄉有多難。
——老鄉見老鄉,兩眼應該是淚汪汪,如果是晚上,你眼睛都得泛綠光。
——胡説八道。
——你只是不願意承認你老了。
——這和老了有什麼關係?
——卜老師在你旁邊,看着就像親閨女一樣。
——陳老師,你不能把天往死了聊。
——我這是為了你好,快刀斬亂麻。
話説到這兒,忽然收到一張照片——
陳虎問我,誰發的信息?
我説,熱依扎。
陳虎撇了撇嘴,然後開啓了佈道模式:
火紅的彩霞在雨後,真誠的友誼在別後。
荊楚的春風,喚醒如貓般矯情的少年,
而她的笑容在你心底咣噹咣噹。
許是已成為你命途中最美的點綴,
看天,看雨,看時節,
靜靜的躺在你關於蘿蔔小鎮的回憶裏。
如果你在將來的某一個萬里無雲的日子裏,
忽然摸到了一段時光的掌紋,
或者你在將來某一個小雨淅瀝的日子裏,
忽然想起一個站在來路也站在去路的人,
你且要明白,
那只是你在山頂古堡美麗風景的窗前不經意經過,
然後向窗外隨意的看了一眼——
你看見了山間的雲,聽見了雲中的雀,
嗅到了玫瑰的芬芳,瞧見了林間的那隻小鹿——
小鹿,也只是恰好抬頭,看了你一眼。
説完,陳虎又開始收拾他的東西。
然後,我就感覺吧,江湖傳言,
説陳虎是宜昌第三大才子這個事兒,可能是真的。
清晨陽光照在樹上鳥兒在歌唱
鄰居家的貓咪爬樹上
天邊的雲彩 是一朵又一朵
美麗的彩虹掛在天空上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