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耽改劇”爆流量的背面，“雙女主劇”市場將成下一個風口？| 調查_風聞

文 | 阿Po

《生活家》熱播期，文淇飾演的邱冬娜被“一娜三嗑”，除了男主顧飛之外，也被拉了與女上司程帆揚和女同事李楚寧的CP，“i百合”的雙女主喜好人士們瘋狂試探，為自己缺失的“雙女主劇”內容尋求新“嗑”法。

前幾日，曾出演《陳情令》中江厭離一角的宣璐在社交平台上發文，表示看到越來越多劇本中“雙男主”的發展超出預期，反而女主角顯得格格不入，並希望編劇即便在描述雙男主人物關係的同時，也可以多為女性角色着想，將女性角色配對便可皆大歡喜。這種説法也得到了不少網友的支持。

市場在女性組CP的“雙女主劇”方面有明顯缺口，受眾也在急切呼喚，女演員每每亦可從少量現有的雙女主劇中獲取可觀流量，但為何至今鮮少有人嘗試？我們經過多方調查，似乎找到了一些原因。

女性題材元年，“雙女主劇”折戟？

在2020年調查的代拍或已拍雙男主劇超過100個被戲稱“耽改101”之前，2019年的市場調查中，也曾因為由頭部影視公司帶動“女性羣像劇”熱潮，而引起一波觀眾對雙女主劇的期待。

其中包括檸萌影業出品《二十不惑》《三十而已》，新麗傳媒出品《他其實沒有那麼愛你》《流金歲月》，歡娛影視出品《雙鏡》《傳家》《玉樓春》，騰訊影業出品《正青春》《愛的理想生活》，興格傳媒出品《誰説我結不了婚》，小糖人影業出品《了不起的女孩》等。以上大部分為2020年至今的已播作品，少量為進入後期階段的待播作品。

當這些作品播出之後，不少網友發現，情況和想象的似乎不一樣。

“大部分女性羣像劇的女主角們表面上看起來關係都還不錯，過沒多少集就發現，要麼各懷鬼胎，要麼大家各掃門前雪。也不是不可以硬嗑CP，不過就可以要靠粉絲自己想象力夠豐富，或者對某兩個演員有好感，但如果只是靠現在這些國產劇裏的故事本身，説實話，還是有些失望的。”女性題材劇兼女性CP愛好者仲元表示，自己還是不該期待太高。

2020年12月末上演了多部以雙女主CP為主的影視劇，其中三部題材較為大眾的電視劇為《流金歲月》《了不起的女孩》以及《風聲》，均登陸一線衞視黃金檔。但根據豆瓣評分走勢來看，前兩部開播前聲量較大並開分超過7分的作品，最後在劇情爭議中口碑走勢下滑，最終評分不到7分，僅《風聲》一部劇是在開分不到7分的情況下走勢上揚，在完結後的2個月逆襲至8分以上。

電視劇作為面對台網兩種渠道的觀眾，內容會接受更廣泛人羣的評價，口碑走勢下滑的結果自然是不盡如人意的。不過長期服務各類劇集和藝人項目的第三方營銷公司藝宣洪珍認為，在連續有雙男主劇成爆款之後，不少女演員都希望嘗試雙女主劇的可行性，雖然從去年推出的幾部以“雙女主”為賣點的戲，在內容上似乎大部分沒有獲得認可，或者受眾還不夠廣泛，但無論劇的口碑如何，“雙女主”角色本身的演員現在看來至少是獲益的。

“雙女主”營業，早於“雙女主劇”騰飛

2021年影視劇市場進入演員“CP捆綁”良性循環階段。

洪珍以自身對藝人策劃點操盤的經驗來看，認為劉詩詩與倪妮的“為倪寫詩”就是從頭至尾都具有策劃性的關於《流金歲月》這部劇的限定CP。

(劉詩詩和倪妮雙生大片登上《嘉人》雜誌封面)從她看來，這對CP最早出現於2019年11月23日的金雞獎紅毯，劉詩詩的白色魚尾禮服在定點拍照時不太方便，身邊的倪妮在關鍵時刻貼心為其提裙襬，當晚二人服裝一黑一白，外形一柔一酷，女明星之間的互相幫助為網友喜聞樂見。二人確定亦舒小説改編影視劇《流金歲月》是2020年4月26日開機官宣，一般演員會在項目開機前半年內確定項目選擇，時間契機是吻合的。包括開播前一年也常見二人在時尚活動中互cue對方，合體拍攝雜誌，共同登上熱搜等。

**“我們先拋開粉絲説的那些‘CP吸血論’，這種雙女主的劇如果大眾口碑可能沒達到預期效果，要是演員自己能多吸一點粉，也不虧。”**洪珍認為尤其像《了不起的女孩》這部劇，劇情在爭議中完結，但李一桐與金晨的“金桐玉女”還是吸納了不少核心粉絲羣，這種核心粉絲對於CP以及兩位演員的粘性極高，對向來路人緣多過核心粉絲的演員來説，是很難得的事。

同樣獲得核心粉絲的還有《風聲》中飾演顧曉夢和李寧玉的徐璐以及文詠珊，根據德塔文對《風聲》的輿情監測觀察，“百合”是大眾論壇中討論這部劇時提及度很高的標籤，在諸多關聯性緊密和提及度很高的標籤裏就有飾演李寧玉的文詠珊。《風聲》播出後，認知度提升的文詠珊在賀歲檔電影《唐人街探案3》中驚鴻一現，兩部作品期間數度登上熱搜，成為其近年熱度高光時刻。

事實上，之前爆款劇《司藤》在北京舉辦線下媒體答謝宴，因為男女主同框、賓主盡歡，被劇粉戲稱“婚宴”。同一天的上海，《風聲》主創團隊也與兩位女性主演在劇播後首度重聚，次日兩位女演員文詠珊、徐璐立刻微博明星勢力榜上同樣上演華麗翻盤，分別躥升至港台榜與內地榜的日榜前兩位。有意思的是，在明星勢力榜日榜上可以觀察到，前六位均為依靠CP話題得到高熱的演員。

在微博超話CP榜單中，近年來有三對國產劇雙女主CP躋身前十，《延禧攻略》中魏瓔珞×富察容音的“令後CP”，《了不起的女孩》雙女主演員李一桐×金晨的“金桐玉女”，《風聲》中顧曉夢×李寧玉的“玉夢CP”。以這樣的勢態來看，2020年的“雙女主劇”或許並不算“折戟”。

訴求迫切，市場斷供，“雙女主”的紅線為何牽不上？

雙女主CP熱度亦可一飛沖天，那為還會出現何“i百合”觀眾急求此類作品而不得，以及演員宣璐在網上隔空對編劇提出“建議”？

中國傳媒大學戲劇藝術學院教師兼編劇的武瑤表示，“編劇做人物，有時會為了讓人物更加立體去做一些優缺點。很多編劇在做男性角色的人物缺陷時，往往都是增加一些讓人物魅力不降反升的缺陷，可是一旦給女性角色做缺陷時，經常會增加一些損耗人物魅力的甚至是很致命的缺陷。尤其是女編劇，在為了證明自己更懂女性的時候，反而容易用力過猛，做得不真實了。”

**曾有網友將此類戲劇創作者天然地對女性角色不友好的行為歸結於“結構性厭女”，長期男權社會中養成的慣性思維，甚至大部分創作者並無自知。**比如《三十而已》中林有有這個“工具人小三”的角色，她的確成為了這部劇在播放到後半程的時候一個網絡話題的討論爆點，但她自身“茶性”的真實度卻無從考證。

在編劇工作室從事策劃工作的喵醬表示，一些女性角色是否需要“茶性”，經常成為她與編劇溝通過程中分歧較大的問題，“有時候編劇會以自身環境作為角色環境的參考，可能會基於自己身處環境做出類似‘男女之間不存在純友誼’和‘女性友人之間很容易因為異性的介入而關係崩壞’的結論，用來給角色做參照。不是説這種情況不存在，只是一來這不是唯一可用的關係環境，二來我還是希望影視創作能更多輸出一些可以給大眾正向引導的價值觀。”

**“女性角色好像長期以來就不可以在男人和家庭之外有其它的私人慾望，我認為這是很畸形的。”**電視劇《風聲》的編劇賈東巖告訴記者，他觀察到近十年來國產劇市場受歡迎的女性角色其實不多，除了李寧玉和顧曉夢之外，網友也推崇像《司藤》的女主、《大宋少年志》裏的趙簡這些行為上很自我很“女王”的角色，其實就是要實現角色是真正的“獨立女性”。

喵醬也表示，在她觀察中，受歡迎的國產劇“大女主”形象已經開始從一些傳統影視劇、小説裏那些自幼柔弱但身世飄零經歷各種苦難被迫學會堅強的“成長型大女主”，轉變為從一開始就可以直面自己慾望並且有明確目的性的“女王型大女主”，就是一種從被動到主動的轉變。

女性角色只有實現了慾望獨立、感情獨立，才能開始不受異性或者其他俗事影響，建立單純平等的相互關係，開始向真正的“雙女主劇”推進。

“大家看雙男主劇，少説也是往前十年開始發力，雙女主劇現在最多才是個剛剛打算要起步的階段，可能像雙男主劇受眾還在看《逆水寒》的戚少商和顧惜朝的階段。不過現在開始蓄力的話，後面應該還會有一波這類作品跟進。”武瑤對未來雙女主劇的市場前景做了預測。

而不少影視公司的策劃與製片人也曾表示，在多年的海量項目篩選中，鮮少看到有關於雙女主題材方面比較優質或者具備亮眼特質的素材以及IP，基本上源頭就缺乏儲備量。

“耽改101”的誕生基礎源於網絡文學中有相當大量此類題材的優質IP和素材，已經是很適合改編成影視作品的成熟階段，在《天官賜福》登頂晉江小説總榜的那年，晉江小説總榜Top50中有37部耽美IP，12部言情IP，只有1部推理探險題材的《探虛陵現代篇》為百合IP，這種微量源頭優質IP佔比也讓許多在大數據時代講求數據基礎的製作團隊不敢輕易冒險。

她題材如何助力雙女主劇？

優質的IP和素材樣本不足，的確讓“雙女主劇”陷入一種發力困難的階段，但市場上對女性視角題材作品的缺失也讓太多從業者看見風口，所以去年“她題材劇元年”湧現了比過往多不少的“她題材”作品以做市場試探。只是盤點了去年至今將近一年半時間播出的“她題材”作品之後，不難發現大部分作品只能勉強及格。

記者聯繫了一百名年齡範疇16~40歲喜歡“她題材”作品的網絡做了一次定向人羣百人匿名調研，百人中的男女比例為1:9。就國產劇中“她題材”作品本身的故事與製作質量來説，百人中有63人推薦《摩天大樓》，12人推薦《風聲》，其餘25人大多推薦不同劇目，這兩部劇也是以上表格盤點中唯二的兩部豆瓣評分超過8分的作品。

《摩天大樓》和橋本環奈今年主演的日劇《影響》是不少網友、尤其女性網友推崇的“她題材”作品類型，以懸疑推理為題材，牽扯出一些“女性之間互相保護與救贖”的温暖感人型內核，這與策劃貓醬提及與編劇爭論的“女性友人之間很容易因為異性的介入而關係崩壞”的觀點截然相反，駁斥了許多女性之間“塑料姐妹情”的既定負面印象。

“雙女主劇要做的CP是什麼？CP就是有價值的人設湊在一起產生了戲劇衝突，達到了1+1＞2的效果。”《風聲》編劇賈東巖以最簡單的方式解釋了“雙女主劇”可以怎麼做的問題。

“比如《殺死伊芙》這種天才女警和瘋批殺手，這種反差和環境是很特殊的；再比如日劇《無間雙龍》，一個特別酷帥的黑道霸總和一個特別熱血激昂的白道警察，兩人存在身份逆差、不常見面，但有共同目標，往往擦肩而過或者街角巷尾靠着個柱子抽根煙就把事兒聊了。這些人物關係你就算換成兩個男的或者一男一女也都會好看。”

賈東巖又補充，“雙女主劇好看的基礎還是先把人設和人物關係做好看了，你先做出來的人物能不能在兩兩之間都形成每一對的有效關係，這個有效關係出來，任意兩個人之間都是有牽絆的，不管男女老少其實都可以。另外可以嘗試故事放在一個非世俗社會關係的語境裏面會顯得比較特殊。”

“《流金歲月》《了不起的女孩》這類題材可能更適合做大眾向故事，如果想要突出雙女主的CP關係，可以試試看用一些類型比較極致的題材，比如像推理懸疑刑偵等等。”策劃喵醬同樣認為，“不管是雙女主劇還是女性羣像劇，接下來肯定不會少，但的確從故事層面來説還是個起步階段，一來希望故事源頭的IP這塊兒能湧現出一些優質的儲備作品，二來創作者也需要好好思考怎樣把女性人物做好，以及如何把女性人物之間的牽絆做實。”

特別鳴謝：一點劇讀深度數據合作伙伴“德塔文”輿情繫統支持